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结果倒也不是全在意料之外,她们当时做的最坏的打算就是上官燕会要求她们集齐全部的罪证。
王贤妃压下怒火,正色道:“我们可以把罪证给你,但你也必须把我们几个画押的字据拿来!”
那种东西早没什么用了,随时可以给你们。
三个时辰后,隔壁的萧珩与老祭酒核对完了全部的账册、书信等证据,确定是真的。
双方交易完毕。
王贤妃五人气鼓鼓地离开。
这些证据牵连甚广,要不是亲眼所见,上官燕简直难以置信。
“居然连威武将军都牵扯其中。”敌人永远都伤害不到自己,真正令人寒心的往往是亲友的背叛。
上官燕喃喃道:“威武将军是舅舅的部下,还曾教授过轩辕晟武艺,谁能想到他竟为了一己之私,烧掉了轩辕家的粮仓?”
萧珩宽慰道:“都过去了,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嗯。”上官燕敛起心底涌上来的惆怅情绪,对儿子说道,“这些证据,应该足够为轩辕家平反了。”
萧珩顿了顿:“还不能,谋逆之罪还没有证据。”
因为,谋逆之罪是真的。
除非国君肯承认自己有从中算计轩辕家,轩辕家是被他逼迫而反的。
但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萧珩道:“不如这样,母亲把这些证据当成你的忠孝之心献给国君,换回太女之位。其余的事先不着急,等母亲当上太女,再想办法架空国君的实权,照样能替轩辕家平反。”
上官燕赞同地点点头:“我看行,等天亮了我就带上这些证据,入宫面圣。”
……
皇宫。
国君正要歇下,张德全迈着小碎步快步走了过来,看了眼小床上睡得香甜的小郡主,低声禀报道:“陛下,冷宫的韩氏吵着要见您。”
国君冷声道:“她这是第几回了?”
张德全不敢接话,只讪讪禀报:“韩氏说,她手里有个皇后娘娘的秘密。”
这是小宫女的原话,张德全没一个字的添油加醋。
一听事关轩辕皇后,国君到底还是耐着性子去了一趟冷宫。
婉妃如今已被贬为婉贵人,住在冷宫西侧,而韩氏则被关押在冷宫东侧。
国君直接去了韩氏那边。
虽被打入冷宫了,可要面圣,韩氏还是将自己打扮得十分体面,只是再体面又如何?国君根本就没拿正眼瞧她一下。
她坐在破旧的石凳上,对国君笑着说道:“陛下,臣妾沏了茶,冷宫的粗茶也不知陛下喝不喝得惯?”
国君蹙眉道:“你到底想怎样?”
韩氏温婉说道:“陛下,您来这里就只是为了那个与皇后有关的秘密吗?陛下就不问问臣妾被打入冷宫的这些天究竟过得好不好?陛下你真狠心。”
一个男人只有喜爱一个女人时,才会怜惜她的柔弱。
而当一个人对她毫无感情时,她就只剩下无病呻吟的造作。
国君的眼底越发不耐起来。
韩氏却仿佛没有察觉到似的,自顾自地说道:“也是,陛下的心里只有轩辕晗烟,何曾有过后宫其他姐妹?可就算是对着自己心爱之人,陛下也下得去狠手。陛下的心里……其实只有自己。”
国君不耐道:“你要是没什么可说的,朕就走了!”
韩氏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皇后临死前的确告诉过臣妾一句真心话,她说,她后悔嫁给陛下,如果可以,她求我想办法让她不要与陛下合葬于皇陵。她黄泉路上不想再遇见陛下。”
国君的心口狠狠一震。
他知道轩辕晗烟恨他,却没料到恨到如此地步!
韩氏冷笑:“陛下你的心痛了吗?还是说,陛下不想相信臣妾所说的话?也是,陛下几时信过臣妾?就连这一次臣妾被人栽赃得如此明显,陛下还是选择心盲眼瞎。”
“一直到今晚之前,臣妾都在等,等陛下来看看臣妾。臣妾也不想走到这一步,陛下,是你逼臣妾的!”
“臣妾当年带着对陛下的仰慕来到宫里,这些年,臣妾日日夜夜地盼着能与陛下成为一对真正的夫妻。轩辕晗烟她做了什么?陛下的后宫全是臣妾打理的!臣妾以为自己在陛下心里是有几分分量的,到头来才发现,陛下只是不舍得累到轩辕晗烟罢了。”
“可那个女人从来都不会回头看看陛下。臣妾恨她!所以臣妾让人拐走了上官燕!将她卖去牙行,让她沦为女奴!”
国君心头猛震:“是你?!”
韩氏笑道:“是臣妾!”
国君勃然大怒,大步流星走上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朕要杀了你!”
韩氏被掐得呼不过气,一张脸涨得发紫,可她却狰狞地笑了:“晚了……陛下……太晚了……你……杀不了臣妾了!”
她话音一落,一道暗影从天而降,一记手刀劈上了国君的后颈。
国君的身体陡然麻痹,他松开掐住韩氏的手,直愣愣地侧倒在了地上。
他看见了黑色的斗篷下摆,也看见了一双镶金的黑色步履,随后他眼皮一沉,彻底晕了过去。
第801章 真相
夜半,燕国盛都忽然响起惊雷。
小郡主睡前吃多了葡萄,半夜被尿尿憋醒。
她睁开眼说道:“嬷嬷,我想尿尿。”
没人回应她。
她又在自己的小床上赖了一会儿,实在是憋不住了,她只得自己爬起来。
小郡主是个很有羞耻心的小长辈,她从两岁就不尿床了,她决定自己去尿尿。
可外面电闪雷鸣的,她又有点害怕。
“伯伯,伯伯。”
她坐在小小蚊帐里叫了两声,依旧是没人理她。
真的真的要憋不住了。
她小脸皱成一团,努力憋住自己的小尿尿,跐溜爬下床,光着小脚丫在地上走:“张公公……”
寝殿内的人仿佛全都跑出去了,被闪电照得忽明忽暗的大殿中只剩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小小的身子呆愣地站在地板上,像极了一个可怜的小布偶。
忽然,一道穿着龙袍的身影自门口走了进来。
他逆着月光,被乍然出现的闪电照得阴森森的。
小郡主对小小的她而言高大巍峨的伯伯,吓得一个哆嗦。
……尿了。
……
夜里下了一场雷雨,清晨时分气温凉爽了不少。
小净空并没有正式入住国公府,只是偶尔过来蹭一蹭,昨夜他就没来。
姑婆与顾琰照例在各自房中睡懒觉,顾小顺与鲁师父早早地起来练习木工了,顾小顺天赋惊人,鲁师父已不满足于教导他简单的工匠手艺,更多的是开始慢慢教他各类机关术。
院子里有信得过的下人,不必南师娘做饭,她一大早出门采药去了。
国公爷过来与顾娇、顾小顺、鲁师父吃了早饭。
近日不断有人找国公府的下人打听消息,还有不明人士偷偷在国公府的门口监视徘徊,应该是慕如心那边走漏了风声,引起了韩家人的警惕。
郑管事早有准备,一边让底下的人收韩家人的银子,一边给韩家人放假消息。
“国公爷养了几个戏子……成天咿咿呀呀地在后宅里唱。”
“我看呐,咱们国公爷怕是要晚节不保。”
安国公对此一无所知。
全是郑管事的见机行事,反正安国公说了,能糊弄韩家就好,至于怎么糊弄,你自由发挥。
吃过早饭,安国公如往常那样送顾娇去门口,当然了,仍旧是顾娇推着他的轮椅。
顾娇搬进国公府后,他复健的力度加大,手臂与身体的灵活度都有了极大提高,以前只有手腕能够抬起来,如今整条胳膊都能微微抬起了。
双腿也有了一点力气,虽无法站立,但却能在坐或躺的情况下微微摆晃。
另外,他的声带也终于可以发出一点声音,尽管只有一个音节,可已是天大的进步。
父女二人来到门口。
顾娇抓过黑风王背上的缰绳,对安国公道:“义父,我去军营了。”
安国公:“啊。”
好。
路上保重。
顾娇翻身上马,刚要驰骋而去,却见一道狼狈的身影跌跌撞撞地扑过来。
国公府的几名侍卫赶忙警惕地挡在顾娇与安国公身前。
“是……是我……”
那人累到失声,跌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张公公?”顾娇看清了他的模样,忙翻身下马,来到他面前,蹲下身来问他,“你怎么弄成这副模样了?”
张德全蓬头垢面,衣衫凌乱,鞋子都跑丢了一只。
他的力气早已所剩无几,是凭着一股执念死死地抓住了顾娇的手腕:“萧大人……快……快转告……三公主……和长孙殿下……陛下他……出事了……”
昨夜国君入冷宫见韩贵妃,事关轩辕皇后的秘密,张德全不敢多听,识趣地守在院子外。
他并不清楚二人谈了什么,他只是觉得国君进去太久了,以他对国君的了解,国君对韩贵妃没什么感情,问完话了就该出来了呀。
搞什么?
他心里嘀咕着,弱弱地朝里头瞄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救了他一条老命!
他看见一个黑袍男子从天而降,一掌打晕了国君。
他绝不是那种主子死了他便临阵脱逃的人,可明知自己不是对手还冲上去陪葬,那不是忠心,是有病。
他拔腿就跑!
许是天不亡他,附近恰巧有巡逻的大内高手,大内高手察觉到了高手的内力波动,施展轻功去冷宫一探究竟,双方大概是纠缠在了一起,这才给了他逃脱升天的机会。
他本打算逃回国君的寝殿调派高手,却惊愕地发现所有殿内的高手都被杀了。
他大胆猜测,正是国君去冷宫见韩贵妃的时候,有人潜进来杀了他们。
而杀完之后那人去冷宫向韩贵妃复命,又打晕了国君。
他一辈子没走过好运,独独今晚两次与阎王爷擦肩而过。
他明白皇宫已经不安全,连夜逃出宫去。
他之所以没去国师殿,是担心如果韩贵妃发觉他不在了,一定会猜到他是去找国师殿三公主与皇长孙了。
他又想到萧大人搬来了国公府,于是决定过来碰碰运气。
他说完那句话便晕了过去,郑管事一脸懵逼:“哎,张公公,你倒是说清楚陛下是出了什么事啊!”
顾娇沉默不语。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郑管事问顾娇道:“少爷,他怎么办?”
顾娇给他把了脉,说道:“他没大碍,只是累晕了,先把人抬进府,我去一趟国师殿。”
“啊。”安国公开了口。
顾娇回头看向安国公。
安国公在扶手上写道:“我去比较好,你正常去军营,就当没见过张公公,有事我会让人联系你。”
顾娇想了想:“也好。”
郑管事赶忙让人将晕过去的张公公抬进了府,并再三对侍卫们耳提面命:“今日的事谁都不许传出去!”
“是!”侍卫们应下。
安国公去了一趟国师殿,秘密将萧珩带上了自己的马车。
萧珩抵达安国公府的枫院时,张德全已被南师娘用针扎醒,萧珩去厢房见了他。
隔壁顾承风的屋子里坐着姑婆与老祭酒以及偷听墙角顾承风、顾琰。
南师娘在院子里晒药,晒着晒着靠近了那间厢房的窗户。
鲁师父在做弓弩,也是做着做着便来到了窗户边。
夫妻俩对视一眼:“……”
张德全将昨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最后不忘加上自己的想法:“……奴才当时便觉着不妥呀,可陛下的性子长孙殿下想必也明白,事关轩辕皇后,陛下是不可能不去的。”
这就是马后炮了。
他当时哪里料到韩氏会如此大胆,竟在皇宫里谋害一国之君?
“你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吗?”萧珩问。
“奴才没敢偷听……就……”张德全仔细回想了一下,“有几个字他们说得挺大声,奴才就给听见了,韩氏说‘臣妾也不想走到这一步,陛下,是你逼臣妾的!’”
萧珩顿了顿,问道:“还有吗?”
张德全抓耳挠腮:“还有……还有陛下说‘是你?’,‘朕要杀了你!’再往后就没了。”
听起来像是国君与韩氏发生了争执。
“姑婆怎么看?”萧珩去了隔壁。
庄太后抱着蜜饯罐子,鼻子一哼道:“爱而不得,因妒生恨。”
又是一个静太妃,但比静太妃要狠。
静太妃也是对先帝爱而不得,可惜她没敢动先帝,只能一个劲地为难先帝的女人与孩子。
俗称,捡软柿子捏,只不过她没料到庄太后不是软柿子,而是一颗仙人掌。
庄太后吭哧吭哧地吃了一颗蜜饯:“唔,对付渣男就该这么干。”
萧珩:“……”
姑婆您到底哪头的?
顾承风问道:“韩氏身边既然有个这么厉害的高手,那她怎么不早点儿动手?非等到自己和儿子被国君双双废黜才下狠手?”
作为一个钢铁直男,顾承风是无法理解韩氏的行为的。
而庄太后作为在后宫沉浮多年的女人,多少能体会韩氏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