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娇娘(上)——偏方方
时间:2021-11-18 00:42:34

  宣平侯给看守刑房的人打了招呼,允许探视顾长卿。
  老侯爷顺利地进入了刑房。
  唐明是军营的天之骄子,顾长卿又何尝不是?甚至他比唐明更优秀,更遵纪守法,更令人敬重。
  然而今天,这个从不行差踏错的人居然获罪关进了刑房,老侯爷的心情很复杂。
  “跪下。”老侯爷说。
  顾长卿撩起衣袍下摆,面无表情地跪下。
  顾长卿一贯如此,他就不是个热络的性子,可不知为何,老侯爷总觉得此番回京后,顾长卿与他的之间多了一层看不见的隔阂与距离。
  就连下跪都透着一股子看似顺从实则无声的叛逆。
  老侯爷蹙了蹙眉,狐疑的目光在顾长卿身上扫了一个来回,最终还是问起了军营的事:“为什么这么冲动?谁给了你胆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残害唐明的?方才若不是我与宣平侯拦着,你已经被唐岳山杀了!”
  顾长卿没有说话,只低垂着眉眼,像是在看冰冷的地面,又像是目空了一切。
  “你老实交代,到底因为什么?真的是唐明苛待了曾经的顾家军?”
  这是老侯爷一手带大的孙子,究竟什么品性老侯爷还是了解的,顾长卿对顾家军拥有无法割舍的感情,哪怕其实他未曾真正在顾家军里待过,可自幼耳濡目染,他早已将自己、将顾家军当成了一体。
  老侯爷还记得,他交出兵权,让顾家军旁落他人之手时,顾长卿还偷偷地在屋子里抹泪了。
  那会儿顾长卿只是个少年。
  进入虎山大营时,老侯爷千叮咛万嘱咐,切不可意气用事,这几年顾长卿一直严格遵守他的叮嘱。
  可今天,他就忍不下去了?
  旁人相信,老侯爷却是不信的。
  一定有别的原因。
  老侯爷又道:“你是和唐明有私怨吗?”
  顾长卿依旧闷不吭声。
  老侯爷来了火气,解下腰间的鞭子,噼啪一声展开,长长的泛着寒光的鞭尾落在地上,仿佛能溅起火光:“你翅膀硬了,不将我这个祖父放在眼里是不是?问你话!”
  顾长卿淡淡开口:“祖父就当是有私怨吧。”
  这是什么话?
  什么叫做就当是有私怨吧?
  老侯爷咬牙:“那你说?到底是什么私怨?”
  唐明此人在军营风评不佳,但具体不佳到什么地步,又干了什么龌龊的事,一般人并不知情。
  顾长卿不会说。
  涉及到顾琰的名声,他一个字也不会说。
  老侯爷气坏了:“说不出来是吗?那你就是不顾律法擅自行动,目无军纪!信不信我罚你!”
  一鞭子下去,顾长卿皮开肉绽!
  老侯爷目光如刀:“你可知错!”
  顾长卿神色淡漠:“不知。”
  老侯爷又一鞭子下去,直接将顾长卿的旧伤口都打出血来了。
  “祖父!”
  “大哥!”
  是顾承风与顾承林,顾承林戴着一顶帽子。
  原来,在顾长卿上擂台不断打压唐明的人时,他的侍卫就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了,忙回府禀报老侯爷。
  奈何老侯爷出去了,今日恰巧清和书院没课,兄弟俩在家中,于是先赶来瞧瞧。
  二人忙冲进刑房,一左一右抱住了盛怒之下的老侯爷的胳膊。
  顾承风说道:“祖父,大哥的伤势才好,你不要再打他了!”
  顾承林点头道:“是啊,祖父,大哥也不是铁打的,你这三天一顿,五天一揍的,还让不让大哥活了?”
  老侯爷怒不可遏道:“你们两个给我滚一边去!不然连你们一块儿打!”
  “打就打!”顾承风在顾长卿身边跪了下来。
  顾承林缩了缩脖子,他有点害怕,但见两个哥哥都跪了,他咬咬牙,把心一横也挨着大哥跪下了。
  就是他拿手抱住脑袋:“我头发刚长出来,祖父能不能不要打我的头?”
  老侯爷:“……”
  老侯爷最终将顾承风与顾承林轰了出去。
  二人在刑房外听着那一鞭鞭落在顾长卿身上的声音,急得原地打转。
  也不知过去多久,刑房的门总算开了,老侯爷面色铁青地走了出来,他手里仍抓着长鞭,手背与额角上的青筋暴跳,可见方才是动了真格。
  二人欲言又止地看向老侯爷,老侯爷一个字也没说,沉着脸离开了。
  二人这才又一次进入刑房。
  顾长卿倒在草席上,满身鞭痕。
  “大哥!”顾承林的眼眶红了,他扑过去,将顾长卿扶了起来。
  顾承风深深地看了大哥一眼,对三弟说道:“你去一趟马车上,把暗格里的金疮药拿过来。”
  “……嗯!”顾承林哽咽地应下,抹了把泪出去了。
  屋子里再没第三人,顾承风感受到了一番刑房外的动静,有人把守,但距离不算太近。
  他将顾长卿扶坐在草席上,背靠着冷冰冰的墙壁。
  其实方才祖父与大哥的话,他和顾承林全听见了,顾承林生性单纯,听不出什么,他却品出了一丝古怪。
  顾承风在顾长卿身侧单膝蹲下,看着顾长卿道:“大哥,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和祖父之间怎么了?”
  来的路上,他和顾承林就听说了军营的事,他认为大哥就是在给顾家军出气,因此尽管他觉得大哥有些冲动,但并没去怀疑。
  反倒是祖父与大哥的相处让他感觉有些怪。
  大哥从前对祖父是十分尊敬的,但凡祖父问话,那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可最近大哥与祖父的话明显少了。
  起先他以为是大哥长大了,性子越发内敛,可今日看来分明又不是。
  是他的错觉吗?总感觉……大哥对祖父有怨言。
  “没怎么。”顾长卿道。
  顾承风将信将疑地看着他:“真的没怎么样吗?还是……你在埋怨祖父一走多年,将我们扔在府里不管不问的?”
  顾长卿闭了闭眼,道:“都说了没什么,你话这么多,书都背完了吗?”
  顾承风一噎。
  背什么书啊?
  他去书院就是混课的好么?
  他才没心思念书呢!
  不过没心思归心思,他的功课实则是不差的,他脑子很灵光,如果不是出身侯府,生为不用继承家业、不被给予厚望的次子,或许他也会勤勤恳恳地读书入仕吧。
  大哥的事,他暂时帮不上忙,等顾承林拿来金疮药,给大哥上了药后,他便与顾承林回了侯府。
  他把夫子布置的功课做完,顺便把顾承林的那一份也做了,正打算歇下,就见一只白鸽落在了他的窗台上。
  这不是普通的白鸽。
  他眸光一动,走过去将白鸽抱起来,他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才从白鸽脚上解下一张字条。
  今晚又有任务了呢。
  顾承林睡着后,顾承风换上夜行衣,戴上面具,悄无声息地出了侯府。
  他接任务是通过千音阁,信鸽是他养了之后寄放在千音阁的,千音阁并不知晓他的身份。
  约定的地点在千音阁二楼的一间厢房。
  对方似乎早已恭候多时。
  他戴了面具,对方也戴了斗笠,彼此都不能窥见对方的容貌。
  “久仰,久仰。”对方拿着折扇,冲顾承风含笑拱了拱手。
  听声音像是七老八十了,可那只拿着折扇的手异常年轻。
  顾承风接任务这几年,什么奇怪的掩藏身份的法子没见过,变声这种绝活都是雕虫小技了。
  顾承风开门见山道:“说吧,要什么?”
  对方笑了笑,先从怀中拿出一个钱袋放在桌上,缓缓地推到顾承风的面前。
  顾承风打开钱袋一瞧,好家伙,全是金子!
  顾承风扒拉了一下里头的金子,狐疑地看了对方一眼:“看来是个厉害的宝贝。”
  对方笑了一声:“是一个人,我家公子要一个人。”
  大半夜的,去偷人呐?
  顾承风摸了摸下巴:“这么多金子,不会是让我去皇宫偷人吧?”
  对方笑意更甚:“没那么难,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公子罢了。”
  “那用得着这么多金子?”顾承风又不傻。
  “有点儿金贵。”对方说着,从宽袖中取出一张画像。
  看到画像的一霎,顾承风的神色僵住了。
  怎么会是他?
  对方笑道:“他是定安侯府的人,相信以你的本事不难找到他。”
  顾承风语气如常道:“这个人有什么好偷的?看着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样子。”
  这话其实毫无逻辑,谁偷个小公子是为了让对方干重活呢?
  可斗笠男子并未深究,他只是笑了笑,说道:“我家公子喜欢,原本只有一两分喜欢,如今为他受了伤,代价惨重,就越发想要弄到手,不然,岂不是白白损了一条……”
  话到这里,斗笠男子突然轻咳一声,停住了。
  然而顾承风的脑海里几乎是本能地蹦出两个字:胳膊。
  损了一条胳膊。
  那个人是——
  顾承风猛地睁大眼,捏紧了拳头!
  斗笠男子看了看顾承风手中的钱袋,笑道:“这些只是定金,事成之后再付十倍的赏金。”
  这是顾承风这几年来接的最大的一单了,十倍赏金,那可是一千两。
  说不心动是假的。
  可顾承风还没变态到把侯府的人拿去卖掉的地步,他将钱袋往桌上一扔:“这个单子我接不了,而且我向你保证,京城没人接得了。”
  斗笠男子惆怅地呲了呲牙:“是吗?那还真是可惜了……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本公子只偷东西,不偷人!告辞。”顾承风敷衍地说完,扶了扶脸上的面具,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走出千音阁后,他站在冷风里,久久不能平静。
  金主是唐明吗?
  唐明看上了顾琰?
  大哥是因为这个才砍了唐明一条胳膊的?
  “公子!”
  顾承风沉思之际,一个千音阁的伙计走了出来,对他道:“方才阁主又拦了个活儿,问你要不要接,是一幅字画。”
  这种活儿对顾承风而言就没什么难度了,他正要开口应下,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沉默了。
  “公子?”伙计疑惑地看着他。
  顾承风:“算了,我今晚有事,不接任务了。”
  伙计:“啊……是。”
  顾承风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府。
  他待在自己房中,没脱夜行衣,不时望望窗外。
  然而他等了许久,也没等来动静。
  他摸了摸下巴:“……不来了么?”
  还是——
  脑子里一道电光闪过,他神色一凛,戴上面具,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
  夜深人静,肃穆森严的将军府,灯火通明。
  唐明被顾长卿断了一条胳膊,唐岳山将军营最会治伤的医官请了过来,医官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将唐明的血止住。
  “胳膊呢?”唐岳山青筋暴跳地问,“本帅侄儿的胳膊还能不能接上去?”
  医官们面面相觑。
  为首的吴医官惭愧地说道:“回唐大人的话,恕我等医术浅薄,无法医治令侄的胳膊。”
  唐岳山沉着脸道:“怎么会治不了?你们医书上不是都写着什么……移花接木吗?”
  吴医官道:“古籍上确有记载,可惜没人成功过,据说燕国有先例,但那也是只是据说而已。”
  唐岳山是不可能为了一个据说而远赴燕国治伤的,就算他肯,燕国路途遥远,等赶到那里黄花菜都凉了。
  就在唐岳山焦头烂额之际,另一位姓蒋的医官开口了:“唐大人,小的倒是知道一间医馆。”
  唐岳山激动道:“快说!是谁!”
  蒋医官道:“不知唐大人可听说过妙手堂?”
  唐岳山摇头:“不曾。”
  蒋医官想了想,说道:“那唐大人可听说过工部衙门的风箱事故?”
  唐岳山沉吟道:“这个本帅倒是略有耳闻,这与妙手堂有何关系?”
  蒋医官道:“大人有所不知,妙手堂正是当初被朝廷征去治伤的医馆之一,妙手堂的大夫医术远超其他医馆,并且收治了最多的危重患者,就连一名几乎咽了气的工匠也被抢救过来了。”
  唐岳山忙道:“那还不快去把人请来!”
  夜里,唐府的管家来到了妙手堂。
  他进入大堂,吆喝一声道:“把你们这儿医术最高明的大夫叫出来,即刻随我去元帅府出诊!”
  妙手堂医术最高明的大夫当属顾娇,奈何顾娇今日不在,若是以往,王掌柜就让宋大夫去出诊了,反正他们也不知道谁才是医术最高明的那个。
  宋大夫医术也很不错的,深得顾姑娘真传。
  可听到最后那句元帅府,王掌柜不淡定了。
  “敢问……是什么病症?”他问唐府管家。
  唐府管家倒也没隐瞒,直言道:“我家公子的胳膊被人砍下来了,能治吗?”
  这个宋大夫可治不了。
  至于顾姑娘能不能治,王掌柜也不确定,毕竟他没见顾娇治过。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小三子叫了过来:“你去一趟顾姑娘家里。”
  小三子去了碧水胡同。
  给他开门的是顾小顺。
  “小顺,你姐姐在吗?”小三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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