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娇娘(下)——偏方方
时间:2021-11-18 00:51:18

  大概只有在这样的时候,他的眼底才敢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情绪。
  他不要再站在背后,看着他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受到伤害。
  既然不能置身漩涡之外,那就让韩家、太子……所有想要踩踏他们的人……一起卷进来!
  “皇长孙多大?”
  “十九。”
  “具体生辰知道吗?”
  “好像是腊月。”
  “这么巧,我的生辰也是腊月,是除夕。”
  萧珩静静地坐在桌边,看着从藏书阁带来的那幅画像。
  随后,他研了墨,默默地拿起了手边的毛笔,蘸了一滴墨汁。
  ……
  “陛下!”
  一辆马车停在了国师殿门口,国师殿弟子忙上前行礼。
  国君牵着四岁的小郡主走下马车。
  张德全随侍一旁。
  国君指了指前方巍峨耸立的大门,说道:“这就是你要来的国师殿。”
  小郡主:“哇!”
  国君哼道:“哇什么,又没有皇宫大。”
  “那还是要哇的!”
  她是一个有仪式感的小朋友。
  国君下马车后便松开了小郡主的手,让小豆丁自己走。
  他步子比平日里跨得大,小豆丁追得有些吃力。
  国君直奔麒麟殿。
  刚到门口,便碰到了太子一行人。
  一行人的意思是有太子、太子府侍卫以及几个抱着锦盒的下人。
  明郡王没有过来,因为他被国君禁了足。
  太子见到国君,忙恭敬地行了一礼:“父皇!”
  小郡主礼貌地打了招呼:“太子堂兄。”
  太子和颜悦色地笑道:“小雪也在呢。”
  小郡主点头:“嗯,我过来玩!”
  “你来做什么?”国君问太子。
  太子道:“回父皇的话,我来探望三姐。”
  国君脸色一沉,对太子道:“谁和你说她还是你姐姐?”
  太子忙躬身行礼:“父皇息怒!儿臣一时失言,望父皇恕罪。”
  “哼。”国君冷冷地进了麒麟殿的大堂,往右侧的走廊走去。
  太子恭谨地跟在国君身侧,略落后国君半步,一边走,一边状似不经意地说道:“儿臣方才接到消息,韩烨他……出事了。”
  国君淡道:“他能出什么事?上午都还在宫里。”
  太子不动声色地说道:“是离宫后出的事,回府的路上他遭人暗算,双脚受了重伤,刺客至今下落不——”
  话音未落,国君推开了上官燕静养的厢房。
  几人看见了坐在床边的一道清隽颀长的身影。
  穿着素白长衫,青丝如墨,挑了一指以白色发带固定在脑后。
  微风拂过,吹起他的发带与青丝,徐徐散发出一股水墨画般的书香气质,但又隐隐透出一丝皇室的矜贵。
  “你是谁?”太子蹙眉问。
  对方站起身来,不疾不徐地转过身。
  太子的心底忽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不能让他转身!不能!
  不——
  可惜,晚了。
  他不仅转过了身来,还露出了那张与画像上的少年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来。
  瑞凤眼,滴泪痣。
  十九岁的俊美面庞有着一丝干净的少年气。
  太子勃然变色!
  国君怔怔地看着萧珩,一步一步朝他走了过去。
 
 
第726章 相认
  萧珩的衣着并不是十分昂贵的面料,但一袭素衫穿在他身上,仍是玉树临风、风华万丈。
  屋子很静。
  不知是看他看痴了,还是国君的反应让所有人都不敢喘气。
  亦或是都有。
  太子鼓足勇气叫了一声:“父、父皇?”
  国君没听到,又或者听到了也没理他。
  从门口到床边,短短十多步的距离,国君却走了许久。
  他已经过了会因为某件事而激动亢奋的年纪,他万千情绪都藏在那一双饱经风霜的眸子里。
  他来到这个孩子的面前。
  上一次二人如此面对面,皇长孙还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他不到两岁与上官燕回到盛都。
  三岁,轩辕家谋反。
  四岁,轩辕家覆灭。
  五岁,随太女一道被囚禁于皇陵。
  自此,国君几乎每隔两年才能在国师殿远远地见他一面。
  但每一次国君都会让国师大人将他的画像画下来,所以他认得这孩子,不论远近都认得。
  国君顿住脚步,定定地看着萧珩:“……庆儿。”
  萧珩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惊讶:“陛下?”
  众人一愣。
  国君愕然道:“你还记得朕?”
  萧珩:等等,难道“我”不该记得你吗?“我”每两年回盛都一次,难道你们这对祖孙没见面?
  这种小状况自然难不倒萧珩。
  萧珩瞥了眼门口仍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太子,面不改色地说:“那个人叫你父皇,我想,除了陛下,在燕国没人担得起这声称呼。”
  国君回神:“原来是才认出的,难怪上次在马车上,你走得那么干脆。”
  萧珩顿了下才反应过来什么马车,什么上次。
  不是吧。
  那个秃瓢老头儿是你吗?
  这是他被韩烨追杀当晚的事了,前来救他的死士将他扔进了一辆马车,马车被劈开,他只认出了张德全来。
  国君问道:“你既然来盛都了,为何一直不现身?为何不回宫找朕?”
  萧珩垂眸,一脸难过地说道:“因为有人追杀我,母亲让我躲着不要出来,可我听说了母亲受伤的消息,实在是没办法再继续东躲西藏了。”
  国君的脸色唰的沉了下来。
  太子有点儿状况外。
  首先,他没认出萧珩,看到对方的第一眼,他真以为是上官庆回来了。
  一直到听到这句追杀,他才如梦初醒。
  他可没派人去追杀过上官庆,他自始至终对付的都只是萧六郎而已。
  那小子原名叫萧珩,父亲是昭国宣平侯萧戟,十四岁他派人去刺杀萧珩,哪知萧珩假死逃走,以萧六郎的身份幸存了下来。
  太子有时会习惯性称呼他为萧六郎。
  可是也不对呀,萧珩右眼下的泪痣不是已经去掉了吗?
  所以这到底是上官庆还是萧珩?
  他觉得萧珩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毕竟萧珩就在盛都,反倒是上官庆已许久没有消息。
  可萧珩不是不清楚自己的身世吗?
  他怎么可能跑来冒充上官庆呢?
  太子的脑子里一团乱,根本没有办法在这种场合下理清自己的思绪。
  倒是一旁的小郡主一蹦一跳地走了进去。
  国君介绍道:“小雪,他是上官庆……按辈分,得叫你一声小姑姑。”
  去凌波书院上学上多了,总与同龄的小净空相处,小郡主差点忘了自己是个小长辈了。
  她忙挺直小脊背,严肃着小脸,仰头看向萧珩道:“我是上官雪……”
  呀呀呀!
  这个人长得好好看!
  好想抓着小脸脸尖叫!
  小郡主第一日去凌波书院上课时其实便与萧珩见过,只不过那时萧珩穿着沧澜女子书院的院服,脸上戴着面纱,让人看不出容貌。
  萧珩装作是第一次见小郡主的样子,单膝蹲下身,与小豆丁平视,微微一笑说:“小雪姑姑好。”
  小郡主的头顶冒了无数的粉红泡泡。
  这个侄儿好可爱!
  不像明郡王那个讨厌鬼!
  从今天起,她要罩着他!
  小郡主的眼睛亮得可以闪星星了,面上却努力矜持、努力淡定地说:“嗯,小侄儿你好。”
  上官庆随母姓,有些类似于女子招婿所出的孩子,所以他不是国君的外孙,不叫国君外祖父,而是该叫皇祖父。
  只不过萧珩眼下不会轻易将这声“皇祖父”叫出来。
  基于国君对自己的态度,萧珩对皇长孙在国君心目中的地位有了初步判断——国君是在意这个长孙的,甚至比自己想象中的程度还要高一点。
  萧珩的这个决定其实很冒险,万一国君根本不待见上官庆,那么自己就是白白暴露了。
  屋子里的两张床铺上分别躺着两个人,一个是刚动完手术还处于昏睡状态的上官燕,另一个是累得睡过去的顾娇。
  国君的目光扫过二人,最终落在了上官燕的身上,问道:“大夫可有说你母亲的情况如何了?”
  萧珩看了眼熟睡的顾娇,捏紧了手指说道:“听这位姓萧的大夫说了,母亲摔断了两处脊骨,为了能救母亲的命,母亲的脊背上被打入了八颗钉子。”
  铁钉入骨!
  国君的气场瞬间一凉,杀气刹那间充斥了整间屋子。
  小郡主这么不怕他的人都下意识地往萧珩脚边蹦了蹦,一边扭头看国君,一边抱住萧珩的大腿,做了小侄儿的腿部挂件。
  萧珩没动,就让她挂着。
  国君对于太女伤势如此严重的事情感到非常生气,这是出于残存的父女之情,还是出于一国之君的威信受到了挑衅,不得而知。
  萧珩在心中暗暗计划着,接下来该说什么。
  “我听说母亲是自己失足从山坡上摔下来的。”
  国君朝他看了过来。
  “母亲当年去皇陵之前被废去武功。”这件事人尽皆知,不算秘密,萧珩早就听说了,但后面几句就得靠萧珩根据上官燕在天香阁的表现胡掐了,“但这些年母亲为了锻炼我的体魄,会陪我一道习武,我不才,没学有所成,母亲稍稍练出了一点身手。”
  直接说上官燕重新习武,会显得她居心不轨,但若说她为了教导上官庆这个体弱多病,就没什么可怀疑的了。
  国君回想了一下上官燕从冷宫翻墙的样子,确实有点儿三脚猫的功夫。
  应该没有太厉害,不然也不至于钻狗洞出宫。
  南师娘也是被废过武功的人,萧珩知道重新习武最高能达到什么程度,故而他没鼓吹上官燕究竟多武艺高强。
  他接着说道:“母亲很机灵,又有一点武功傍身,我不相信她会自己摔成这样。”
  “那可是皇宫啊,难道有人敢在宫里对你母亲下手吗?”太子心里想要这么说,可倘若真这么说了,就会显得自己十分有嫌疑。
  太子大步走上前,先亲自搬了个凳子让国君在床边坐下。
  呵,孝顺还是他孝顺。
  竟让国君站了这么久。
  “父皇。”太子一边扶着国君坐下,一边面色沉痛地说道,“儿臣亦觉得此事有蹊跷,您既然已经禁了三……上官燕的足,儿臣相信她不会擅自跑出昭阳殿,兴许是发现了什么可疑之人,所以才会追出去。”
  好家伙,明面上在说上官燕受伤可疑,实际却是在暗暗强调上官燕违抗了国君的禁足令。
  谁让你大半夜跑出昭阳殿的?
  乖乖听国君的话不就什么事儿都没了吗?
  这不是自找的又是什么?
  小郡主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她一动不动地挂在小侄儿的腿上,当一个懵圈小果果。
  萧珩的眸光凉了凉,带着少年人的意气与脾气说道:“太子殿下怎知我母亲是让人引诱出去,而不是被人劫持出去的?”
  太子一噎:“这……”
  萧珩冷声道:“我听说我母亲回宫不久,太子殿下便让底下侍卫打伤了我母亲。”
  太子辩驳道:“我没有!是侍卫自己出手的!我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起因是你母亲推我!她把我从凉亭的台阶上推了下来!你知道那个凉亭有多高吗?”
  萧珩反问道:“所以殿下便怀恨在心,让人把我母亲从高高的山坡上狠狠地摔了下来?”
  太子眸光一颤,陡然拔高音量:“孤没有!”
  “够了,都别吵了!”国君严厉开口。
  小郡主拿手指堵住了小耳朵。
  国君对张德全道:“把小郡主带出去。”
  “是。”张德全走过来,将小郡主抱了出去。
  “究竟是什么情况,等你母亲醒来就能知道了。你的身子如何了?”国君问萧珩。
  萧珩正要说自己没事,话到唇边记起上官庆是个病秧子,他一改少年朝气蓬勃的气场,恹恹地说道:“老样子。”
  国君说道:“既然来了,回头让国师给你瞧瞧。”
  萧珩没说话。
  国君蹙眉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萧珩垂下眸子,低声道:“反正也是治不好的,不必在我身上浪费药材了。”
  国君看着体弱多病的长孙,又看看重伤昏迷的上官燕,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屋子里再次陷入了诡异的沉寂。
  太子的心渐渐沉了下来。
  国君年纪大了,他虽依旧喜怒无常,暴虐成性,可他的心底到底是有了一寸不那么刚硬的地方。
  这一点,从他对待小郡主的态度便能窥见一斑。
  他对幼年上官燕都没这么包容过。
  是他更喜欢小郡主吗?
  非也,是他不像年轻时那么狠心了。
  上官燕的伤,皇长孙的病,都击中了他心头的那一寸血肉。
  轩辕家灭得恰是时候,若是换做现在,轩辕皇后一哀求,谁能保证国君还能朝轩辕满门举起屠刀,连襁褓中的婴孩都不放过?
  太子拱手行礼道:“父皇,这件事交给儿臣去查吧,儿臣一定将让昨晚的事水落石出,还三姐一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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