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娇娘(上)——偏方方
时间:2021-11-18 00:42:34

  庄太后的目光淡淡地落在皇帝的脸上,不咸不淡地说道:“皇帝明白就好。”
  皇帝的眸光动了动,对庄太后含笑说道:“行宫路远,母后沿途劳累了,儿臣带了梁御医前来为母后请平安脉。梁御医!”
  “臣在!”年过五十的梁御医挎着医药箱走上前,跪下,冲庄太后磕了个头,“臣恭迎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庄太后冷笑一声,探出手来,漫不经心地说道:“皇帝孝顺,哀家就不拂皇帝的一番心意了。”
  皇帝给梁御医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为庄太后请脉。
  梁御医膝行着来到庄太后脚边,将药箱放在地上,打开后取出一方干净的绸布搭在太后的手腕上,随后隔着绸布为太后号了脉。
  庄太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梁御医,哀家的脉象如何?”
  梁御医收回手,将绸布放好,拱手道:“太后脉象平稳,比从前似乎更康健了三分。”
  皇帝眉心不着痕迹地蹙了蹙。
  庄太后淡淡地勾起唇角:“皇帝很失望?”
  皇帝忙道:“怎么会?儿子一直都盼着母后早日痊愈,平安顺遂,长命百岁。”
  庄太后冷笑道:“承皇帝吉言,哀家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哀家还要看着昭国日渐壮大,百姓丰衣足食,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皇帝埋在宽袖下的手捏成了拳头。
  庄太后笑道:“皇帝的孝心哀家知道了,没什么皇帝就去忙吧,哀家不在,想必皇帝忙得很。”
  这话就有些意味深长了,皇帝忙什么?是忙着处理朝政,还是忙着剪除太后的党羽,不得而知。
  皇帝道:“儿子先走了,母后保重凤体,儿子改天再来探望母后。”
  “不必了。”庄太后道。
  皇帝微微一愣。
  下一秒就听得庄太后说:“明天早朝就能见到了,何必再跑一趟?”
  这是又要垂帘听政的意思了。
  皇帝都不知自己是带着什么心情走出仁寿宫的。
  他让魏公公屏退了下人,问梁御医道:“太后的脉象当真无碍吗?”
  梁御医道:“是的,陛下,太后的脉象比离宫前确实更好了,她的身子骨硬朗了许多。”
  皇帝狐疑道:“流落民间这么久,怎么还能硬朗了?她的麻风病呢?”
  梁御医摇头:“没有麻风病。”
  皇帝眉心一蹙:“没有麻风病的意思是她痊愈了,还是她压根儿没有得过?”
  “这……”梁御医也不知该如何判定了,当初就是他为庄太后诊断出麻风病的,他确定自己没有诊错,可麻风病是不治之症,太后却痊愈得与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难道有神医治好了太后的麻风病?
  不能啊,麻风病只有燕国可以治愈。
  算了,眼下深究这些也没用了,庄太后已经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情况比皇帝预料的还要糟糕,本以为庄太后不在的一年多里,皇帝已经暗暗剪除或收服了庄太后的不少党羽,可她今早才回宫,下午皇城的局势就重新洗牌了。
  皇帝紧急召见几位元老,却有一半的人称病来不了,而来的那几个也有多半是在和他打马虎眼。
  明明前一天他们还誓死效忠他的!
  皇帝龙颜大怒,却又不能真把他们杀了,那样庄太后一定会出面救下他们,他们就会更效忠庄太后了。
  皇帝气得心口痛,连夜召见了老祭酒。
  老祭酒在租下的那间陋室留了下人,皇帝派人去召见他,他的下人会来碧水胡同通知他。
  其实早先皇帝就召见过他几次,皇帝大权在握时,他没来,皇帝式微时,他来了。
  皇帝自然感动不已,从书桌后走出来,握住他的手:“朕就知道,爱卿才是朕真正可以信任的人!”
  老祭酒的心情很复杂,他明白自己一直以来等待的时机终于到了,这时候回朝,一定可以得到陛下的绝对信任与器重,可他高兴不起来。
  不仅是为自己,也是为六郎。
  六郎入朝为官,就意味着要与整个庄家为敌,他是不可能放任六郎不管的。
  可他还能把庄锦瑟当成从前的庄太后吗?
  皇帝激动道:“朕即日册封你为国子监祭酒,圣旨明日昭告天下!”
  老祭酒跪下,沉沉地行礼道:“臣……谢主隆恩!”
  魏公公送老祭酒出宫。
  路过御花园时,遇到庄太后的銮驾。
  庄太后的胃口不大好,心情也有些烦躁,明明还是一样的宫殿,可不知怎的,庄太后觉着寂寞。
  幽幽深宫,不是没寂寞过,但这一次还带了些许落寞。
  “娘娘,您再吃些点心吧?您晚膳吃得太少了。”一名小宫女捧着一碟子精致可口的玫瑰糕说。
  庄太后毫无食欲。
  老祭酒站在花丛后,定定地望着她。
  穿上凤袍的庄太后,气场凌厉,眼神如刀,不说话也如同一柄出鞘宝剑,无人敢掠其锋芒。
  魏公公停在老祭酒身旁,看看老祭酒,又看看太后,小声道:“霍大人可是去参见太后?”
  老祭酒摇头。
  见了又如何?她不记得了。
  她不会再拿刀架在他脖子上打劫他的私房钱,也不会逼着他去灶屋给她做红糖糍粑,也不会把偷吃了一半的蜜饯藏进他屋里,更不再去打叶子牌时带上他在一旁端茶倒水。
  “走吧。”老祭酒怅然地说。
  魏公公望着老祭酒的背影,怎么感觉霍大人与太后都有点儿情绪低落?
 
 
第269章 入宫
  庄太后食不下咽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庄家。
  庄太傅担心太后是凤体违和,忙请了御医前去为太后诊脉,可太后的脉象是没多大问题的,御医估摸着是心病。
  “可能……太后离宫太久,突然回来有些不适应。”
  庄太傅冷声道:“她在深宫住了一辈子,出去了才是不适应吧?”
  她这是回家了,有什么不适应的?
  “或许……可以让家人多陪陪她。”御医建议。
  庄太傅寻思着这个可行,连夜将庄月兮与庄梦蝶送进了皇宫。
  庄太后看见庄梦蝶时并没多么宽慰,可当她看到庄梦蝶身后的庄月兮时,神色一下子顿住了。
  庄月兮的衣裳依旧是她从前的华丽裙衫,只不过她的左脸上多了一朵红色的芍药。
  这是京城时下最流行的妆容,自从状元游街后,京城的姑娘们便纷纷开始在自己的脸上点朱砂,庄月兮起先是不爱这种土里土气的妆容的,可那日太后摸着她的左脸,说少了什么。
  她猜,是不是少了时下的朱砂妆?
  于是她就自己画上了。
  看样子效果不错,太后果真很喜欢。
  庄太后冲庄月兮招招手。
  庄月兮乖乖地在太后身边坐下,她能感觉到太后此番回来后对她的态度与从前不一样了,她自幼不是个爱撒娇的,别看她样样优秀,可偏偏在家里是草包妹妹最受宠。
  就连大哥带着妹妹去江南游玩也是带着草包庄梦蝶。
  “晚饭吃了什么?”庄太后拉着她的手问。
  庄月兮受宠若惊道:“晚饭吃了点五谷粥。”
  庄太后道:“那不行,太少了,你是长身体的年纪,该多吃一些。来人,传膳!”
  宫人们乐不可支,还是庄太傅有办法呀,把两位小姐送进宫,太后立马就有食欲了。
  一桌子琳琅满目的菜肴被呈了上来。
  庄太后没让宫人伺候,而是亲自给庄月兮夹了满满一大碗菜:“你多吃点,你就是太瘦了,回头都不能给哀家生个小孙孙。”
  庄月兮脸一红:“太后……”
  她还没出阁呢。
  庄梦蝶惊讶地问道:“太后,你是不是要给姐姐指婚啦?”
  庄太后眉头一皱,看向庄月兮:“指婚?你不是成亲了吗?”
  “啊?”庄月兮一怔,“太后,我没有啊。”
  庄太后一脸恍惚。
  那是谁成亲了?
  她的小孙孙呢?
  “太后,您没事吧?”庄月兮关切地扶住庄太后的手。
  庄太后想不起来了,她摇摇头:“没事,可能哀家记错了。话说回来,你今年十六了,再有半年就满十七,是该给你指一门的亲事了。”
  庄月兮低声道:“月兮不想嫁人,月兮想留在家中侍奉爹娘,也想时常来陪伴太后。”
  庄太后道:“你嫁了人也可以回娘家,没人敢委屈庄家的女儿。”
  庄月兮重新拿起筷子,不再吭声。
  这顿饭庄太后依旧没吃多少,庄月兮入宫时带给太后的欢喜,似乎在庄月兮说自己没嫁人时就淡了下去。
  庄月兮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庄太后自己也不明白。
  翌日,庄太后上朝,垂帘听政。
  皇帝当众颁布了册封老祭酒为国子监祭酒的圣旨。
  “母后可有异议?”皇帝侧身,望向珠帘后的庄太后。
  庄太后薄唇淡淡地勾起:“哀家的老朋友了,几年不见,分外想念呢。皇帝册封得好,国子监就交给霍大人了。”
  老祭酒捧着笏板,跪在金銮殿上,不过十几步台阶,却仿佛隔了万水千山的距离:“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庄太后淡笑:“哀家也有一道懿旨要宣布。”
  来了。
  皇帝捏紧了手指。
  庄太后不疾不徐道:“天下兵马大元帅一职,我朝一直空悬未立,哀家与诸位大臣商议过后觉得还是立一个比较妥当,骠骑大将军骁勇善战、胆略兼人,腹中兵甲,有不世之略,亦有佐国之谋,对陛下忠心不二,堪为我昭国的天下兵马大元帅也。陛下意下如何?”
  天下兵马大元帅,这岂不是要凌驾于宣平侯之上了吗?
  庄太后没反对他册立国子监祭酒,给足了他面子,他这时若驳回太后的懿旨,太后就有法子阻止老祭酒的上任。
  他们之间原本是有微妙的平衡的,可太后这回也太狮子大开口了!
  兵马大元帅?她怎么不直接废了他,自己当皇帝得了!
  庄太后:“陛下若是有意见,那改日再议也可。”
  皇帝的指甲掐进了掌心:“朕没意见,太后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
  散朝后,皇帝铁青着脸回了宫。
  庄太后也回了仁寿宫。
  所有人都认为庄太后赢了,然而只有庄太后自己明白,她不快乐。
  进入仁寿宫的一霎,她脸上的傲慢与恣意便消失殆尽,她又陷入了无尽的孤寂。
  庄梦蝶从前与太后最亲近,她其实是发现了太后的异样的,才来两天,太后都瘦了。
  她还记得风雨夜,太后带着伤抵达庄家的情景,那时太后的脸色都是红润的,可这几日,只要四下无人,她的眼底就会失去神采与光泽。
  这样的太后,挺让她心疼的。
  却说皇帝气鼓鼓地回到华清宫后,一个人关在寝殿生闷气。
  但凡听说了朝廷之事的人都不敢上前触皇帝的霉头,偏偏就是有个人没听到朝廷的血雨腥风。
  秦楚煜。
  秦楚煜这几日一直在想办法兑现对小同窗的承诺,可太子哥哥和太子妃嫂嫂都没功夫搭理他,他没办法啦,只能求到自家父皇跟前了。
  “父皇,父皇,小七想你了!”
  小净空的卖萌大法之一,啥也别说,先嘴甜两句!
  皇帝果真神色稍霁,看着胖嘟嘟的小儿子,问道:“你怎么来了?今日不用去上课吗?”
  “今天国子监放假!”秦楚煜在自家父皇身边坐下。
  他还小,皇帝没太拿规矩拘着他,不过他从前并不这样,是见了小净空与家里人这般相处,他才依葫芦画瓢的。
  除了大皇子外,没哪个儿子与皇帝这般亲密过,就像一对普通的民间父子。
  秦楚煜抱住自家父皇的手:“父皇,我能求您一件事吗?”
  皇帝:“说。”
  秦楚煜:“我能带我的同窗来宫里玩吗?”
  这种小事,皇帝一般不会不允许,可今日实在是在太后面前受多了气,他道:“你祖母回宫了,你也知道她老人家怕吵,不喜人在宫里闹腾,万一你们几个小的冲撞了她,父皇可替你们担待不了。”
  秦楚煜软软地说道:“哎呀父皇,您连江山都担得起,我们闯个祸您有什么担不起的嘛?”
  这马屁拍的!
  皇帝好气又好笑道:“你倒是知道你们回回都闯祸啊。”
  秦楚煜抱着他胳膊一阵撒娇:“求您了父皇,小七爱你呀!”
  皇帝一阵鸡皮疙瘩!
  你都八岁了,真当自己才四岁么!
  皇帝不可能同意,这个节骨眼儿上,不能让太后抓住任何把柄。
  秦楚煜不懂这些勾心斗角的事,他只知道他答应了小伙伴,他就必须做到。
  他缠着皇帝,像条小尾巴似的长在皇帝身后,皇帝去御书房,他也去御书房,皇帝去御花园,他也去御花园,最后皇帝进了茅房。
  秦楚煜麻溜溜地跟进来。
  皇帝:“……”
  皇帝打定主意的事,基本上无法更改的,秦楚煜使出了浑身解数也没让自家父皇松口。
  “回去吧,明天要早起上学了。”
  秦楚煜无精打采地往前走,此时正巧在太液池边,他一个没注意,脚底一滑朝池子里倒了下去。
  皇帝眼疾手快地去抓他,结果秦楚煜抱头蹲地苟住了,皇帝却因为扑空从他头顶扑了出去,扑通一声栽进了水里。
  秦楚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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