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娇娘(上)——偏方方
时间:2021-11-18 00:42:34

  魏公公笑了笑,道:“金銮殿上,可不能说这个字,是忌讳。”
  老铁匠赶忙捂住了嘴。
  当然,他不忘瞟了魏公公一眼,明明是个男人,怎么说话阴阳怪气的?
  木匠是个三十出头的青年,年轻人适应快,然而也激动得生活不能自理,走了两步,一个踉跄险些摔了。
  一旁的小太监们抿嘴偷笑。
  魏公公一个眼神儿扫过去,小太监们齐刷刷地肃然了神色。
  魏公公将人领去了偏殿。
  他在门外恭敬地禀报:“陛下,县城的匠人到了。”
  “进来。”陛下心情不错。
  二人的衣裳是在驿馆里换过的,磕头的礼仪来的路上官差们也教了,至于说学不学得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二人还没见到皇帝,只听那龙威四起的嗓音便感觉腿肚子一阵发软。
  “请。”魏公公笑着提醒。
  二人战战兢兢地跨过门槛。
  宫殿大气恢宏,纤尘不染,二人不像是来了皇宫,简直像进了仙宫。
  “跪——”魏公公唱礼。
  二人扑通跪下。
  早先学的礼数统统忘得一干二净了,二人拿出了在坟头给祖宗磕头的劲儿,给皇帝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
  完事儿了二人还想点炷香,可惜没有。
  陛下对外如此敬畏自己的子民是很宽和的,不会摆在朝臣面前的那种神圣威严的架子。
  “平身吧。”他道。
  二人:怎么还有这个?官差也没说呀!
  二人面面相看了一眼,忽然趴在地上,将身子摊平了。
  陛下:“……”
  魏公公:“……”
  陛下险些笑岔气:“……快扶起来!”
  “是!”魏公公也辛苦地憋住笑,亲自将老铁匠与木匠扶了起来。
  是两个老实人,不然当初也不会毫不藏私地将鼓风技术在传授给了朝廷以及当地的工匠。
  这也是陛下决定封赏他们的原因。
  然而令陛下讶异的是,他们竟然拒绝了陛下的赏赐。
  老铁匠真挚道:“原也不是我俩做的,是那位姑娘,陛下要赏,赏那位姑娘吧,我俩得的好处够多了!我的铁铺出了名,阿成的铺子也有做不完的生意,我俩一辈子都没挣过这么多银子!如今又能见到陛下,我俩死都无憾了!”
  等他们回了县城,他们可就是见过皇帝的人了,能吹嘘十八代呢!
  死字在皇帝跟前从来都是忌讳,然而从一个老百姓的嘴里用如此真挚的情绪说出来,陛下只觉得开心。
  一开心,赏得就更多了。
  陛下笑着道:“你们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二人在来的路上便商议过了。
  老铁匠道:“我们……想见见那位姑娘,当面和她道声谢。”
  那位姑娘,是他们命里的贵人,这声谢是无论如何都要说的。
  陛下今日心情不错,准了二人的请求。
  顾瑾瑜被带进了皇宫。
  魏公公想着给她一个惊喜,没明说是来了谁,只道是两位县城的故人。
  顾瑾瑜还寻思着她在县城有什么故人,莫非是两个庄子里的丫鬟?是玉茹回来了吗?
  结果她就看见了两个陌生的男人。
  两个陌生的男人也看着她。
  顾瑾瑜的心里涌上一层不祥的预感,她蹙了蹙眉,敛起思绪,行了一礼:“陛下。”
  陛下抬手示意她平身,看了看一旁的木匠与老铁匠:“你可还记得他们?”
  “嗯?”顾瑾瑜一愣。
  这俩人……她认识吗?
  老铁匠与木匠的心底闪过同样的疑惑,对呀,这个姑娘,他们认识吗?
  陛下调侃二人道:“怎么了?才过了大半年,就不认得自己的小恩公了?还口口声声要亲自给人道谢。”
  顾瑾瑜的心里咯噔一下!
  老铁匠皱眉道:“陛下,你弄错了,她不是那位姑娘!”
 
 
第203章 事发
  整个金銮殿上都没人敢当着陛下的面如此说话。
  魏公公面色一变。
  顾瑾瑜的脸色也微微一变。
  不过,她并不因为对方措辞不当。
  她强迫自己镇定。
  陛下古怪地看了顾瑾瑜一眼,对老铁匠与木匠道:“她就是顾姑娘。”
  木匠没见过顾瑾瑜,不好发表言论。
  可老铁匠记得门儿清,他摆手:“她不是!顾姑娘不长这样!”
  魏公公笑了笑,说道:“会不会是你认错了?你再看看?”
  老铁匠打了一辈子铁,人情世故他不太懂,处事也不圆滑,火爆脾气一上来,连自个儿是在与皇帝说话都忘了:“不用看了!顾姑娘在我铺子里待了一下午,我怎么会不记得她的样子?还有,她说话的声音也不是这样!不是不是!你们弄错了!”
  魏公公讪笑道:“你们确定那位姑娘姓顾,是侯府千金?”
  “确定确定!”老铁匠忙不迭地点头。
  当时小三子去铁铺帮顾娇拿农具,老铁匠非要给顾姑娘发红利,小三子被缠得无法,不小心说了句“顾姑娘是侯府千金,哪儿缺你这点银子?”
  小三子是说漏了嘴,之后便格外谨慎,再也闭口不谈了。
  魏公公道:“可她就是侯府千金,也确实是姓顾,全天下没有第二个姓顾的侯府千金了……”
  他言及此处,忽然顿住。
  不,有第二个。
  顾侯爷家是有两个女儿的。
  一个是在乡下长大的亲生女儿,一个是在身边长大的养女,虽是抱错了,不过顾侯爷一直将养女视为己出,而这个养女也十分争气。
  若不是爆出了抱错的事,只怕没人会怀疑她不是真正的世家千金。
  魏公公猜到的,陛下自然也猜到了。
  只不过顾侯爷曾信誓旦旦地说,亲生女儿大字不识一个。
  所以到底是谁在撒谎?
  老铁匠神色坦荡,反倒是顾瑾瑜脸色煞白。
  陛下含了一丝严厉的目光落在顾瑾瑜的脸上:“你有什么话说?”
  顾瑾瑜捏紧手指,不让自己露怯:“陛下,风箱确实是臣女发明的。”
  老铁匠急了:“哎呀你这小娃娃,你怎么能撒谎呢?你根本没去我铺子!不信把他们都叫来!”
  那日在铁铺的可不只有老铁匠一人,别的几位工匠也是见过顾娇的。
  “大胆,这是郡主!”魏公公小声严肃地提醒。
  老铁匠不管什么郡主不郡主,他只知道她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她不能冒领功劳!
  “陛下!”顾瑾瑜行了一礼,道,“臣女的确没去过铁铺,但风箱确为臣女所设计。”
  陛下皱眉道:“那你一开始怎么说?”
  顾瑾瑜垂眸,低声道:“陛下只问了臣女,风箱是不是臣女的发明,没问臣女是否去过铁铺。”
  陛下的眉头皱得更紧:“那你就不好奇自己的东西怎么被人给做出来了?”
  顾瑾瑜道:“好奇过,不过也不算太意外,毕竟臣女与好些人提过,就连臣女身边的丫鬟也知道。”
  陛下的眼神已经有些怀疑了:“你言外之意是有人盗用了你的成果?”
  “不对,不是这样!”老铁匠辩驳道,“顾姑娘不会偷人东西的!”
  顾瑾瑜摇摇头,语重心长道:“我没说她偷东西,可能她也是一番好心,想帮助你们而已,所以我不怪那个人。”
  “啊……”老铁匠都懵了。
  聪明、大度、无私,全让她占了。
  可老铁匠依旧觉得不对。
  无关证据,就是他活了大半辈子的直觉。
  顾瑾瑜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口咬定灵感是自己的,陛下要查只能去调查她身边的人,丫鬟们她早已打点妥当,会为她提供有利的口供,更重要的是,父亲那边一定会偏向她。
  至于说那个丫头,她能拿出什么证据!
  图纸吗?
  呵,谁还没有呢?
  风箱的原理自己早就掌握了,真对质起来像谁说不过那丫头似的!
  然而顾瑾瑜万万没料到的是,就在她以为自己稳操胜券之际,工部突然传来不好的消息——炼铁的炉子炸了!
  炸的正是经由顾瑾瑜改装过风箱的炉子。
  才用了三天,确切地说,三天不到,今早炉子就炸了。
  那个炉子爆发的威力太大,直接把工部才建好的炉子全毁了。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当时有多名朝廷的工匠在场,全给炸成了重伤!
  前来禀报的是工部的一名副督造司,他是从现场赶过来的,他刚好去茅厕了,不在炉子附近,否则这会儿也成重伤了。
  “把人带进来。”陛下沉声说。
  一瞬的功夫,他便没了那股和颜悦色的气息,老铁匠与木匠都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天子之威。
  他坐在木椅上,散发着无可撼动的气场,直压得二人直喘不过气来。
  副督造司狼狈地进了偏殿,腿一软跪下,将事件言简意赅地说了,说到是顾瑾瑜改造的炉子时,他神色复杂地扫了一眼一旁的顾瑾瑜。
  顾瑾瑜的脸唰的褪去了血色。
  老铁匠着急地问道:“为什么会炸呀?你们多大的炉子?用了多少个风箱?”
  副督造司不认识这个布衣百姓,但既然能出现在陛下的御书房,且陛下没有阻止,他便如实说了。
  老铁匠痛心疾首:“哎呀!顾姑娘当初交代过,这么大炉子最多只能用两个风箱!谁让你们用六个的?这不是找死吗?”
  顾娇把技术传授给老铁匠时自然有交代过注意事项,老铁匠都毫无保留地与朝廷的人说了。
  “你们为什么擅作主张啊?”老铁匠急得不行!
  副督造司心里苦,因为是郡主的主意啊,风箱是她发明的,她要改良,谁会质疑她呢?
  陛下看向顾瑾瑜的目光突然冷了下来!
  顾瑾瑜浑身的冷汗都冒了出来,她硬着头皮道:“我的设计是不会出问题的……一定是别的什么环节出了岔子……”
  副督造司道:“没有,我们都是严格按照郡主的图纸去做的!”
  而且风箱操作起来十分简单,只要接对了,不存在任何操作上的失误。
  这时候,谁都不想背锅。
  陛下转头看向老铁匠与木匠:“老先生,劳烦你们二位去现场看看。”
  老铁匠与木匠跟着副督造司去了工部,顾瑾瑜也去了。
  现场大火蔓延,浓烟四起,一片狼藉。
  受伤的工匠被侍卫用木板抬出来,血肉横飞的模样惨不忍睹,顾瑾瑜只觉胃里一阵翻滚,她捂住胸口,转过身干呕了起来——
  顾娇今日休息。
  家中的四个男子汉都去上学了,老太太也带上老祭酒出去打叶子牌了,她一人在家,本打算浮生偷得半日闲,却还没闲一会儿,小三子上门了。
  “顾姑娘!顾姑娘!不好了!出大事儿了!”
  顾娇云淡风轻道:“是顾承林又不吃饭了,还是顾承风又拖欠医药费了?”
  “都不是!”小三子惊恐道,“工部衙门的炉子炸了!”
  在昭国,没有顾娇前世那样的公立医院,朝廷配备的大夫有限,规模最大的是御医署,但人数也不多,其次是军营的医官,他们远水就不了近火。
  一般出现这种紧急事故,朝廷都是从京城各大医馆征用大夫。
  妙手堂也在征用的范围之内。
  顾娇带上医药箱,与宋大夫以及另外两名医馆的大夫一道去了现场。
  现场比顾娇想象的还要混乱,浓烟中不时有伤者被侍卫从坍塌的冶炼房里抬出来,别的医馆有大夫已经到了,正在为几名伤者处理伤势。
  顾娇没着急为人治伤,而是拿出了一早备好各种颜色的布条,交给妙手堂的三位大夫:“照我之前说的那样做。”
  “嗯!”
  三人点头。
  赵尚书原本在外检查城防下水,听到衙门出了事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在他身边还站着一位气度尊荣的年轻男子。
  男子一袭锦衣,身材高大,容颜冷峻,眉宇间隐有上位者的气息。
  此时伤者已差不多全被抬出来了,轻伤重伤加在一块儿,足有好几十个。
  各大医馆的大夫们正在对伤者进行救治,但在这群人中,有几位大夫的行事作风格外与众不同。
  他们没忙着抢救病人,而是先迅速对患者初检,根据他们的伤势轻重的情况贴上不同颜色的布条。
  红布条的患者伤情危重。
  黄布条的患者伤势也不轻,但神志清醒。
  绿布条的是轻伤患者。
  他们优先治疗红布条的患者,之后是黄布条的患者,最后才是绿布条患者。
  与别的医馆的混乱相比,他们这边显得有条不紊,井然有序。
  年轻男子微微眯了眯眼,很快,他发现了一个被贴了黑布条的患者。
  他静静地躺在地板上,一旁的大夫来来去去,没有人关心他的情况。
  “死了吗?”年轻男子问。
  赵尚书忙不迭地跑过去,用手探了探患者的鼻息,走回来禀报道:“好像还有气,但为什么不治呢?”
  赵尚书表示不理解。
  老铁匠与木匠也加入了抢救的行列,二人虽不懂医术,但可以帮忙把人从废墟里弄出来。
  一片浓烟滚滚中,有一道令人无法忽视的小身影,一袭青衣,身姿纤细,她的袖口被挽起,露出凝脂一般的皓腕。
  她的侧颜完美如玉,左脸上却有一块红红的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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