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娇娘(上)——偏方方
时间:2021-11-18 00:42:34

  这年头的孩子都这么能气人的吗?
  宣平侯捂住心口。
  他是噎死人不偿命的宣平侯,噎遍京城无敌手,怎么到了这儿就接二连三被噎呢?
  宣平侯又不记得自己是来干什么了的,让常璟把人放下来,神色悲哀地离开了。
  翰林院到了散值的时辰。
  杨侍读最近请了假,他手头的动作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能分担的人不多,其中给庶吉士上课的事宜主要分摊到了萧六郎与安郡王的头上。
  原本杨侍读负责算学与农学两门学科,韩大学士让他俩各选一科,安郡王选了算学,理由是他不是土生土长的乡下人,对种地不如萧六郎有经验。
  萧六郎没说什么,欣然接手了农学课。
  要说种地,他其实也没太大经验。
  在乡下时顾娇有几亩地,可惜他与那时的顾娇都不会种,乃至于后面荒废了。
  他种地的经验还不如小净空丰富,至少小净空每天都会去给菜圃浇水捉虫,偶尔还会跟着顾娇除个草。
  为了教好这门课,萧六郎最近在学种地。
  散了值他就打算回家种地了,宁致远悄咪咪地凑过来,挤眉弄眼地说道:“喝酒,去不去?”
  “不去。”萧六郎不假思索地回绝,说完意识到一丝不对劲,古怪地看向他,“你怎么也要去喝酒了?”
  印象中,宁致远不是这种花天酒地的人。
  宁致远叹道:“我这还不是为了打入内部?你当我想去啊?你最近给太子讲学,杨侍读又请假在家,我看大家好像没那么明目张胆地针对你了。你要不要趁此机会笼络几个人?”
  萧六郎顿了顿:“不了,我要回去种地。”
  宁致远:“……”
  萧六郎出了翰林院。
  从翰林院到玄武大街并不算太远,走近路也就两刻钟的样子,从国子监穿过去就直接到了碧水胡同附近。
  来到国子监时他想起一件事,犹豫一下还是去了明辉堂。
  明辉堂外,他意外地碰见一个熟人——郑司业。
  郑司业曾任代祭酒,萧六郎在国子监就读期间没少被郑司业穿小鞋。
  如今,老祭酒都一一给他穿回去了。
  郑司业在门口罚站,要多丢人有多丢人。
  司业是从四品的官,品阶在萧六郎之上,萧六郎冲他拱了拱手,然后就进去了。
  郑司业看着自己都进不去的明辉堂被萧六郎如此轻易地进入,委屈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你今天怎么过来了?”老祭酒正在阅卷,见他过来,放下笔,“坐吧。”
  萧六郎在老祭酒对面的垫子上跽坐而下:“我今天来,是想向您打听一个人。”
  “哦?你想打听什么人?”老祭酒问。
  “宫里的人。”萧六郎道。
  老祭酒的神色郑重起来:“你……怎么突然要打听宫里的人?”
  萧六郎踌躇片刻,还是说了:“当年给我下毒的人可能不是庄太后。”
  老祭酒眼睛一亮,激动得差点按住桌子站起来:“我就知道不是她!”
  萧六郎给了他一个无比古怪的眼神。
  老祭酒轻咳一声,坐下来,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我的意思是,她真想杀你,这一年有无数的机会杀掉你。”
  萧六郎道:“她又不记得我。”
  老祭酒:……这么让人无言以对的么?
  “咳咳,总之不太像她啦,她要杀一个人哪里还会留下蛛丝马迹?”
  绝不承认自己是有什么私心,自己和庄锦瑟是纯洁的君臣关系!
  “你是想起什么了吗?”老祭酒言归正传。
  “嗯。”萧六郎点头,没说自己是被一个不可言说的梦刺激到了潜藏的记忆,“突然想起来,那个人的左手腕上有一颗痣。”
  “左手腕上有颗痣……”老祭酒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胡子,“脸上有颗痣我倒是还能回忆一二,可手腕……”
  他当年颇受先帝器重,时常出入华清宫,偶尔也撞见后妃与宫人,但他毕竟不是皇帝,不能掀开宫妃或宫人的袖子去看人家的手腕。
  他本想说可以问你姑婆,话到唇边想起庄锦瑟缺失了不少记忆,何况就算记忆没缺失,她堂堂一国太后也不会去留意谁的手腕上有没有痣。
  “是太监还是女人?”老祭酒问。
  “女人。”萧六郎说。
  是女人的声音,只是眼下却回忆不起来究竟具体是谁的声音了,甚至是年迈还是年轻、清脆还是绵软……都没印象了。
  唯一深深的印刻在脑子里的是那颗左手腕上的痣。
  “十几年前的宫人……”老祭酒陷入了沉思,半晌才十分头疼地抓了抓衣襟,“那个,我倒是知道一个人,对宫里的人十分了解。她是尚宫局的,常给人量身做衣,你或可去找她。”
  萧六郎一脸不解地看着他:“那您这副神情是……”
  “哎,这个……”老祭酒欲言又止,“算了,我与你回家一趟,你拿上信物去找她,也不知过了这么多年,她还认不认。”
  老祭酒与萧六郎离开明辉堂,恰巧国子监蒙学也差不多放学了,二人等了小净空一起回家。
  小净空撇嘴儿:“姐夫今天怎么也来啦?为什么不是娇娇来?”
  萧六郎好气又好笑:“有人来接你,你还嫌弃?”
  小净空想了想,说道:“你给我买糖葫芦,我就不嫌弃你。”
  萧六郎:“……你还是接着嫌弃吧。”
  小净空:“……”
  一大一小拌嘴到家。
  顾娇还没回来。
  萧六郎的眸子眯了眯,目光落在正坐在门槛上啃桃酥的小净空身上:“想进宫看姑婆吗?”
  他是外臣,直接入宫拜见庄太后容易惹人起疑,可倘若是蹭小净空的身份就容易多了。
  小净空完全没料到自己也有被当成工具人的一天。
  他扬起满是点心沫沫的小脸,与顾娇一模一样的认真眼神点点头:“想!”
  萧六郎微笑:“真乖。”
  萧六郎要见的那位尚宫局姑姑姓张,如今是做嬷嬷的年纪了,在尚宫局的司制房任掌事。
  临走时,老祭酒再三叮嘱:“你……先问问太后,太后不记得你再去找她。”
  言外之意,不到万不得已,别惊动这位故人。
  萧六郎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难道……是师娘?”
  “什么师娘啊!怎么可能!”老祭酒差点被问得跳脚,“别乱说!”
  但他与张掌事确实有点不能为人道的小秘密,唉,希望她已经将那事儿忘了吧!
  萧六郎带上小净空坐上进宫的马车。
  小净空兴奋极了,小脑袋一晃一晃的,与顾娇开心的样子如出一辙。
  在一起生活久了的人,神态与习惯上都有慢慢地渗入彼此的印记,就好像……原本就是一家人。
  马车继续前行,路过京兆府衙门时街道忽然拥堵了。
  “怎么回事?”刘全伸长脖子问。
  一旁路过的一名国子监监生道:“你们还不知道吧,有人破解了孟老先生的棋局。”
  寻常百姓可能不大懂这个,但读书人几乎都听说过孟老先生的棋局,其中威震六国、响彻寰宇的棋局共有八局。
  而八局中又以乾、坤二局最难破解。
  乾局被喻为天局,无解。
  原本在今日之前,坤局也一直无解。
  然而太子妃做到了。
  她是六国之内第一个破解坤局的人,在学术界与棋艺界造成了极大的轰动,大家围在这里就是因为表彰太子妃的皇榜出来了。
  昭国为下国,却破解了上三国都没能破解的棋局,太子妃太给昭国长脸了!
  “陛下已经修书给燕国了吧?不知孟老先生得到这个消息会不会很震惊?说不定会亲自指导咱们太子妃棋艺……”
  那个秀才眉飞色舞地说着,浑然没察觉到萧六郎已经将帘子放下来了。
  而前方围观的人群里,一个老乞丐看清了皇榜上的内容后,摇了摇头:“不对,不对。”
  “老头儿,什么不对?”有人问。
  老乞丐道:“这上头说是夜半子时破解的。”
  书生道:“是啊,怎么了?”
  老乞丐摆手:“那她不是第一个破坤局的人。”
  书生蹙眉:“哎你这老头儿!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啊!太子妃怎么不是第一个破坤局的人了?太子妃不是,谁是?”
  老乞丐认真道:“傍晚那个,才是。”
 
 
第320章 吃醋
  “算了,你和一个老乞丐掰扯啥?他看着就像个疯子,这里不灵光。”另一个青年拉了拉书生的袖子,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示意书生别与老乞丐计较。
  表面看上去是劝架不与人计较,事实上又何尝不是在对老乞丐赤果果的嘲讽?
  一个街边要饭的,懂什么?
  他懂棋吗?他知道什么是六国八大棋局吗?他明白坤局的难度吗?
  啥也不是!
  “就不是。”老乞丐不管旁人如何看他,他嘴里始终念叨着这几个字。
  万幸在这儿围观的多是读书人,除了嘴上奚落老乞丐几句,倒也没对老乞丐做出推搡一类的过分之举。
  老乞丐神神叨叨地离开了,众人看着他嘴里叽里咕噜的样子,越发笃定这是个疯子。
  萧六郎一贯不爱凑热闹,等了一会儿不见前方有疏通的迹象便让刘全改了道。
  夏季昼长夜短,抵达皇宫时天色依旧大亮。
  皇宫的侍卫将马车拦下:“来者何人?”
  “翰林修撰萧六郎。”萧六郎寻思着让他去仁寿宫通传一声,结果就看见小净空从兜兜里掏出一块令牌,“给!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侍卫在听见那声翰林修撰时神色还没多大变化,可一见这块令牌立马换上了一副恭恭敬敬的态度:“可以,当然可以!”
  侍卫放行,马车驶入宫门。
  萧六郎一脸惊诧地看着小净空:“你哪儿来的令牌?”
  小净空淡定地将令牌收好:“姑婆给的呀,你没有吗?”
  萧六郎:我当然没有!
  小净空掰着手指头道:“娇娇也有,小顺哥哥和琰哥哥也有。”
  所以就他没有?!
  晴天霹雳!!!
  小净空哪里会知道坏姐夫没有姑婆给的令牌?马车是不能进入后宫的,在金銮殿附近就停下了。
  小净空嗖的蹦下马车,哒哒哒地朝后宫奔去。
  后宫与外宫的交界处也是有侍卫把守的,不过二人都认识小净空,知道他不仅是七殿下的小客人,也是仁寿宫的客人,放心地让他进去了。
  萧六郎就悲惨了。
  他又双叒叕被拦住了。
  还是小净空到了一口气跑到仁寿宫,庄太后问了句谁送他来的,他说坏姐夫,秦公公才忙过来这边提人。
  秦公公第一次见萧六郎时可是被萧六郎的长相吓到了,差点以为自己见了鬼。
  后面想想应当不可能,若真是去世的萧珩,当初又怎会救下太后呢?
  萧六郎与秦公公去了仁寿宫。
  庄太后正准备用膳,见小净空来了,又让人厨房去准备素菜。
  对于小净空的突然造访,庄太后并不意外,可小净空竟然是萧六郎送过来的,这就令庄太后惊愕了。
  当然,她面上是不显的。
  小厨房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便上了几样精致可口的素菜。
  秦公公搬了椅子过来。
  小净空个子小,在乡下这么小的孩子一般不上桌吃饭,给个碗端到一旁与女眷们在灶屋里吃。
  可顾娇没有女眷与孩子不上桌的习惯,顾娇亲自给小净空做了他的专属椅子,比普通椅子高,身前还有个挡板,可以防止他摔下去。
  萧六郎没料到仁寿宫居然也有一把这样的椅子。
  显然不是顾娇做的。
  萧六郎看了庄太后一眼,没有说话。
  三人开始吃饭。
  庄太后撤下了布菜的宫人。
  萧六郎是进了翰林院才知道有专程的翰林官记载皇帝的起居注,皇帝的一言一行,一日膳食,礼仪规矩,都会被记载在册。
  太后与皇后的也会有所记载。
  这都是留在宫殿史册中供后世评阅的。
  庄太后撤下宫人看似是小事,但其实也会被记上一笔。
  她不会完全不在意,否则平日里早就放飞自我了。
  她在意却还是这么做了,口头上却一句解释也没有。
  不是他做了翰林官,谁知道她为他们做到了哪一步?
  为他们?
  还是为小净空?
  萧六郎垂眸。
  算了,他在意这个做什么。
  他又不是来与庄太后共享天伦之乐的,小净空才是。
  他是有正事。
  仁寿宫历经两次扩建,比太子的东宫还大,小净空吃过饭就开始了他的探险。
  “哇!好高好高的秋千呀!”
  小净空一进偏殿便看见了一个比东宫秋千高三倍的超级大秋千,荡起来恨不能可以看见整个皇宫。
  “我要玩!我要玩!”
  他已经跃跃欲试了。
  秦公公叫来两个大内高手陪小净空荡秋千。
  萧六郎小时候是来过仁寿宫的,他就是在这个偏殿的院子里让人下了毒,只是时隔多年,就算故地重游也触发不了他更多的记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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