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娇娘(上)——偏方方
时间:2021-11-18 00:42:34

  若其他人以为丢下顾侯爷便能安然无恙地回京,那就太天真了。
  宣平侯堵在半路,把他们的轮子一个一个地卸了。
  那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端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当然,也有几个没得罪过萧六郎的,也被宣平侯拆轮子了。
  这是在帮他们,不是在害他们。
  宣平侯日后不会刁难他们,可如果宣平侯放他们走了,看萧六郎不顺眼的人反而可能会刁难他们。
  所以,干脆一起拆了!
  萧六郎对于宣平侯堵在半路欺负人的行径一无所知,他昨夜没睡好,今早起来头有些痛,上马车没多久便昏昏沉沉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太沉,乃至于醒来已经到了京城。
  他睁开,躺在一张充满了熟悉感的屋子里。
  他一下子坐起身来,看了看床铺上的鲛人纱帐幔,又看了看床对面的江南烟雨六扇屏风,他甚至回头看了看方才枕过的枕头。
  全是记忆中的东西,连屋内的果香与花香都与记忆中的别无二致。
  这是公主府。
  信阳公主与萧老夫人关系不睦,萧老夫人不喜欢信阳公主的骨肉,对小萧珩十分冷淡,信阳公主索性带儿子住在了公主府。
  虽与侯府连着,可萧珩基本不到萧老夫人那边去。
  萧六郎掀开被子下了床。
  “小侯爷,您醒了!”一个丫鬟抱着一叠衣物走进屋。
  这丫鬟他记得,叫侍画。
  只不过,她比四年前成熟了许多,第一眼有些不习惯,可第二眼就会接收她如今的样子了。
  她的神情与笑容自然得仿佛他这四年从未离开过似的。
  “侍画姐姐!侍画姐姐!”
  又一个小丫鬟跌跌撞撞地奔了进来,是喜鹊,府里的家生子,四年前才八岁,如今十二了。
  她看到萧六郎,笑吟吟地行了一礼:“小侯爷!您醒了!侯爷等您用膳呢!”
  萧六郎若不是经历过生死,只怕真被眼前这一幕给弄得精神恍惚了。
  他淡淡地看向二人,说道:“我不是小侯爷,你们认错人了,我的衣裳在哪里?”
  两个丫鬟的眼底迅速掠过了一丝慌乱。
  果然,不是自己在做梦,是她们在演戏。
  萧六郎暗松一口气。
  一切的一切都太过熟悉了,有那么一瞬,他差点真的以为那流落民间的四年才是一场梦,那场可怕的大火也只是一个噩梦。
  如果那些都是梦,那么乡下与碧水胡同也是黄粱一梦。
  他缓缓地坐在了椅子上,自己消化心底的心有余悸。
  喜鹊忙上前给他倒茶。
  “我自己来。”他拒绝。
  喜鹊迟疑地退到一边,忐忑地看了侍画一眼。
  侍画冲她摇头,示意她别多嘴。
  “我的衣裳。”萧六郎再次道。
  “是。”侍画来到衣柜前,拉开柜门,找出了萧六郎的行李。
  她偷偷地瞄了萧六郎好几眼,虽然长得像,可性子也差得太远了。
  小侯爷从不与她们板着脸,都是有说有笑的,是个让人内心温暖的小主子。
  而且小主子的腿也没瘸。
  “你们都退下吧。”
  在门外听了半天的宣平侯见计划不奏效,只得无奈现身了。
  两个丫鬟如释重负地退下。
  今日不必去翰林院上值,他找了一套常服换上,随后对宣平侯道:“你不必再试探我了,我不是萧珩。”
  宣平侯道:“不是试探……”
  萧六郎打断他的话:“也不要觉得只要我还是萧珩,你就可以弥补自己内心的亏欠。你再试探我一百遍、一千遍,我也依旧是萧六郎,是陈芸娘的私生子,不是你宣平侯的嫡子。”
  宣平侯的眸光一沉:“那你告诉我,天底下真的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
  “真的是一模一样吗?”萧六郎反问。
  宣平侯的目光落在了他的右眼下。
  这里原本是有一颗滴泪痣的,然而如今不见了。
  萧六郎道:“当然,如果你只是想把我当成小侯爷的替身,那么随你。”
  没人代替萧珩!
  他不需要萧珩的替身!
  他要的只是萧珩!他的儿子萧珩!
  这话真是扎得宣平侯心窝子都在流血,要不怎么说是亲生的呢,知道哪些话最能戳他。
  萧六郎不再多言,拿起自己的行李:“我的药呢?”
  “院子里。”宣平侯说。
  萧六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宣平侯望着他如此决绝又倔强的背影,忽然叫住他:“你就不想见见你娘吗?”
  萧六郎的步子一顿。
  他拿着行李的手慢慢握紧。
  我想见她……她想见我吗?
  萧六郎不再有丝毫犹豫地走了。
  “咝!小崽子!”
  宣平侯牙疼!
  刘管事从走廊的另一头走了过来,进屋问道:“侯爷,小公子他还没承认自己的身份吗?”
  宣平侯的拳头擂在桌子上,嘴角一阵抽抽:“小倔驴!”
  “真的是小侯爷吗?会不会弄错了?”刘管事不放心地问,顿了顿,又嘀咕道,“错了其实也不打紧,左不过都是侯爷您的种……”
  宣平侯瞪了他一眼。
  刘管事讪讪一笑:“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自古嫡庶有别,何况是一个私生子?怎么能让一个私生子混淆了侯府的嫡系血脉呢?
  宣平侯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难道只有他娘治得了他?”
  “陈芸娘已经死了。”刘管事特别好心地提醒。
  宣平侯给了他一个死亡凝视:“你这个月的月钱不想要了?”
  刘管事浑身一个激灵,道:“啊,侯爷您、您说的是公主殿下啊。可万一公主殿下也拿他没办法……”
  宣平侯望着消失在庭院尽头的背影,眸光深远道:“那我就相信他真的不是萧珩。”
  萧六郎是坐宣平侯府的马车回到碧水胡同的,到家时天都黑了。
  家里人不知他今日回来,各自去忙自己的事了,只有姚氏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娘。”他上前打了招呼。
  姚氏惊喜地说道:“六郎回来了?还没吃饭吧?玉芽儿!”
  “诶!”玉芽儿放下手中的活儿走了过来,“咦?姑爷!”
  姚氏吩咐道:“去给姑爷做点吃的。”
  “好!”玉芽儿应下去了灶屋。
  这次下乡是去赈灾的,没带回什么礼物,除了一篓子药材就只有一些乡亲们自己晒的鱼干。
  萧六郎将鱼干拿了出来。
  “这是什么?”一包气味古怪的药粉从鱼干下掉了出来。
  “是一种干花碾的粉末,是一个大娘送的,据说能当胭脂用。”
  就是张伯伯家的大娘,得知他已成亲,便拿了这包干花粉给他。
  这自然比不上胭脂铺里的胭脂,可到底是乡亲的一点心意,他便收下了。
  姚氏道:“娇娇如今也用不着。”
  姚氏的意思是顾娇脸上有守宫砂,不爱打扮,等日后守宫砂没了,兴许她自己就爱美了。
  萧六郎却会错了意,以为姚氏在说顾娇丑,他说道:“她不用也好看。”
  姚氏一愣。
  女婿是在夸女儿好看?
  虽然她也觉得女儿好看,可她毕竟是娇娇的亲娘,亲娘看女儿自然怎么都好看了。
  萧六郎那副认真的样子,把姚氏逗笑了。
  小俩口成亲这么久,虽一直分房而居,但从未说过他们不曾圆房。
  世家大族的夫妻都是分院而居,读书人家里为了不影响男人念书,不少也会分房而居,因此若不是这个“胎记”,小俩口的关系根本不会引人起疑。
  姚氏本打算继续装作不知道,可这会子既然说起了,姚氏又觉得或许告诉女婿也没关系。
  至少,女婿这般认真地反驳他,就说明在他心里是不嫌弃女儿容貌的。
  他拿真心待娇娇,又有什么不值得一个真相的呢?
  “其实……”姚氏清了清嗓子,忍住心底的尴尬,说道,“娇娇脸上的不是胎记……是守宫砂。”
  嘭!
  一个人影从院墙上栽下来了!
  咚!
  一个人在门槛上磕了一下,踉跄着步子撞到门上了。
  前者是顾承风,后者是顾长卿。
  这还没完。
  门口吧嗒一声,紧接着桄榔桄榔桄榔……赫然是庄太后手里的铜制蜜饯盒子失手掉在地上了。
  在两家宅院新开的那扇小门那儿杵着的老祭酒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就是来给庄锦瑟送点儿红糖糍粑的,怎么就听到了这种事?
 
 
第359章 小重孙
  姚氏被这连翻动静惊得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了。
  她方才明明一个人也没看见,怎么一句话说完,就凭空长出那么多人了?
  不来都不来,一来都来,这是约好的吗?
  还有,顾长卿与老太太出现在这里就算了,一个是来看龙凤胎的,另一个是来打牌的,可顾承风是怎么一回事啊?
  他爬上他们家的墙头做什么?
  姚氏惊得不要不要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现场五个人里也不知道究竟谁最尴尬,是无意中听了这巨大秘密的四个人,还是处于秘密旋涡的萧六郎,总之五个人神色各异,也是好半天没说出话。
  气氛越来越尴尬。
  最后,还是顾承风鼻子痒,没忍住打了个重重的喷嚏,这才算打破了院子里诡异的沉寂。
  “那个……顾……”庄太后想叫顾长卿,一下子想不起他名字了,满脑子都是这家伙赢过她的钱,好来气!
  顾长卿回过神,转身冲一身老太太打扮的庄太后行了一礼,倒是没叫太后,毕竟是微服出行,恐隔墙有耳听去了她的身份。
  “嗯?”庄太后冲地上的蜜饯罐子使了个眼色。
  顾长卿会意,忍住脑门儿上的疼痛,将地上的蜜饯罐子拾了起来,也亏得是铁做的,没摔坏。
  庄太后抱住自己心爱的小蜜饯罐子,神色复杂地进了院子。
  能不复杂吗?
  盼了那么久的小重孙孙,原来根本连个影子都没有!
  这就是她等不来小重孙孙的真相吗?心态都崩了啊!
  她复杂而又沉痛的目光落在萧六郎的……身上,从脑袋开始慢慢下移,一直移到某个不可言说之处。
  也不是没一起同过房,难道是不行?
  萧六郎头皮一麻,您这是什么眼神……
  然而不止庄太后是这个眼神,就连老祭酒也是神同步,满眼同情地看着萧六郎。
  作为男人,这样就有点丢脸了。
  本以为你当初只是伤了一条腿!
  萧六郎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还在消化顾娇脸上的胎记怎么会是守宫砂呢,就莫名被人鄙视和同情了……上哪儿说理去!
  姚氏看看神色一言难尽的众人,又看看仿佛吞了黄连的萧六郎,心道守宫砂的原因我要讲吗?喂,还有人想听吗?
  呃,算了,还是讲吧。
  姚氏说道:“是给我接生的稳婆不会点守宫砂,又不敢说不会,担心我们不给她那么多银子,于是去求了庙里的住持方丈。哪知住持方丈那晚喝多了,一不小心手抖地点在了娇娇的脸上……”
  “也正是因为这个‘胎记’,才会让下人去抱孩子时误会娇娇不是我生下的那个孩子,没有胎记的瑾瑜才是……”
  这件事虽已过去许久,可每每再提起来姚氏依旧会忍不住感到心痛与惋惜。
  她不知该去指责究竟是谁的错,是她不该半路生孩子,还是不该去找那个乡下的稳婆……
  姚氏沉浸在自我难过的情绪里,院子里的其他人却完全和她不是一个频道。
  所有人的脑子里都只有六个字——守宫砂,没圆房。
  顾承风手欠地揽住萧六郎的肩膀:“兄弟,老实说,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萧六郎黑了脸:“……”
  顾娇去出诊了,忙活到了夜里才回。
  她一跨进院子便看见家中长辈齐齐整整地坐在堂屋,姑婆和姑爷爷也在,上一次俩人坐一块儿还是皇帝来碧水胡同养伤,不过各自坐着不说话。
  自打姑婆恢复记忆,顾娇还是头一次见二人如此和气。
  顾长卿与顾承风也来了。
  “你来做什么?”顾娇问顾承风。
  顾长卿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看来在妹妹心里,这个与她一起喝过酒、骑过马、打过水漂的二哥也不怎么有分量嘛,都不能随便来碧水胡同的。
  顾承风鼻子哼了哼,没好气地说道:“你当我想来?是承林的生发膏用完了!”
  顾娇哦了一声,最近忙得厉害,都忘了顾承林的小秃顶了。
  “你等等。”顾娇去东屋放下小背篓,从里头取出医药箱,打开箱盖,果真看见里头多了一盒生发膏。
  小药箱不仅能判定病人所需的药物,还能记住病人的病程与用量,怪好用的,就是……不要再出现奇奇怪怪的东西就更好了。
  顾娇将生发膏拿出去递给顾承风:“给,一百两。”
  顾承风直接炸毛:“这么小一盒药膏你就收我一百两?太黑了吧!”
  顾娇面不改色道:“亲情价!”
  特别为你开设的亲情价,别人来,一两!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