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国师真的是穿越前辈,那他不会不认识。
国师看到那道题时,神色明显出现一丝变化。
顾娇感觉他的身躯都似乎抖了一下,顾娇的眼神亮了:“是看出什么了吗?”
国师叹息一声,如实说道:“多年不见如此丑的毛笔字了,着实辣了一下本座的眼睛。”
顾娇:“……”
因为字太丑,国师费了极大的功夫才勉强认出那是一道题。
他盯着那道题,提起笔来,写下了完成的解题过程与答案。
而用的是与顾娇一样的简体字。
顾娇拿过来一瞧,撇了撇小嘴儿道:“你写的也不好看嘛,还说我!”
“我那是几十年没写了。”
“所以你真的是——”
“你——”
“我也是!”
聪明人说话并不需要太多弯弯道道,也不必遮遮掩掩,畏手畏脚。
顾娇很清楚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她穿越者的身份迟早要暴露,除非国师不是来自她的时空。
但如果他不是,那么他就不可能造出顾琰所需的手术室。
所以顾娇宁愿他是,宁愿自己暴露。
国师震惊地看着顾娇,瞳孔中微光熹动:“真是没料到啊……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
顾娇理解国师的心情,从她了解的情况来看,国师三十年前就来燕国了,一个人在异世漂泊了三十年,终于碰到一个与自己来自同一时空的人,一定很激动。
顾娇看上去并没那么激动,是因为她没有与正常人一样的浓烈情绪与情感。
但是如果非要让她形容一下自己的心情,那就是她……有点开心。
她并不需要自己的同类,所以严格说来,这份开心绝大部分是源自于治疗顾琰的希望。
到国师这个年纪,历经太多大起大落,生死也看破,他很快便接受了眼前的事实。
他问道:“你,能不能说你的情况?”
顾娇想了是,言简意赅地说道:“我来自二十二世纪,如今是昭国人。”
国师若有所思地说道:“比我晚了一个世纪,你是怎么来的?”
顾娇斟酌着说道:“飞机失事,国师大人呢?”
国师带着一丝回忆的神采说道:“我是找人,找着找着就来了这里。”
这话听着挺具体,实则有些空洞,还是没交代清楚自己离开那个时空的原因,不过无所谓了,顾娇本也不是来打听国师的隐私与过往的。
“那你又是怎么发现我的身份的?”国师问。
顾娇总不能说你们燕国失窃的国书在我们几个的手里,这话听上去有点儿刺激,虽是老乡,但也不能过分揭底。
顾娇说道:“我听闻了一些你的事迹,感觉你可能与我一样,只是我也不太确定,因此适才先试探了一下。”
国师颔首:“原来如此。”
炉子上的茶水烧开了。
一名弟子从后院走过来,跽坐而下,为顾娇泡了茶,之后又默默地退下。
“那你今日来找我……”国师看向顾娇。
顾娇说道:“实不相瞒,我有一位朋友患了很严重的心疾,需要立刻手术,我想借用一下国师殿的手术室。”
“上次叶青接待的来国师殿打听手术室的人就是你?你是孟老带过来的人?”
叶青,国师殿大弟子,顾娇第一次来国师殿时,国师不在,是叶青接待了她。
顾娇点头:“是我。”
国师意味深长地看向顾娇:“孟老说他在昭国遇到一个棋艺不错的小丫头。”
顾娇:“……”
所以还是掉马了吗?
国师宽容地笑了一声:“无妨,你是小子还是丫头,本座都不会说出去。”
他说罢,站起身来,看了顾娇一眼,道,“下次把喉结贴正一点,都歪了。”
顾娇摸了摸自己的假喉结:“哦。”
国师说道:“你随我来吧。”
顾娇跟着国师出了竹屋。
于禾已经离开了,只有一名方才给顾娇奉过茶的弟子默默地跟上来。
国师看看身后的弟子,又看看顾娇背上的篓子,问道:“背篓重不重?”
顾娇摇头:“不重,我可以自己背。”
国师不再坚持。
二人走出了竹林,一路往国师殿藏书阁的方向走去。
“你从前是学医的?”国师问。
“算是。”顾娇说,“外科大夫,中医也学了一点。国师大人呢?你也是学医的吗?”
国师摇摇头:“我不是。”
顾娇错愕:“那手术室……”
国师指了指前方:“你去了就知道了。”
顾娇的心底涌上一层古怪,好像会有变数的样子。
二人路过藏书阁,来到一座恢弘大气的偏殿,汉白玉为地砖,金丝楠木为房梁,雕梁画栋,奢华贵重,与小竹屋的陋室简直是两方不同的天地。
很难让人相信拥有如此奢华之所的国师竟然还愿意待在那样的陋室。
殿内忙碌的弟子们见到国师纷纷躬身行礼。
国师带着顾娇从右边的走廊拐了进去,一直来到尽头,那里有一间锁着铁门的屋子被两名死士把手。
顾娇能感觉到这两名死士的功力不在天狼之下。
天狼是顾娇来异世后遇到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高手,于是竟无形中成为了她判定死士的标杆。
“打开。”国师说。
其中一名死士掏出钥匙,打开了铁门上的铜锁。
另一名死士将厚重的铁门推开。
只听那沉闷的声响都不难让人感受到铁门的重量。
国师先进了屋,随即侧身对顾娇道:“进来吧。”
顾娇跨过门槛。
映入眼帘的却是一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屋子,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顾娇张了张嘴:“这是……”
国师示意门外的死士关上铁门,铁门合上后,屋子里瞬间暗了下来。
他对顾娇说道:“手术室。”
顾娇睁大眸子道:“可这里明明连个凳子都没有。”
国师来到正对着铁门的那一面墙边,抬手轻轻一扣,目光越过顾娇的肩膀,说道:“把你篓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放进去。”
顾娇下意识地反手摸上了自己的小背篓。
国师云淡风轻地说道:“别担心,我不会要你的东西,而且我要了也没用,不是吗?”
顾娇更惊愕了,这家伙好厉害,什么都能看穿的样子,连小药箱只有她才能打开的事都知道。
国师看了看顾娇,没强迫她,只是淡笑一声问道:“真的不拿过来吗?手术室在另外一个空间维度,没有那个东西,我们谁也进不去。”
小药箱能把她带来这里,的确是有撕裂时空的能力,并且它还连接着前世的研究所,源源不断地为她提供所需的药物。
但这些都是她的秘密,他是怎么知道的?
似是察觉到了顾娇心底的疑惑,国师耐心地等待顾娇自己做选择,却并没有向顾娇解释的打算。
也是,谁都有自己的秘密,他看出来是他的本事,他不解释是他的自由。
顾娇走过去,将小背篓放下来,取出用棉布盖住的小药箱,放入了墙体之中。
第699章 神奇马王
巳时那会儿,盛都下了点小雨。
孟老先生带着逆徒去国师殿内的一处凉亭避雨,就在大门口附近,顾娇若是出来,一眼就能看见他们。
国师殿的弟子奉上茶点。
孟老先生静静地坐下品茶。
风月华就没这份荣幸了,他刚闯下大祸,这会儿正老老实实地站在孟老身边,像个做错事的大号鹌鹑。
也就是顾娇没将老爷子当棋圣看待,其余人尤其是棋庄上下全都不敢触这位老爷子的霉头。
老爷子脾气差,易怒,挑剔不讲理,动辄把徒弟扫地出门,风月华其实不是第一个拜孟老为师的,但却是唯一留下来的。
所以才成了大弟子。
孟老之所以这么有底气,一是他是国师殿的上宾,二是他颇受国君赏识,第三就是他此人淡泊名利,不在乎身外之物,亦不贪生怕死。
活一日赚一日,不活也没事。
没软肋,没野心,自然无所畏惧。
孟老先生刚喝完一杯茶,风月华忙给他满上,讪讪地笑道:“老师,您这段日子去哪儿?我四处找您,都没打听到您的消息。您的车夫也回了乡下,我都找不见他。”
车夫是孟老先生给放了假,为的就是不要棋庄的那群家伙问出住处后去打搅他。
孟老先生哼了一声。
他这会儿还不想搭理这个逆徒。
什么眼光?居然和那种心术不正的人搅和在一起?
别说什么他年纪大了,不该和一个小丫头片子计较。
这是计较不计较的事儿吗?欺负到他徒弟头上了,他没一竿子打出去都是他仁慈了。
没错,从今天起,娃娃就是他徒弟了。
他不许她赖。
风月华讪讪地问道:“老师,那个小师弟是怎么回事啊?您是在哪儿碰上小师弟的?您这段日子一直在小师弟身边吗?慕如心说他是个下国人,他是哪国的呀?是不是赵国的?”
孟老先生来自赵国,风月华便理所当然地认为他若是收徒,会尽量照顾赵国人。
孟老先生冷哼道:“有功夫打听这个,没功夫去擦擦你的眼睛?”
风月华低声道:“老师,我知错了,我不该把咱们棋社的帖子送给慕如心。”
孟老先生一脸恨不能劈死他的表情。
风月华脖子一缩:“我也不该亲自把她送来国师殿。”
孟老先生还是恨不能劈死他。
风月华冷汗直冒,到底哪儿还没说对呀?
您倒是吱个声呀!
风月华抹了把冷汗,说道:“我、我、我就不该与她有交情!”
孟老先生继续喝茶。
风月华长松一口气。
娘呃,总算给蒙对了。
风月华望了望国师殿里头,好奇地问道:“小师弟找国师大人什么事啊,怎么还不出来?”
说曹操曹操到。
顾娇在于禾的陪同下从道路另一头走来了。
孟老先生起身出了凉亭,风月华赶忙跟上,下台阶时伸手去扶他:“老师您慢点儿!”
四人在国师殿大门的正道上相遇。
于禾拱手行了一礼:“孟老。”
孟老先生微微颔首,看向于禾身边的顾娇道:“怎么样?”
顾娇说道:“很顺利。”
孟老先生眉头一动,眼神矍铄无比:“那多久能——”
顾娇说道:“只要阿琰身体状况允许,随时可以。”
风月华一头雾水,老师和小师弟在打什么哑谜?他怎么一句也听不明白?
孟老先生捋了捋胡子:“好,很好。不虚此行,回去吧。”
“老师,您是回棋庄还是——嗷呜——”风月华说到一半,右脚背上传来一阵裂骨剧痛,他嗷呜地咬住了手指。
孟老先生若无其事地抽回脚,挥舞着老胳膊,迈着老碎步,毫无形象地往前跑:“哎呀,答应了琰儿今天要陪他下棋的!赶紧回!赶紧回!”
风月华:“……”
顾娇:“……”
孟老先生拿出了宝刀未老的架势,迅速来到国师殿右侧的巷子,马车停在那边。
可当孟老先生来到那里时却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马王不见了!
马王的缰绳原本是拴在柱子上上的,这会儿却只见绳子了。
孟老先生如遭雷击地愣在原地:“这可是国师殿的地盘,谁那么大胆子把拴在这儿的马给偷了!你们有人看见了吗?”
附近的弟子听到孟老先生的声音,走过来说道:“没有看见。”
若是有可疑之人出没,一定会被巡逻的死士察觉。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马王自己跑了。
马王平日里出来拉车就喜欢乱跑,但不论跑去哪里,只要玩够了它都会把马车拉回去,所以顾娇只要不赶时间一般都由着它。
不过马车若是停在哪里,顾娇是不许它乱跑的。
它得看着马车呀!
顾娇一脸迷茫地摸了摸下巴:“它是看见什么了?”
孟老先生想到马王素日里那副不着调的样子,突然脸色一变:“那傻马不会是被人诱拐了吧?”
一条幽静空旷的街道上,马王咧开大嘴巴,奋力地追着前方的一人一马。
它原本在巷子里无聊地待着,都快睡着了,忽然间一道黑影自它眼前一闪而过,唰的将它的鬃毛都吹起来了!
马王从未见过如此迅猛的马,当即兴奋得瞌睡全无,忙抖落车辕、咬掉缰绳,呼呼地追了出去。
马王尽管只有两岁半,却比绝大多数成年马的速度都要快,它奋力往前追,却并没能轻松地追上。
它不放弃,追了好几条街。
那匹高大强悍的骏马在一座府邸前停下。
侍卫上前行礼:“世子!”
韩世子拽了拽缰绳,沉沉地应了一声:“开门。”
侍卫将韩府大门打开,韩世子策马而入,随后大门便嘭的一声合上了。
马王在不远处徘徊了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