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戟苍白着脸,虚弱一笑:“还有最后一句,‘我喜欢你’。”
信阳公主脱口而出:“没有这一句!你胡说!”
萧戟哦了一声:“所以你承认,是有前面那几句了。”
冷不丁被套路的信阳公主:“……!!”
“咳咳咳!”萧戟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他到底身负重伤,不宜多言,却一口气皮了这么多句,简直是在作死。
“你、你都这样了,就不知道少说两句!”信阳公主一腔羞愤化作心疼,她怕自己压到他的伤口,伸手要从他怀中离开。
他却紧了紧骨裂的左臂,将她揉在怀中,一脸不羁地说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信阳公主:我觉得你又在找抽。
“咳咳咳!”
受伤的某人装逼不过三秒,咳出了一口血来。
信阳公主果断自他怀中直起身子,在他胸口一阵摸索,终于摸到了火折子。
其间他几度发出声音,约莫是想开口,但都被咳嗽给压了回去。
信阳公主已经能猜到他是想说什么了——本侯都这样了,你居然还对本侯图谋不轨,秦风晚,你禽兽。
想到他想说又没说出来,调戏人失败,信阳公主有些想笑。
可是当吹亮火折子,看清他的伤势她又一点儿也笑不出来了。
他伤得太重了,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许多。
他适才及时抓住她的手,故意在言语上激退她,实则是不希望她触碰到他腰部的伤口。
皮肉都翻开了,鲜血淋漓,深可见骨。
但这绝不是他身上唯一的伤,有些是能看到伤口的,有些是根本不知伤在了哪儿,整一片都血水黏稠的。
眼前这一幕,说是触目惊心也不为过了。
“你是怎么会……伤成这样的?”她强迫自己镇定,只是嗓音里依旧带了不可控制的颤抖。
萧戟踌躇片刻,还是如实说了:“他们抓了萧恩与萧泽。”
那个机关本是为兄弟二人准备的,他拼死将他们俩拉了上来,代价是自己掉了下去。
信阳公主没办法在这件事上指责他不惜命,毕竟萧恩与萧泽也是他的儿子。
“萧恩与萧泽怎么样了?”她问道。
他的头靠上身后的墙壁,叹息一声道:“被东夷人抓走了。”
信阳公主分析道:“东夷人抓走他们是想来威胁你。不过你如今下落不明,东夷人找不到你,不清楚你的态度,应该暂时不会对萧恩与萧泽怎么样。”
“咳咳!”萧戟又咳出了一口血来。
信阳公主忙去拿帕子给他擦血,哪知一摸荷包,意外地发现了两瓶药。
她不记得自己身上带了这两种药,但她又认得它们,是娇娇的独门秘方,翡翠瓶的是金疮药,白瓶的是内服伤药,有消炎止血的功效。
萧戟在碧水胡同养伤时,她曾见过娇娇给萧戟用这两种药。
应当是龙一把她衣裳扔下来时顺道塞进她荷包的。
她惊喜了一把,拔掉白瓶的瓶塞,倒出两颗棕色药丸,喂到他嘴边:“你先把药吃了。”
她记得是这个剂量。
萧戟没吃,而是蹙眉看着她的手。
她的手掌与边缘全磨破了,金枝玉叶的皇族公主,除了把阿珩从大火中背出来的那一次,没受过这些伤。
“快吃啊,愣着做什么?”信阳公主催促。
无中生有时他的嘴皮子比谁都利索,真看到她“情根深种”的证据,他又一句也不调戏她了。
他默默地把药吃了。
信阳公主收好白瓶,又打开翡翠瓶的金疮药。
“慢着。”他说,“这个药好像过期了。”
“没有。”
“有,味儿不对。”
“怎么不对了?龙一给我的,不会是过期的药,不信我涂给你看。”她说着,拔掉瓶塞,指尖蘸了金疮药涂在自己的患处,“没红也没肿!”
萧戟撇嘴儿道:“手那么糙,试不出来,膝盖试试。”
“毛病真多。”信阳公主撩起裤腿,将金疮药在膝盖的患处薄薄涂了一层,“没过期,是好药!”
萧戟见她该涂的地方全涂了,这才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
信阳公主后知后觉地会过意来,本来药就不多,又上当了。
萧戟拿过药瓶,一脸嫌弃地说:“你手重,我自己来。”
信阳公主正要开口,他不给她机会,“转过身去,不许偷看本侯的身子。”
信阳公主:“……”
她转过身。
他吹灭了火折子。
信阳公主捏紧了拳头:“我不看!”
萧戟:“本侯信不过你。”
信阳公主再次:“……”
他身上的伤远比信阳公主一眼看到的多,脱去盔甲的动作几乎要了他剩下的半条命。
他紧咬住牙关,没发出一声闷哼。
随后他将身上可以涂抹的地方涂抹了一遍,至于太浅或者太深的伤口则没有,前者是不必,后者是没用。
信阳公主等得有些久,狐疑地问道:“你好了没?要不要我帮忙?”
萧戟忍住疼痛,冷汗直冒地说道:“你休想……觊觎本侯的身子……”
他用匕首割下一块下摆,拿匕首当固定板制动住自己骨裂的左小臂,最后又用嘴咬住布条打了个死结。
他没将左臂吊在脖子上。
他嫌丑。
他靠上石壁缓了缓,按耐住浑身的脱力与剧痛,说道:“好了。”
信阳公主转过身来,在黑暗中伸出手扶住他胳膊:“前面好像有通道,我先去看看能不能走出去,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一起去。”他虚弱地说。
“你行不行啊?”信阳公主对他的身体状况表示怀疑。
萧戟耗上了男人的尊严填补力气的空缺:“秦风晚,没人告诉你,不要说一个男人不行吗?再说了,本侯行不行,你不是亲自试过吗?”
信阳公主拽紧了拳头。
“两晚。”
他翘起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终于作死到了最后的边缘,“要不要本侯提醒你……一共多少次?”
信阳公主的心态要炸了!
她是怎么看上这家伙的!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好想打死他啊!
……
他现在不经打,信阳公主还是忍住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等你伤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信阳公主深呼吸,恢复了皇室公主的优雅得体,她将他搀扶起来,平静地说:“走吧。”
萧戟哪怕不用看也感受到了她的杀气,她却偏又碍于他的伤势无法发作。
单是想想她黑着脸想炸毛又不能炸毛的样子,萧戟没忍住笑了。
信阳公主咬牙:“再笑就把你丢下!”
……
二人顺着通道一直一直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迎来了一丝光亮。
信阳公主心头一喜:“有洞口!我们要出去了!”
萧戟却是盯着光线打来的地方,随时警惕着各方动静。
事实证明他的谨慎是对的,就在二人走出洞口的一霎,两名东夷士兵忽然转过身来,冲二人拔出了弯刀。
萧戟身上穿着昭国将士的盔甲,十分容易辨认。
二人扑上来就要活捉他们,萧戟一把将搀扶着自己的信阳公主护到身后,抬手夺了其中一人的弯刀,而后他手起刀落,见血封喉,一击双杀!
两名士兵连呼救都来不及便双双倒在了雪地里。
萧戟胸口一痛,无力地朝下跌去,他单膝跪在了雪地中,用弯刀撑住自己的身体。
“萧戟!”信阳公主上前一步,蹲下身来担忧地看着他。
“我没事。”他警惕的目光扫过前方,迅速说道,“赶紧换上他们的衣裳!”
信阳公主从不会去穿别的男人的衣裳,可眼下生死关头,也顾不上那些了。
她将两个东夷士兵的盔甲与外衣扒下来。
二人及时换上。
宣平侯将脱下来的盔甲与衣物埋进了雪地中,两具东夷士兵的尸体也推进了附近的沟渠,以积雪掩盖。
信阳公主也搭了把手,她抬袖,正要擦擦额头的汗水,想起这是别人的衣裳又立马将手放下了。
她气喘吁吁地说:“这样就没问题了吧?”
话音刚落,二人转身回头,就见一个年迈的老妇人杵着拐杖,站在不远处的雪地里,一瞬不瞬地看着二人。
第980章 偷香(信阳VS萧戟番)
信阳公主当即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种做了坏事一转头被人抓包的感觉实在太可怕了。
老妇人的年纪看上去六七十了,头发斑白,十分苍老,她的衣着服侍看上去像是东夷人,还打着补丁,应当是附近的村民。
宣平侯的目光保持着与老妇人的对视,嘴上不动声色地对信阳公主说:“我们进了东夷人的地盘,一切小心行事。”
信阳公主小声应了声好,又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宣平侯道:“见机行事。”
如果来的是一个士兵,宣平侯一定毫不留情地杀人灭口,可对方是一个普通的村民。
昭国的将士不杀敌国百姓。
宣平侯将信阳公主挡在自己身后,拉着她的手朝老妇人走了过去。
“老人家。”他淡定开口,“我们是路过的士兵,正在追踪几个昭国人的踪迹,你有没有看见他们?”
东夷族与昭国的语言大体是相通的,就是口音上有所差别,他说着一口流利的东夷口音,直听得他身后的信阳公主目瞪口呆。
信阳公主懂一点燕国话与梁国话,但那是书面上的,让她翻译文章可以,真让她去说,她的口音就不大标准了。
萧珩自幼在语言上有极强的天赋,信阳公主还以为是自己的功劳,这么一看,似乎是遗传了萧戟。
老妇人平静呆滞的眼神没有太多变化,她用苍老的嗓音缓缓回答道:“哦,没看见。”
“老人家,你住这附近吗?家里还有什么人?”宣平侯接着问。
“没人,就我一个。”老妇人的语速缓慢到让人感觉她说话很吃力,反应很迟钝。
不过想想她的年纪,这也不足为奇。
信阳公主从宣平侯身后偷偷探出半颗脑袋打量她。
宣平侯甫一回头,看见冒出来的乌黑发顶,唇角好笑地勾了下。
“老人家。”他再次看向老妇人,“天色不早了,我们能去你家里歇一晚吗?”
“好。”老妇人迟缓应下,杵着拐杖转身走了。
信阳公主看着渐渐远去、身形佝偻的老妇人,问他道:“我们真的要去她家吗?”
宣平侯四下看了看:“这里没有别的地方可以住,去她家,至少不会冻死。顺便,也打听一下东夷士兵的消息。”
信阳公主一想是这个理。
谁能料到他们误打误撞地居然来了东夷人的地盘?他们对地形不熟,萧戟又身负重伤,真在冰天雪地里乱闯倒不如先找个地方养伤。
想到什么,她又问:“你说,方才的事,她到底看见了?”
宣平侯若有所思道:“不太清楚。”
信阳公主叹气:“算了,看见了又怎样?难不成还真能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下手?我们跟上去吧,盯着她不让她告密就是了。”
二人跟着老人去了一座简陋的小茅屋。
老妇人住得比较偏,再往东百步才是一个稀稀拉拉的村落。
萧戟见信阳公主一脸疑惑,低声解释道:“在东夷,无儿无女也无丈夫的孤寡老人会被迁出村落,他们被视作不祥的化身。”
信阳公主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看来她没骗我们,她家里真的只有她一个人。”
老人家年纪大了,行动不方便,衣食住行都并没有太大的保障,屋子里收拾得也不算干净。
她指了指一间积满灰尘的小屋,对二人道:“你们今晚住这里,吃的,在灶屋。”
说罢,她就回了自己的屋,没再搭理两个陌生人。
萧戟的伤势很严重,进屋后再也维持不住人前的淡然,脸色一白坐在了灰尘仆仆的木登上。
适才一出岩洞便遭遇了一系列的事故,一直到眼下她才有机会正儿八经地打量他。
不看不知道,看了才发现他的情况太糟糕了。
难怪山洞里不让她点火折子,若是她早知他的脸色差成了这样,她说什么也会留他在原地歇息,自己去探路。
但转念一想,若真的自己去了,方才早已在洞口被东夷士兵抓了。
他怎么能……总是替她考虑得如此周全?
信阳公主心中动容,忘了在岩洞里被他的嘴皮子气到抓狂的事,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来,摸了摸他额头:“好烫!”
萧戟将她的手拿了下来,紧紧地握在掌心,一句话也没说。
屋子里归于宁静。
信阳公主感受着他手心传来的温度,他紧握着她的手不放,拇指无意识地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抚。
……
信阳公主将屋子收拾了一下,从柜子里抱出了棉絮与褥子,索性这两样是干净的,就是有轻微的潮气。
信阳公主又去问老太太借了个火盆,自己拿了火折子蹲在地上生火。
她生了半天没生好,还把自己弄成大花脸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