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房嬷嬷!”他来到二人面前,也冲房嬷嬷打了一声招呼。
房嬷嬷客气而又疏离地见了一礼:“二小姐。”
顾侯爷心急如焚自然没在意房嬷嬷对顾瑾瑜的态度不若在府上那般恭敬了,而顾瑾瑜似乎也没在意。
她看向顾侯爷道:“父亲,听说娘要生了,怎么这么快?”
顾侯爷见姚氏迟迟不生产,让黄忠回府上拿了几支上等的人参灵芝过来,恰巧被顾瑾瑜撞见。
顾侯爷这会儿顾不上去问她是怎么得知的消息,神色凝重道:“你娘难产了。”
“什么?之前不是一直好好儿的吗?怎么突然难产了?”顾瑾瑜来碧水胡同探望过姚氏几次,对姚氏的情况还算了解。
顾侯爷眉头一皱:“我就知道!这丫头乡下长大,哪里懂得照顾人!”
顾瑾瑜张了张嘴:“父亲,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先别怪姐姐……”
房嬷嬷淡道:“二小姐倒是会照顾人,怎么不见二小姐天天来给夫人伺候茶水呢?”
顾瑾瑜低声道:“我也想来,我怕姐姐不愿意见到我。”
房嬷嬷淡淡一笑:“大小姐十日里就有九日不在家,想见也见不着。”
顾瑾瑜委屈地看向房嬷嬷:“嬷嬷,是不是瑾瑜做错了什么,让嬷嬷不高兴了?嬷嬷好像……只喜欢姐姐,不喜欢我。”
“奴婢不敢。”房嬷嬷深深地行了一礼。
顾侯爷不耐地看向房嬷嬷:“行了你别杵在这里了,赶紧去把那丫头拉出来!”
不待房嬷嬷开口,顾瑾瑜轻声道:“父亲,我进去看看娘吧。”
顾侯爷应下:“诶,你去吧,照顾好你娘。”
瑾瑜可比那丫头心细多了,那丫头就是大老粗,只会动手,哪儿有瑾瑜半分贴心温柔?
房嬷嬷被玉芽儿叫了一声,一不留神,顾瑾瑜进去了。
屋子里弥漫着浓重的艾草气味,是刘氏给姚氏用艾草熏了肚子,催产的,可惜也没什么用。
顾瑾瑜被艾草呛得难受,蹙着眉来到床边。
罗御医已经离开了,刘氏与顾娇分别守在床边。
顾娇给姚氏做了检查,姚氏主要的问题是宫缩无力,宫口无法打开,这就导致胎儿不能顺利进入产道。
尽管刘氏一直在安慰她,可姚氏的心里仍感到无比害怕。
她一边害怕,又一边忍受阵痛的折磨,早已脸色苍白,浑身被汗水浸透。
顾瑾瑜第一次看见如此虚弱而狼狈的姚氏,吓得步子都顿住了!
顾娇正用听诊器听孩子的胎心,没注意到顾瑾瑜进来了,她对姚氏道:“别担心,我先给你打一点催产针,如果还不行我就给你剖腹产。”
“你是……”刘氏去拿干净的巾子,一转身看见了顾瑾瑜,她没见过对方,不由地有些纳闷。
顾瑾瑜回神,压下心底的害怕,对刘氏说道:“我来看我娘。”
她说着,迈步来到床边,然而一句娘还没说出口,姚氏便被阵痛折磨地发出了一声惨叫。
那声音实在凄惨,加上姚氏因疼痛整张脸都扭曲成了一团,那样子太吓人了。
顾瑾瑜花容失色地倒退了好几步,恰巧撞上端着热水进来的房嬷嬷,热水一下子打翻,浇了房嬷嬷一身不说,铜盆还哐啷一声砸在地上,把姚氏肚子里的小宝宝都吓得打起了嗝来!
顾娇冷冷地朝顾瑾瑜看了过来:“出去。”
姚氏也看到了顾瑾瑜,可她没力气说话了。
“娘,我……”
顾瑾瑜话未说完,顾娇直接三两步走上前,抓着顾瑾瑜的领子把人扔了出去!
顾娇是在针对顾瑾瑜吗?
她是。
她行医时不喜被人围观是其一,顾瑾瑜总是咧咧咧的是其二,诚然,她可以让房嬷嬷把人好好请出去。
可她烦。
顾瑾瑜被丢出去,顾侯爷眼疾手快地接住,否则她得摔个大马趴。
顾侯爷怒气填胸,冷冷地瞪向顾娇道:“臭丫头!你胆儿肥了是不是!你怎么对谁都动手!”
顾瑾瑜拉住顾侯爷,忧心忡忡地说道:“父亲,我没事,不过你还是快去阻止姐姐吧?我方才听到她说要剖开娘的肚子……把婴儿取出来。”
“什么!”顾侯爷勃然变色,“臭丫头不孝敬她娘就罢了,居然还要剖她娘的肚子!她还有没有良心了!本侯决不允许她伤害你娘!”
顾侯爷气势汹汹地往里冲。
不料刚冲了一步,暗卫甲与暗卫乙齐齐从天而降,暗卫甲嗖的点了他的穴,随后与暗卫乙一人架住他一条胳膊,将他从后院拖了出去。
萧珩在堂屋不咸不淡地看着他。
与萧珩擦肩而过的一霎,顾侯爷什么都明白了。
是这小子让他们干的!
这臭小子……这臭小子!
“放开本侯!”
咻!
他被暗卫乙点了哑穴。
顾侯爷:“……!!”
你们可还记得你们是侯府的暗卫?!
两名暗卫直接将顾侯爷拖出了院子,黄忠业务娴熟地把人从二人手中接过来,扛着放上了马车。
顾侯爷:黄忠,你就不替本侯揍他们一顿吗?!
黄忠搓了搓手道:“肚子有点饿了,侯爷我去嗦碗粉。”
你还有心情嗦粉!没看见我被人点穴了吗!
——你好歹带我一起嗦啊!
黄忠果断去附近嗦了一碗酸辣羊肉粉,嗦得老得劲儿了。
顾娇给姚氏挂上了吊瓶,开始为姚氏静脉滴注催产素。
顾娇的确做好了为姚氏剖腹产的心理准备,可小药箱迟迟没出现手术所需的麻醉药与手术刀。
半个时辰后,姚氏的情况开始好转,宫缩有力了,也吃得下去东西了。
看样子,可以尝试顺产。
一个时辰后,姚氏的宫口开到两指时,顾娇给姚氏打了无痛。
子时,姚氏吃了一碗红糖鸡蛋。
丑时,姚氏喝了小半碗参汤。
寅时,姚氏不再能吃下任何东西,她死死地抓住顾娇的手,如同溺水之人抓住的最后一块浮木。
“娇娇,要是我出了什么事……”
“你不会出事。”
所以,别让我选择保孩子。
卯时正,经历了一整夜的奋战,终于一声嘹亮的啼哭自产房传出。
姚氏整个人都虚脱了,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浑身再无一处干燥的地方。
她听着孩子的哭声,激动得落下泪来。
“先别激动,还有紫河车。”顾娇说。
姚氏含泪点头,认真配合一直到全部的产程结束。
顾娇缝合完最后一针,摘掉手套,拿消毒液洗了手,如同大夫那般摸了摸姚氏额头:“你很勇敢。”
这是她前世的习惯。
会夸赞配合良好的患者。
她的话没什么温度,表情也过分冷静,可每个被她触摸额头的患者都会感到一股温暖与激动。
姚氏也不例外。
只不过,姚氏欣喜激动的同时忽然感觉这个女儿有点陌生。
陌生到像是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几乎能令人望而生畏的强大存在。
这其实是姚氏没见过顾娇手术时的样子,顾娇放下手术刀是乖巧的娇娇,拿上手术刀就成了修行的阎罗。
阎罗抱起哇哇大哭的小家伙,冷静的眉眼看着这个由阎罗之手带到世上的小生命。
你好,弟弟。
欢迎来到人间。
第472章 狭路相逢
孩子生出来了,顾侯爷也终于被暗卫将穴道解开了。“我……我回头再和你们算账!”顾侯爷冷冷地瞪了顾琰的两名暗卫一眼,脚步匆忙地朝着姚氏的屋子走去。
姚氏这会儿不在自己屋,她的屋子做了产房,需要清理,她在顾娇的东屋歇下了。
她累得虚脱,沉沉地睡了过去。
刘氏回医馆了,房嬷嬷在给小家伙洗澡。
“夫人呢!”顾侯爷看向正在收拾屋子的玉芽儿问。
“在东屋。”玉芽儿说。
顾侯爷忙奔去东屋,小家伙已经洗完澡了,此刻正乖乖地被房嬷嬷包裹在襁褓中。
顾侯爷看着那小家伙,心跳都漏了一拍,不过他开口第一个问的却是姚氏:“夫人呢?”
房嬷嬷抱着小家伙往一旁让了让,露出她身后的床,轻声道:“夫人歇下了。”
“她怎么样?”顾侯爷担忧地问,说话间他来到了床边,紧紧握住了姚氏的手,“夫人没事吧?”
房嬷嬷叹气,侯爷这人糊涂是糊涂了点,对夫人却是不错的,她说道:“夫人没事,侯爷,要看看孩子吗?”
听到姚氏没事,顾侯爷悬了一整晚的心才总算落回了实处,他的目光落在房嬷嬷怀中的襁褓上,难掩激动地问:“是儿子还是女儿?”
房嬷嬷笑道:“恭喜侯爷,是个小公子。”
……
顾娇将所有医疗耗材整理了一番,能销毁的销毁,不能销毁的深埋,随后她又清点了一下小药箱。
小药箱似乎没刚来时那么破了。
她在恢复实力的同时,小药箱似乎也在慢慢恢复。
顾娇其实有猜想过,小药箱或许并不是三维空间的产物,它来自更高的维度,不然没法儿解释它跟着自己甚至可能是它带着自己的脑电波穿来这里的事。
她看它像是三维的,是因为她自己是三维空间的人,她只能看到这个维度。
但或许小药箱根本就不是她所看到的这个模样,也许它左侧有一堵墙,也许它右侧有一个柜子,只是因为维度的不同,她既看不见也摸不着。
顾娇点了点小药箱:“可是高纬空间的产物为什么会有一片三维外壳,难道你也是个残次品吗?被你的主人流放到我们那个时空了?”
一阵微风吹过,小药箱安静如鸡。
顾娇全部收拾好,天空泛起了一小抹鱼肚白,忙碌了一整夜的院子陷入了短暂的宁静。
顾娇有点困,但又有点睡不着,她去前院的秋千架上坐了坐。
刚坐下没多久,萧珩拄着手杖走了过来。
“你是起了还是没睡啊?”顾娇看着他问,下一秒,她就意识到自己的话很多余,他衣裳都没换,分明也是一宿没睡来着。
萧珩在她身边坐下,递给她一个黄橙橙的小橘子,道:“恭喜顾大夫做姐姐。”
顾娇把橘子剥了,分了一半放到他手心:“也恭喜萧大人做姐夫。”
二人都笑了,一宿的疲惫仿佛就这样消散在了彼此的笑意里。
顾娇把橘子分得很均匀,一人六瓣,二人将手里的橘子吃了,当顾娇这边还剩最后一瓣时,她没吃,而是将它放到了萧珩的手心:“还有,恭喜萧大人升官。”
萧珩挑了挑眉:“啊,我的升官礼物就是一瓣橘子啊。”
顾娇道:“那我做姐姐的礼物也只是一个橘子。”
萧珩又道:“我做姐夫的礼物是半个橘子。”
顾娇:“……”
她做什么要和文人比嘴皮子?
萧珩低低地笑了一声,看着手心那瓣连橘络都剔得干干净净的橘子,有点舍不得吃。
“要不……”他刚开口,便感觉自己的右肩膀一沉。
是顾娇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
金灿灿的晨光撕裂黑暗的口子,踏破云层而来,轻轻地洒在寂静的庭院中。
萧珩吃掉最后那瓣橘子,抬手挡住了她眼前的光。
“姑爷,小……”玉芽儿迈着小碎步从堂屋走出来,本是要叫二人去吃点东西,却见萧珩的食指放在自己的唇瓣上,轻轻地嘘了一声。
玉芽儿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萧珩一直抬手为她挡着刺目的光,抬到手臂都变得麻木。
玉芽儿在心里叫成了土拨鼠。
啊啊啊啊!
姑爷是什么绝世好男人啊!
这也太温柔了吧!
大小姐你快从了姑爷吧!!!
萧珩一直等到顾娇彻底睡着,才将人抱入怀中,一手绕过她的后背,另一手绕过她的后膝,将人打横抱起来,迈步朝西屋走去。
小净空已经起了,他去找小弟弟小妹妹了。
萧珩将顾娇放在自己的床铺上。
虽说他们早已同过寝,可这是头一回她在自己的屋子里睡。
这种感觉很新奇,令他莫名有些心潮澎湃。
他的动作很轻柔,仿佛她是一件易碎的珍宝。
小净空看完小弟弟回来了,他有点失望,小弟弟只会睡觉,一点也不好玩。
当他来到床边时发现顾娇睡到了自己和坏姐夫的床上。
“唔?”他眸子一瞪,眼底光彩重聚,二话不说蹬掉鞋子,“我还要睡!”
他还没扑到床上便被萧珩提溜了起来。
他的小胳膊小腿儿在半空一阵扑腾:“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要睡觉!”
他要和娇娇睡觉觉!
“你该上学了。”萧珩毫不客气地拎着他往外走。
小净空抓狂了!
呜哇!
小孩子为什么要上学!!!
萧珩尽管一宿没睡,却仍是去了翰林院,毕竟昨日才升官,今天就请假有些说不过去,何况他也不是很累,还撑得住。
“我送你吧。”刘全说,“在马车上好歹眯一会儿。”
萧珩没有拒绝。
时辰尚早,刘全将马车赶得很慢。
萧珩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