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远外婆应该是直接把院子一份为二,左边直接砌了个门市部,负责做衣服,右边的门还是直通家里的院子跟住房。
裁缝店右边挂了一个木牌,上面写着漂亮的毛笔字,许氏裁缝
一看就是出自季远的笔下。
裁缝店里,阮软看到一位身穿灰色暗花上衣黑色长裤的老妇人,她脖子上挂着一根杏色的软尺,脑后勺挽着一丝不苟的发髻,发髻上插着一根素银的发簪,脸上戴着有细链条的老花镜,正跟一位婶子对本子上的数据。
本子拿的老远,可依旧挡不住她脸上的认真。
季远朝他们笑了笑,尤其最后一眼放在阮软身上,阮软突然心跳开始加速,两辈子加一起都没有过见家长的环节。
没想到竟然要在这一刻发生了!
阮软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不怕的,她这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绝世美人儿,长辈们看了只有疼爱的份儿,绝对不会不喜欢她!
她自信地对季远笑着扯了扯嘴角。
收到阮软的回应,季远提着行李袋站在门口喊了声:“外婆!”
许凤珂以为自己听错了,回头看了眼正在放的电视,电视声她记得已经调小了。
可她身边的婶子听到了,婶子回头一看,震惊之余一脸喜庆地拽了拽许外婆的衣服,“许婶子,你快看谁回来了!哎呦,不仅自己个儿回来,还带回来俩这么惹人疼的小年轻,许婶子,你肯定要忙了,衣服就按你的意思来,你的手艺,就是做块布,我也喜欢!
小远,回来玩呐,我家荣升要是像你这么懂事,晓得回来看看,多好!“
“荣升哥肯定也很想婶子,电话写信肯定没得少,不然,你跟我说,我去帮你说说他。”季远熟练地跟婶子寒暄道。
婶子顿时笑的合不拢嘴,似炫耀又似分享的说道:“是了是了,自从家里装了电话,三天两头打一个,我都心疼电话钱,可他说钱赚了不就是要花的,每次随信都跟你一样,寄一大包东西,都是好孩子,哈哈,我不耽误你们说话了,许婶子,中午要是需要人帮忙做饭,我马上过来!”
说着,婶子满脸笑容的走了。
店里瞬间只剩下电视机的声音,许外婆看到他们三个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怎么回来了?昨天电话你也没说一声。”
她赶紧把软尺取下来,朝他们走来,有些担忧的看着季远。
季远顺手把行李袋放到裁剪台上,“布存的有些多了,就想着先拿回来,这是孙绍元,住在我家隔壁的好朋友,这位是他妹妹,阮软,跟着她哥哥一起过来玩。”
许外婆一听隔壁,原本微笑的脸顿时像开了花一样,笑的很灿烂。
“你叫孙绍元?你叫阮软?”许外婆忍不住伸手想牵阮软的手,却又怕自己干枯的手挂着她,还是收回了手,“我听小远说过你们,谢谢你们家对小远的照顾,他肯定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
然而没想法,下一秒,阮软就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年轻女孩的手,柔软富有弹性,摸着就像是鸡蛋一样滑溜溜的,“外婆的手粗糙,怕刮着你!”
“不会,一点都不粗糙,手艺人的手,是最宝贵的财富。”阮软目光纯净的看着许外婆笑着。
再联想到昨天季远说的话,阮软只觉得许外婆很伟大,终然有季家华的钱财补贴,可到这个岁数都把自己弄的干干净净,十分精神的许外婆,肯定不会只依赖季家华,这双手在季远的成长过程中,充当着非常重要的角色。
甚至,季远很多的第一次,都是这双手帮忙完成的。
第一次背着漂亮的书包上学,第一次穿崭新保暖的棉袄,第一次吃到有滋味的饭菜……
这样的手,怎么可能会被人嫌弃?
许外婆听了阮软的话,看着她目光澄净,黑白分明的眼眸,对她的喜爱油然而生。
“小远,你把店关了,走,你们跟我来。”许外婆对着季远下了个命令,拉着阮软朝里面走去。
阮软好笑的看着“失宠”地季远,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却笑的很开心。
阮软被许外婆牵着往里走,裁缝店的面积还挺大的,前面光线好,放着裁剪台跟缝纫机,后面倒像个仓库,放了很多布匹,原来后面有个后门。
门一开,就到院子里了。
跟裁缝店齐平的地方,靠墙窄窄地种着一些月季花,水仙花之类的花卉,现在还没开花。
而从门一出来,住房的门前有小菜园,里面整整齐齐地排着葱,还有些刚从土里冒出绿芽的小青菜,最外围还有用绳子绑住的白菜,一颗颗像花朵一样。
“软软,来,快进来!”许外婆招手示意阮软进客厅。
阮软觉得许外婆很亲切,尤其是言行举止间,很讲究,不管是前面的裁缝店,还是后面的住房,门槛都比较高,而许外婆,很从容的抬脚进屋,动作幅度不大,却很好看,自带一种韵味。
她跟着许外婆的步伐,慢慢地跨过了门槛,再抬眸时,许外婆笑的更开心了。
“你想喝什么?茶还是糖水,对了,我还有麦乳精,软软,你等我一下。”说着,许外婆热情地出了门。
阮软晓得,老人们的热情是不能拦的,一拦,老人们心里会难受,接着,就像是接受了老人的祝福,接受了老人的爱。
不过她也没闲着,她把茶杯摆好。
刚摆好,许外婆跟他们前后脚进来了。
“软软,咱们喝这个,小远,你给绍元泡茶!”
麦乳精甜甜的,小时候孙绍元还喜欢,长大了他觉得再喝这个像是没成年的,比起麦乳精他更喜欢喝茶,从来都是他们给季远倒茶,没想到这次来还能享受季远给他服务。
孙绍元此刻绷着笑看着季远,眼神有种‘你也有今天’的意思。
而季远二话没说,一边泡茶一边对外婆说道:“外婆,绍元说中午想给您露一手,让你歇一歇!”
孙绍元:???
许外婆给阮软冲了碗麦乳精,香甜的气味飘出来,她挖了好几勺,要不是阮软说自己不喜欢太甜的,许外婆还要加。
听了季远的话,许外婆责怪地嗔了眼季远,“来到外婆家,哪还有让你们动手的事儿,不管你们在外面做饭做菜多好吃,来了,就歇歇,好好轻松轻松!”
孙绍元被赶鸭子上架,他嘿嘿笑了声,补充道:“外婆,季远话没说完,是我跟他一起为你们两位女士服务,我们在路上都商量好了。”
阮软也觉得这样挺好,连忙加入绍元哥的阵营,“没错,外婆,咱们今天就负责品尝,享享口福!”
第115章 二合一
阮软端着麦乳精站在院子里小口小口的品着, 喝过后世很多奶制品的她,第一次喝麦乳精,这种东西在后世不算什么好东西, 可她晓得, 在物质匮乏的年代, 这个跟糖一样, 都是招待贵客的好东西。
孙绍元跟季远在小菜园里择菜, 许外婆站在最外面跟他们说要哪一颗,不远处还有别人家烟囱冒出的袅袅炊烟。
麦乳精甜甜的,这一刻空气也是甜甜的。
“外婆, 中午我们不要弄太复杂,我们做个锅子吃!怎么样?”
许外婆却立即回头问阮软, “软软,你想吃什么?”
阮软立马有种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感觉,她连忙说道:“我都可以,不挑食!”
许外婆想了想,把孙绍元从菜地里喊出来了,“绍元, 你来帮我烧一下开水,季远你去抓只鸡, 中午吃鸡火锅!”
季远, 抓鸡?
阮软立马惊奇的看向季远, 就连孙绍元都有些不确定, “要不, 还是我去吧?”
“不用, 他可以!抓不到鸡, 让他去街上买鸡!”许外婆却像是习惯了, 接过他们择好菜的竹筐子,去一旁洗菜。
阮软连忙放下麦乳精的杯子,去帮忙,却被许外婆喊住了。
“不用,我很快就弄完了,你什么都不用干,去坐着。”
“外婆,我不干别的,我帮你压水!”
井水冬暖夏凉,老一辈的人,即便是有了水管,也更喜欢用井水。
阮软说着走上前利落地端起一旁的罐子,往水井里倒水,然后右手压了几下,水井里就有水出来了,许外婆高兴地看着她笑,“真乖哈!”
说的阮软脸都有些红了,她又往罐子里接了水,放到一旁。
眼瞧着季远朝后门的方向走去,阮软有些好奇,“外婆,养鸡的地方在后面吗?”
许外婆点点头,“养了几只鸡,每天都能下鸡蛋,走的时候你们带点鲜鸡蛋,家养的,养人。”
阮软想看季远抓鸡,许外婆像是察觉到她的心思,“你怕不怕鸡,可以去帮忙站在门口帮季远拦着鸡别跑出来了,我把菜洗完了,也过去。”
她看着许外婆还得一会儿才能洗完,说不定看完早些回来还能帮忙,阮软连忙应了声,朝后门走去。
一靠近后门,鸡叫声“咯咯咯”响的很激烈,好像里面发生了什么大战。
阮软怕进去被鸡跟季远误伤,提醒地喊了声,“季远,我要进来了!”
没听到季远的回声,阮软小心翼翼的把门打开,一道力量立马把她拽了进去,然后她就扑进了一个充满冷香的怀抱,再然后,咯咯的声音在她的上方响起。
阮软瞬间动都不敢动。
“季先生,请问你是在大闹鸡窝吗?”
季远闷笑了声,“鸡的尾巴没有剪,会飞。”
“确定不是在为自己抓不到鸡找借口,老实交代吧,实在不行,换人。”阮软轻轻地移动着脑袋,想看看上方的鸡走没走。
“别动!”
阮软果真就没在动,他的鼻息撩动了她头顶的发丝,弄的阮软有些痒,她没忍住伸手要去抓。
伸手的动作瞬间惊扰了站在墙洞里的鸡。
“咯咯咯!”
惊恐地声音,瞬间从阮软头顶响起。
阮软再次吓的动都不敢动。
季远却伺机而动,霎时间快准狠地抓向那只公鸡,长着红鸡冠,有着漂亮尾巴的公鸡,就这样被季远擒获了。
阮软站在一旁,呆若木鸡地看着季远,眼瞧着他利落的打开墙洞里的铁皮盒,从里面拿了一把剪刀出来,眼也不眨地剪了它的尾巴。
然后帅气地一抛,公鸡就成一道优美地抛物线,扑哧着翅膀落地了,嘴里还一直咯咯咯,似乎在抱怨季远刚刚的残暴。
“想不想踢毽子?”季远突然问道。
阮软:??
“什么?”
季远弯腰把漂亮的公鸡尾巴毛捡起来,颜色还是五颜六色的渐变,特别漂亮,他把它整齐的理好,交给阮软。
“一会儿用这个给你做个毽子玩!”
阮软看着手里的毛,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鸡毛毽子。
可,这东西由季远给她做,怎么感觉这么不真实呢?
“你过来站这边,我要把鸡往那边赶,今天是要炖汤,得选老母鸡。”
季远招呼阮软站在他身后,阮软在厨房里是能手,可在这里,完全像没有方向的人,毕竟,平时都是养鸡场处理好了鸡专门给她送过去,这么从头到尾亲力亲为的经验还真没有。
旁边都是鸡乱飞,乱咯咯咯,阮软老实地跟在季远身后,这一刻,她真的人如其名,是个软妹子。
她伸手拽住季远的衣服下摆,他跑她也跑,心跳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这也太刺激了。
季远感觉到阮软的动作,脚下一顿,整个人停下了,而后面的阮软没注意到,整个人惯性地撞了上来。
“唔~”
阮软感觉到鼻子一疼,然后一酸,眼泪唰的,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季远听到动静,立马回头,看到她的眼泪,下意识地伸手要去帮她擦,可一想到自己的手刚刚碰过鸡,不干净,他的手帕也没在身上。
“是不是很疼,别哭了,是我的错,我不该停下来的!”
阮软也被自己这眼泪弄得感觉有些丢脸,她又急又想笑,最后干脆一跺脚。
“季局长,你今天要是抓不到鸡,你就准备吃投诉吧!”
带着哭腔的她,一出声,嗓音中的娇嗔让她脸又跟着红了,阮软反手擦着眼泪,朝门口走去,决定丢季远一个人在这儿抓鸡。
季远看到阮软的背影,脑子里满是她刚刚那副娇俏,十分女儿家的模样,跟她平时的干练,胸有成竹形成了很好的互补,他冷不丁地笑了。
他现在也跟平时的形象,判若两人。
阮软从后门出来,许外婆疑惑地问道:“抓到了?”
“没呢,他说公鸡的毛没剪,飞的太高,让我先把鸡毛拿出来。”阮软找了个借口。
“过来洗洗手!”
阮软应了声,把鸡毛放到一旁的凳子上,然后跑到压水井旁边,许外婆从盆里浇水给她,水温温的,一点都不凉。
就在这时,许外婆看到后门开了,季远抓着一只老母鸡出来了,老母鸡脚上绑了一个小红绳,这是他们家的标记,不怎么下蛋的鸡,就会绑个绳子。
许外婆高兴地跟阮软说:“小远抓到了。”
阮软回头一看,他还真抓了一只老母鸡出来了。
许外婆连忙进厨房去拿刀跟碗。
季远走到阮软身边,“小老板,这下可以撤销投诉了吧!”
阮软看向他,傲娇地哼了声,扭过了头。
“什么投诉?”许外婆只听到了一点,下意识地问道。
阮软故意说道:“外婆,季远说我先出来了,他要跟你投诉我!”
许外婆立马朝着季远的胳膊作势狠拍了一下,“是我说的,让软软早些跟我汇报你抓鸡的情况,怎么,你是不是也要投诉你外婆?”
“不敢不敢!”季远连忙说道,他赶紧接过外婆手里的刀跟碗,自己一个人拿着家伙什跑到角落去给忙活。
阮软跟许外婆笑作一团,嘻嘻,有人撑腰,真爽!
很快,孙绍元的水也烧开了,滚烫的水被许外婆舀到盆里,她示意季远把鸡放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