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娇——将欲晚
时间:2021-11-19 00:47:33

  听到她这句话,顺平帝着实一愣。“你是如何得知?”
  云簇说:“父皇,我虽被你宠坏了,却并不傻,你对母后越宽容越证明你们之间并不简单。”
  “没有一个男人允许女人的不忠,父皇,你其实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母后和岳王叔有私情,你从来没有放下过,后来成亲之后,你几次暗示我多回章府看看,其实就是想让我自己查到,看到,对不对?”
  顺平帝沉默着,忽然笑了一下,眼角折起纹路,看上去整个人苍老了二十岁。
  云簇忽然想起刚回京时,顺平帝分明还是运筹帷幄的盛年帝王,如今短短两年罢了,怎么就变了呢?
  顺平帝道:“朕身为天子,这天下没有什么,不属于朕。”
  包括权力,包括女人。
  他没把后半句说出来,但是云簇已经明白了。
  “簇儿,你还小,你不懂!”顺平帝说,“沈家势大,拥兵震于岭南,这让朕一辈子安心不了。”
  “沈家必须除掉。至于岳王,当初争皇位时都没能赢了朕,如今想靠着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子翻盘,未免可笑。”
  云簇原本懵懵懂懂的,听了这话,原本不清晰的线索也终于明了了。
  岳王和章家二房私联,想借着章皇后和太子妃来控制太子的云簇,从而达到他们的目的。
  可他们实在把皇上想的太蠢,也把自己想的太聪明,顺平帝一早就发现了他们的计划,可他没有事先声张,而是暗中查探,顺藤摸瓜想将他们连根拔起。
  毕竟章家也是武将出身,除掉他们也是除掉一个后患。
  至于沈慕这边,或许从一开始,对于沈慕和云簇的婚事,他便始终抱着利用的态度。
  他想用云簇的婚事牵制沈慕,更想把沈慕彻底留在京城,由此将沈家的子息一根根掰断。
  可是在这件事上,顺平帝却也犯了一个和岳王一样的错误,就是低估了对手,高估了自己。
  他没想到竭力埋伏下,抚南王夫妇也能安全逃出,而沈慕看似普通不起眼,实则实力不输于他的父王和兄长。
  顺平帝没有成功,反而因为过分筹谋思虑,将康健的身子搭了进去。
  云簇实在不明白。
  “父皇,你已经是天子,是君主,是皇帝,这世间的一切都是你的,可又何必要把所有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你明明是个明君,也知道沈家忠心,从未有过岐念,又何必这般偏执,要将晚年名声搭进去!”
  她最后一句话已经算是大大的逾矩了,顺平帝果然脸色难看,仿佛有一口气噎在胸口,他平复半天也没压下去。
  最后,他紧紧盯着云簇的脸,狠狠扬起手,巴掌带着风掴过来,云簇闭上眼睛。
  可想象中的痛楚并没有传来,皇上看着云簇微颤的双眸,终究还是放下了巴掌。
  几个呼吸之后,云簇才缓缓睁开了眼,看着顺平帝落在榻上的巴掌,眼眶一下子胀得通红。
  顺平帝却狠狠拍了一下床榻,嗓音干哑生塞如渴水多年的老木,他指着门口,手指止不住地颤抖。
  “滚!滚出去!朕再也不想见到你!”
  云簇长到十七岁,这是他第一次听到顺平帝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泪水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滑落。她抹了一把脸颊,倔强睁大眼睛,不让泪水再往下。
  她掀裙跪到榻前,姿势端正,恭谨又规矩,她抬手,手背交叠置于额前,额头重重地磕了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一下比一下重,一下比一下用力。
  跟着起身,再跪,再拜。
  三跪九叩之后,云簇的额头已经通红一片了。
  顺平帝看着她的动作,几番欲言又止,但始终没有开口。
  最后还是跪在原地的云簇开口了,“父皇,天子之道,在于百姓安居,而非手中权力。儿臣言尽于此,望父皇珍重。”
  说完,她再不留恋,撩起裙子站起身,直接推门离开。
  见喜见她脸色不对,有些担心地想要问,云簇却直接解开腰牌扔给他,之后再无停留。
  见喜摊开掌心一看,竟是自由出入乾安殿的腰牌。
  她将这个留下的意思,大概就是再也没有来过的必要了。
  走出乾安殿,云簇没有坐轿,她看着湛蓝的天空,悠悠吐出一口气来,她挥退了宫女太监,说想自己走走。
  太监和宫女们自然不敢不从,当即站住,等云簇在小路上转了弯,他们才接着追上,远远得缀在后面。
  云簇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御花园,当下已是暮夏,花园里许多花已经到了最后的花期,争相盛放。
  一个个斗艳争娇得厉害,云簇随意走到一片花丛中,看着盛放的海棠,随手折下一朵。
  她自小钟爱海棠,因为她觉得海棠是天下最漂亮尊贵的花,因此,她的琼华殿里种满了海棠,许多都是从御花园移植过来的。
  她的一切要求,顺平帝都会满足。
  他是个好父亲,可今日他们却分道扬镳,日后也要形同陌路了。
  这是世界上最残忍的两个词。
  云簇握着花枝,泪水打在脆弱的花瓣上,她用宽大的袖子遮住半张脸,不知道是在遮掩什么。
  正在此时,忽然有脚步声走进。
  云簇拧了拧眉,回身想去看,正在转身的那一瞬间,一袭软软的披风落在肩头,跟着,她的双肩被人拢住,连人带花一并带到了怀里。
  “沈慕?”
  云簇不用抬头就知道是他。
  沈慕低低的笑声从额头传来,他用下巴抵住云簇的发顶,“怎么哭了。”
  云簇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哭腔,她伸手去抱沈慕的腰,双手紧紧环住。
  折下来的花枝本就脆弱,这会更是又折断了两节。
  沈慕由她抱着,一只手拍她的背,另一只手伸到背后,十分精准地接过那朵花。
  云簇依偎在他的怀里,声音软软的,含着浓重的哭腔。
  “沈慕。”她叫他。
  “我没有家了。这里不是我的家了。”
  沈慕却将她拉开一些,一手捧着她哭红的小脸,一手将海棠插到她的鬓角。
  海棠花被折下之后,自然不如长在枝头时芬芳动人,可因为微微蜷缩的花瓣上沾了几滴泪珠,莫名有几分怜怜楚楚。
  为云簇也更添几分娇媚潋滟。
  “簇簇。”
  沈慕轻轻吻在她的额心。
  “家在这呢。我在。”
  满园子的桃红柳绿留不住春色,就连盛夏也悄悄从树梢上溜走。可是高大的男人怀抱着美艳的少女站在树前,无端让人觉得,春天好像还在。
  从曲阳仓皇偶遇,到后来相知相识。
  京中退婚订婚,他们携手走过磕绊,误会,挫折。
  但到最后,两双手仍然紧紧交握。
  云簇感觉到额头上传来的温热,那是属于沈慕的体温,像是从额上递过来一股暖流,云簇止住泪,忽然笑了一下。
  她唤一声,“沈慕。”
  沈慕同样勾了一下唇,“臣在。”
  “公主放心,永远都在。”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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