白星梵神色温和:“穿着吧,不然会着凉。”
苏颜的颅内大片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这个世界上应该不会有这么温柔的变态吧?
但内心还是残留着几分余悸,还是不想去他家,于是她又说道:“随便找个地方把我放下来就行,不然实在是太麻烦了。”
“不麻烦。”白星梵轻声道,“我平时不住在那里,你去了之后还能给那栋房子添点人气。”
苏颜一怔,诧异不已地看着他。
不是自己的家么?为什么平时不住?
还是说,为了让她住的自在,所以他才故意这么说的?
白星梵看出了她的困惑,解释道:“离公司太远,来回不太方便,不过家中有管家和阿姨,你放心住着就行。”
苏颜忽然红了脸,羞愧难当——人家是在真心实意地邀请她去住,好心好意地给她提供避风港,她竟然把人家当成了变态绑架犯……真是,狗咬吕洞并不识好人心。
幸好白星梵不知道她刚才脑补了什么,不然她真是要跳车。
尴尬羞耻到不敢看白星梵的眼睛,于是苏颜连忙垂下了眼帘,低着头小声回了句:“谢谢你呀。”
从白星梵这个角度看去,她的侧颜几乎完美无瑕,额头光洁饱满,睫毛长而浓密,挺翘的鼻尖与水润红唇形成了一个极为诱人的角度,但更诱人的则是她的耳珠与脖颈。
她的耳珠白皙肉圆,带着一只银白色的钻石流珠耳坠,脖颈修长纤细,锁骨清晰平直,一条钻石项链由颈间垂到了两条锁骨中间。
由于某种他不知道的原因,一抹无法忽略的红晕浮现在了她白皙的皮肤上,一路从脸颊染到了耳珠,又烧到了纤细的脖颈间,如火势蔓延,一路从她的身上,烧到了空气中,烧到了他的身上。
车内的空间逼仄,密不透风。
他忽然有些口干舌燥,眼眸越发的漆黑深邃,身体也微微有些紧绷。
这是他的情//欲在失控。
其实他很讨厌这种身不由已的失控感,从小就讨厌,如同坠入了两壁光滑的悬崖,无论怎么自控都无济于事。
他喜欢把所有的事情全部掌控在自己手中,长久以来,他也做到了这点。
但她是个例外。
从见到她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感受到了从未体验过的失控感,这种失控感曾令他自我厌弃过很长一段时间,可是又无法自拔。
后来,索性放任自己沉沦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不动声色地别开了自己的目光,言简意赅,不容置疑:“不用再说谢。”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重申这句话了。
仔细听的话,他的嗓音还有些嘶哑,犹如被火灼烧过。
苏颜却只注意到了他语气上的冷硬,还当是自己不停说“谢谢”惹得他不高兴了。
不过设身处地的想想,要是有个人在她耳朵旁边感恩戴德的三句话不离“谢谢”这俩字,她也会觉得烦,不是那种厌烦,而是不耐烦,耳朵都要被磨出茧子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现在最好闭嘴不说话,保持安静是最好,可是又忍不住地解释了句:“你帮了我很多,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白星梵语气淡淡:“不用感谢,小事一桩。”
苏颜再没了声响。
在结婚当天沦为笑柄,以至于无颜回家这种事,对她而言像是天塌了一样,但对他而言,确实是小事一桩。
人类的悲喜果然并不相通。
她的“谢谢”对他而言,说不定是真的微不足道。
但是除了说谢谢之外,她还能怎么报答他呢?他可是白星梵,什么都不缺,难不成以身相许么?人家八成也瞧不上她,说不定还觉得她自取其辱呢。
而且她也没打算以身相许,因为她有自知之明。
轻叹口气,苏颜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扭头看向了车窗外。
天色阴沉如夜,汹涌的雨势不减分毫。
漆黑的车窗上倒影着她的面孔,神情略有些呆滞,看似是在看窗外,实则在发呆。
人的脑子不能闲下来,一旦闲了下来,各种烦心事都涌上了心头,婚礼上的一幕幕再次卷土重来,她再一次的体会到了灵魂被撕裂的感觉,委屈与愤恨感在顷刻间席卷心扉。
她真的很想当面质问谢屿: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呀?
既然你爱的是姜杞,为什么要主动追求我?为什么要娶我?玩弄我的感情么?
即便你反悔了,不想和我结婚了,为什么不能给我留下一份体面呢?一定要在婚宴中途当着所有亲朋好友的面践踏我的尊严么?哪怕是和我逢场作戏到婚宴结束再摊牌也行啊,反正我们也没领证,婚礼什么都不算,你为什么一定要把我往死路上逼呢?为了看我丢人现眼么?还是为了让我对你失望头顶,为了让我对你彻底死心么?
那么恭喜你,你真的做到了这一点,我现在不单是不爱你了,还恨你,恨不得把我所承受的痛苦、难堪与非议加倍还给你。
忽然间,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到了她的眼前,手心中还托着一张干净整洁的白色手帕。
苏颜一怔,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车窗倒影上的那个女人身穿婚纱,盘着精致的发髻,却落魄的像是落汤鸡,浑身上下全是湿的,眼眶还通红,眼泪不争气地往外冒。
她连忙把脑袋低了下去,吸了吸鼻子,抬手接过了那张手帕,下意识地想开口说谢谢,却又在瞬间想到了他不想听她的“谢谢”,于是欲言又止地闭了嘴,开始用手帕擦眼泪。
其实在接过手帕的那一刻,她就做好了会被他问问题的准备,比如:为什么要哭?又比如: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她现在依旧很抗拒和别人讲述这件事情,但是,她没有理由不告诉白星梵到底发生了什么,毕竟,他给她提供了避风港。
但令她意外的是,他竟然什么都没问,他的沉默与适可而止,是对她最大的体贴与尊重。
她真的很感激他。
最终,还是忍不住对他说了声:“谢谢你。”
白星梵轻叹口气,无奈一笑:“已经是第五遍了。”
苏颜:“……”
你还一遍遍地查着么?
可能是猜透了她的内心想法,白星梵抬起了右手,用食指轻轻地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记性好。”
说话时,他还微微挑起了眉梢和眼角,像极了一个正在炫耀自己“超能力”的小孩。
苏颜忍俊不禁,擦完了眼泪鼻涕,将他的手帕攥在了掌心中:“等我洗干净了就还给你。”
白星梵轻轻地“嗯”了一声,之后便没再多言。
苏颜也是沉默不语,况且她现在的心情很丧,也不想开口说话,继续扭头盯着窗外,不过这回没再自怨自哀,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开始专心致志地看风景。
暴雨来的快去得也快,十几分钟后,阴云退去,天色放晴,艳阳初露。
正如白星梵所说,他的家确实有些远,不在室内,而在近郊,紧邻静谧天鹅湖,湖畔有一座景色葱郁的矮山,山上错落有致地分布着几座高档庄园。
进入庄园区后,有一条宽阔平整的环山马路,从大门处直通山顶。
宾利一路向上行驶,车窗外的视野也越发的开阔了起来,苏颜忍不住打开了车窗,看到了广阔的碧湖与水洗过的蓝天,空气更是清爽的令人心胸通畅。
偶有洁白天鹅掠过清透湖面,展翅点水,在空中划过了一个优雅的弧度。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人间天堂。
住在这种神仙地方,烦恼怕是能减少一大半。
司机一路将车开向了位于山顶的那片庄园。
黑色的防盗大门已经打开。宽阔笔直的车道直通别墅旁的车库,往后延伸至房子的侧面,不过苏颜看不到侧面是什么了。
别墅的大门前站着三个人,一男两女,皆是中年人的模样,男的穿着西装制服,两位女人的穿着倒是没那么正式,不过打扮的却很干练——白色针织上衣,蓝色休闲裤,头发高高盘起,身上不戴任何饰品。
下车后,白星梵给苏颜做了介绍,身穿制服的大叔是管家,负责一些家中杂事;那位胖一点的阿姨是负责日常起居的保姆;瘦一些的那位是平日负责修建花园的园林师。
苏颜一一跟他们点头打了招呼,内心隐隐有些不安和赧然,感觉自己像极了一只闯入高档世界的土狗。
跟着白星梵走进别墅后,这种感觉越发强盛。
放眼望去,室内的装修色调无外乎黑白灰三色,虽然色彩有些单一,但却不失奢华与大气,并且无论是家具还是饰品都搭配的一丝不苟,处处透露着沉稳与优雅的气息,如同这栋房子的主人一般。
大理石地板干净整洁,一尘不染,几乎能反射出人的倒影。
苏颜赤着脚,不好意思继续往前走了,怕弄脏地板。
白星梵走了几步后发现她没跟上,回头瞧着她:“怎么不进来?”
苏颜并不想暴露自己是一条土狗,于是回了句体面话:“我没换拖鞋。”
白星梵:“不用换,直接进来就行。”
苏颜抿了抿唇,不得不说实话:“我没穿鞋……”
光了一路的脚,脏的不行。
她又赶紧把露出裙摆的脚往后缩了缩。
白星梵也是才注意到这点:“鞋呢?”
苏颜有点儿脸红:“跑、跑掉了。”
白星梵:“……”
苏颜抿了抿唇,非常不好意思地说道:“拖鞋也很有可能会被弄脏。”
白星梵无奈:“是想让我抱你进来么?”
苏颜:“……”
第9章 夜莺
让他抱是不可能的,她没那么厚的脸皮,但一直在门口站着也确实不是办法,索性不再纠结和犹豫会不会弄脏地板的事情了,光着脚走进了屋子里。
白星梵等她走到自己身边后,说了句:“不用那么拘谨,像是在自己家一样就行。”
一般来说,主人对客人说这种话,基本都为了寒暄与客套,但苏颜能清清楚楚地判断出来,白星梵绝对不是在跟她客套,而是真的希望她能做这一点,因为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十分自然放松,语调缓和平静,如同久旱后的甘露般熨贴人心。
总而言之,他的言谈举止能令她感觉到宽心与舒适。
如果再不接受这份好意,就有点不知好歹了,于是苏颜轻轻地点了点头:“嗯。”下意识地想说“谢谢”,但刚把嘴巴张开,她就想到了什么,然后果断闭上了嘴。
白星梵继续交代:“阿姨会带你去房间,有什么需要直接跟阿姨讲就行。”
“嗯。”苏颜实在是受之有愧,最终还是忍不住说了句,“谢谢……”
“……”
白星梵轻叹口气,没再多言,转身朝着楼梯走了过去。
苏颜有些不知所措,幸好那位胖阿姨及时来到了她的身边:“跟我走吧。”
阿姨将她领到了二楼的某个房间。
房间面积很大,还带有独立的浴室、书房、衣帽间和阳台;房间的采光也很好,落地窗正对着碧蓝的天鹅湖。
窗外风景宜人,但苏颜暂时无心欣赏,一心只想摆脱身上的湿婚纱,于是立即去洗了个澡。
等她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后,阿姨已经将干净的衣物放在了浴室门口的长椅上——女士内衣内裤都是一次性的,裙子则是新的,还带着吊牌。
苏颜不由一愣,心想:白星梵是什么时候吩咐阿姨给她准备衣物的?回来的路上么?这也太贴心了吧?
刚换好衣服,房门就被轻轻敲响了,她立即去开门。
胖阿姨站在门口,笑得亲切:“苏小姐,该吃午饭了。”
“哦,好。”苏颜生怕主人久等,立即跟着阿姨下了楼,然而来到餐厅后她才发现白星梵还没来呢。身为客人,她肯定不能宣兵夺主,所以一直没有动筷子,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地坐在餐桌旁等他,即便她现在已经饿极了。
时间已经接近中午十二点,距离她上次吃饭,已经过了七个小时。
满满一大桌的美味佳肴,几乎全都是她喜欢吃的菜,却只能看不能吃,简直是一种折磨。
等了十分钟左右,她已然备受煎熬,不断地吞咽口水,同时在内心质问白星梵:你怎么还不来?你怎么还不来?你怎么还不来?
菜都要凉透了!
又在煎熬中等了五六分钟,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苏颜双眼放光猛然转身,然而看到来人的那一刻,她眼中的精烁光芒瞬间暗淡——来的不是白星梵,是胖阿姨。
阿姨见她还没动筷子,诧异道:“您怎么还没吃?是饭菜不合胃口么?”
“不不不,都很合胃口。”苏颜赶忙解释,“我是在等白先生。”
胖阿姨恍然大悟,歉然道:“真是抱歉,我忘记告诉您了,先生他已经走了。”
“啊?”苏颜震惊又错愕:“他什么时候走的?”
胖阿姨:“换完衣服就走了。”
苏颜连忙追问:“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胖阿姨实话实说:“不确定,他平时工作比较繁忙,不过您若是想见他的话,可以直接给他打电话。”
苏颜窘然:“我、我没电话……”
即没手机,也没电脑,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在哪,唯一的熟人也不在身边,她完全处于一种与外界失联的懵逼状态。
胖阿姨和煦一笑,安抚道:“放心吧,都给您准备了,在您房间的床头柜上放着呢。”
苏颜一怔,难以置信地看着阿姨。
胖阿姨声色温和:“您放心,先生绝对不会对您置之不理,他是真的很忙,所以才没能陪您一起吃午饭,希望您不要怪罪他。”
苏颜:“……”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好像我是个喜欢没事找事、无理取闹的小作精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