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娇娘(上)——偏方方
时间:2021-11-18 00:42:34

  总之,把他们考糊就对了。
  多亏天气寒冷,没人中暑,就是又有俩老举人中了风,都是让这题目给吓的。
  安郡王拿到题目时也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不明白这题是谁出的?是翰林院还是陛下?如果是陛下,那么陛下的用意是什么?
  是对太子不满吗?还是在敲打想要把太子拉下马的庄家?
  毕竟立嫡是立当今太子,可若是立长就该立庄贵妃的大皇子。
  安郡王很快就笑了。
  有意思。
  这题目出的真有意思!
  冯林与林成业到这一场基本跪了,他俩属于没多少政治细胞的,参不透这道题目背后的深意,还只当就是字面上的立意。
  冯林家里就他一个儿子,立啥呀立,都是他的!
  林成业虽是家中庶子,可他爹说了,继承家业没出息,当官才有出息,所以他的哥哥们一点也不想继承家业,他们全都想当官。
  如果他考不上进士,就得和哥哥们一样回去继承家产,做一个富甲一方的小首富。
  唉,他不想,好忧桑。
  萧六郎拿到考题时,表情没有多大变化,但他也明显感觉到难度比前几场考试大了。
  他闭上眼,在心里打了会儿腹稿,打好后没着急动笔,而是又坐了小半个时辰,推翻了方才的想法。
  ……
  贡院内的考生们一个个考得焦头烂额,恨不得把笔给摔了,而在贡院之外,寂静清冷的青石板小道上,一名单薄清瘦的身影痴痴地望着贡院的围墙。
  考题在开考后的半个时辰便传了出去,如今茶楼酒肆都传遍了,只是没人能把答案送进去。
  男子立在巍峨的墙壁下,他手中捏着一张纸,上面写着策问的考题。
  他的眼底放着激动的光芒。
  他会做。
  这题他会!
  他知道怎么写,他的脑子里早已闪过不下十篇答案!
  他捏紧手中的纸团,身子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什么人?”
  一名巡逻的禁卫军发现了他。
  他拔腿就跑!
  为不影响考生考试,附近禁止骑马,禁卫军全是徒步巡逻,但也够将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逮住就是了。
  “是你?”禁卫军将男子摁倒在地上后,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柳一笙。
  禁卫军见怪不怪了,京城贡院每年都有大大小小的考试,每一场都能在外头抓到这个疯子。
  禁卫军冷声道:“你又进不去,总来这里做什么?”
  “路过。”柳一笙说,他被人反剪着双手摁在地上,有些难受。
  “出了什么事?”另一个禁卫军走了过来。
  “是柳一笙。”第一个禁卫军说,他其实都打算将柳一笙轰走了,可显然他的同伴不想轻易放过柳一笙。
  同伴蹲下身,自柳一笙拽着的拳头里抽出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今日的策问考题。
  他顿时不屑地笑了:“居然窃取春闱考题,你想干什么?伙同里头的人作弊吗?”
  这种考题早传出去了,禁卫军也都明白这一点,可他就是看这小子不顺眼,怎么也得安个罪名羞辱他。
  柳一笙被拖进了一旁的巷子。
  雪花般的拳头朝他招呼了过来,他被揍得满脸是血,浑身抽搐。
  “行了行了!春闱呢,别打出人命了!”第一个禁卫军看不过去了,劝住了同伴,拉着他回到了巡逻的小道。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柳一笙摊在冷冰冰的街道上,望着灰沉沉的天空。
  他看不到希望。
  他想死。
  可他也明白,那些人不会让他死。
  他们要他活着,承受废太子与柳家的罪恶。
  冰冷的雪花落在他的伤口上。
  要是能这样冻死该多好——
  他闭上眼冷笑。
  忽然,头顶光线一暗,落在身上的雪花没了,他淡淡睁开眼。
  有人为他撑了一把油纸伞,伞上用十分蹩脚的手法画着花花与小鸡,伞柄却精致地刻着字。
  伞下少女气质如玉。
  左脸上一块大大的红斑,这一瞬在雪地里却艳若桃李。
  顾娇蹲下身来,将伞放到一旁。
  他抬手去阻止顾娇。
  “别动。”顾娇说。
  柳一笙……没动了。
  顾娇将小背篓放在地上,从里头取出小药箱,拿了几个压舌板横着放在他嘴里:“咬住,可能会有些疼。”
  柳一笙咬住了压舌板。
  顾娇捏住他的右胳膊,咔擦一声复了位。
  还有大腿。
  这个比较疼。
  顾娇的手轻轻地放在他的左腿上,将他的腿抬了起来:“我数三声,然后给你复位,可以的话,点点头。”
  柳一笙冷汗直冒地点了点头。
  这个动作让他很羞涩。
  顾娇:“一……”
  咔!
  接回去了。
  柳一笙甚至还没来得及去迎接疼痛。
  当然,那一下的疼痛也是剧烈的,他眼泪都出来了。
  不过他又给忍了回去。
  顾娇用听诊器听了听他的呼吸,当碰到其中一根肋骨时,他疼得闷哼了一声。
  顾娇拿回听诊器,解开他的外衣,将手伸了进去。
  他顿时慌了:“你做什么?”
  “嘘,别动。”顾娇认真地在他的肋骨上摸了起来,她的动作很小心,“肋骨骨折,错位不是特别明显,可自行恢复。”
  顾娇将手收了回手来。
  这只手,适才在他的胸膛之上游走,柳一笙有些难为情:“你们医女都这么……”
  “是大夫。”顾娇纠正他。
  柳一笙不说话了。
  顾娇站起身:“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给你叫辆马车。”
  “不用。”柳一笙叫住她。
  “嗯?”顾娇古怪地看着他。
  柳一笙忽然无法直视她的眼神,他垂下眸子:“我说,不用。”
  顿了顿,捏紧手指,冷冷地看向她,“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救我是为了有朝一日我能报答你,那么你错了,你应该把筹码压在那些考生的身上,不是我这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身上!”
  顾娇长长一叹:“你还是不信你自己啊。”
  柳一笙自嘲一笑:“你看走眼了,我就是一个连科举资格都没有的废物!”
  顾娇唔了一声:“你想科举?”
  柳一笙撇过脸:“不想,也不可能。”
  顾娇认真道:“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
  “是吗?”柳一笙冷笑,一阵寒风吹过,顾娇的油纸伞骨碌碌地滚了过来,头戴小花花的小鸡就那么毫无预兆地闯进了他的眼底。
  他忽然就笑了,笑得满是嘲讽:“你听说过进士簪花吗?每年陛下都会钦点三名一甲进士,御赐头甲簪花,你要是能拿到他们的簪花,我就相信你说的,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记住,不是一朵,是三朵。”
  “别怪我没提醒你,就连当朝太子妃也只拿到了两朵而已。”
 
 
第198章 结束
  二月十五,第三场考试也落下帷幕,考生们在贡院度过了一个激动又难捱的夜晚,十六号经过又一轮的严格搜身后被一一放出了考场。
  贡院外的人很多。
  顾娇来得早,抢了个好位置。
  贡院门开,陆陆续续有考生们从贡院出来。
  除了县试顾娇接了萧六郎一场,其余的府试、院试、乡试都因为在外地赶考的缘故,顾娇都错过了。
  这还是顾娇第一次在人山人海中等待他从考场里出来,像极了前世高考考场外的家属。
  好在并没有等太久便看见萧六郎拎着包袱出来了。
  人群里一眼就能看见他。
  不是因为他拄着拐杖,而是他的气度与容貌,实在太过万里挑一。
  顾娇弯了弯唇角,眼底不自觉地涌上笑意。
  萧六郎也一眼看见了她,穿过人群朝她走来,她眼底仿佛碎了星光,比银河的星子还亮。
  “怎么样?还好吗?”顾娇把他手里的包袱拿过来,包袱不重,她直接放进了自己的小背篓。
  萧六郎点头:“嗯,还算顺利。”
  前两场考试都冷得不行,到第三场天公作美居然放了晴。
  “你怎么来了?”萧六郎看向顾娇身旁的小团子。
  小净空双手交抱胸前,扬起小下巴哼了哼:“你当我想来呀?好不容易放一天假,要不是陪娇娇,我才不来呢!”
  小东西,萧六郎挼了挼他的小寸头,头发桩子开始扎手了。
  一行人转身去那头的巷子,刘全早早地等着了。
  一家三口上了马车。
  小净空坐在萧六郎对面,双手依旧交抱胸前,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萧六郎被他看得莫名其妙,问他道:“怎么了?老这么看着我?”
  小净空严肃道:“想看看你考得怎么样,到底有没有好好考。”
  他方才在外头等人时观察过出来的考生,有灰头土脸的,有垂头丧气的,也有麻木不仁的,就是没有一个兴高采烈的。
  他在观察坏姐夫属于哪一种。
  萧六郎古怪地看了小净空一眼。
  顾娇凑过来,在他耳畔小声解释道:“他现在是有好朋友的人了,他说,你要是考得不好,会让他在小同窗面前抬不起头来做人。”
  萧六郎:“……”
  顾娇若无其事道:“已经考完啦,成绩无所谓啦!”
  萧六郎长松一口气,还是媳妇儿体贴人。
  等等,媳妇儿?
  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不待他震惊完,小净空又丢出了重磅一击:“娇娇押你考会试第一,押了一千两!”
  萧六郎虎躯一震:“……!!”
  顾娇两眼望天,看不见看不见,她就没有。
  医馆如今还在投钱的阶段,因为量产药物,又做了个小小的药厂,萧六郎很好奇这一千两是哪里来的。
  顾娇:全靠搜刮顾承风。
  萧六郎扶额,他就考了九天,又不像从前童试、乡试一走两个月,怎么还是感觉家里天翻地覆了?
  “所以你到底有没有好好考?”小净空严肃地问。
  萧六郎深吸一口气:“有。”
  确实好好考了,也幸亏是好好考了,不然这一千两就打了水漂了。
  可话说回来,科举考试不像算术天文,有标准答案,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它的随意性很大,所以能不能得第一还真不是万无一失的。
  还好只是一千两而已,万一,他是说万一没得第一,他多去招几个林成业这样的学生,辛苦个一年半载的,差不多也就能填上了。
  事实证明,他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小净空严肃地点了点头:“你最好是好好考了,街坊邻居们也押了你考第一。”
  萧六郎又是一怔:“押、押了多少?”
  小·土豪包租公·净空淡定地说道:“没多少,加起来也就七八千两吧。”
  也就——七——八——千——两——吧——
  萧六郎捂住心口:“……”
  回到碧水胡同,老祭酒便将萧六郎叫了过去。
  考题老祭酒已经知道了,虽说朝堂禁止泄题,可只要一开考,考题就会在一个时辰之内以各种各样的方式传出去,所以考生是不允许开考后再进场的。
  第一场老祭酒并不担心,萧六郎对四书五经倒背如流,四书题难不倒他,此外,考生还需作五言八韵诗一首、经义四首。
  萧六郎把自己作的五言八韵诗与经义说了一遍。
  老祭酒点了点头。
  没毛病。
  老祭酒又问了萧六郎的八股文与策问。
  对于八股文老祭酒内心是有些反对的,太过注重形式,反倒限制了考生的发挥,可这些他说了不算,皇帝说了也不算,老祖宗流传下来的规矩,不是那么容易取缔的。
  萧六郎的八股文也作得十分优秀。
  倒是策问这一块,让老祭酒捏了把冷汗。
  嫡长贤一直是个敏感的话题,当今陛下就既不是嫡,也不算长,严格说来也算不上贤。
  他藏得比较深,至少在当时看来是有些才不配位的。
  当然,他上位之后所展现出来的一系列手段与才智是令人惊艳的,便是老祭酒这种两朝元老也不敢说陛下不配坐这把龙椅。
  他比起先帝,在手段上是狠了不止一星半点。
  至少先帝没斗过庄太后,他却把庄太后送进了行宫。
  在昭国,每年春闱的考题是由翰林院拟定一批,送去御书房交由陛下挑选,陛下会选出一套正考题,五套备用题。
  老祭酒敢断定翰林院不会送嫡长贤这种题,一定是陛下自己加上去的。
  “这位陛下还真是让人揣摩不透呢。”老祭酒的心底滋生了与安郡王一样的想法,陛下是对太子不满,还是对觊觎储君之位的大皇子不满?亦或是在警告那些既不占嫡出、也不占长子之席、却自认为才能配位、可以复制他的登基之路的皇子?
  考生们的答题无非是围绕哪一种继承人更有利于江山社稷,或者引经据典,点出三者各自的利弊。
  不论哪一种都是在世袭制的范围内,萧六郎却跳出了此范围。
  这岂不是在告诉皇帝,你的儿子若是不行,那就换别人的儿子上?
  这种言论在前朝是可以直接被论处的。
  可就算在言论相对自由的本朝,也还是太大胆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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