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浅说这话时,沈老板刚好在温家的院子一角帮忙劈柴。劈柴这活温浅肯定不能干,但是温教授要出差,这段时间的烧炕的柴火自然得有人帮忙砍好。
温成愣了一下,然后指了指隔壁的小二层楼,道,
“听你隔壁王伯伯的。”
“……”
沈苏御手中的斧头哐当砸在了草坪中。
温成走的第三天,隔壁老王家的小王回来了,一个小时后就去敲敲温浅家的大门。沈苏御坐在车上,手里夹着的烟,忽然就掉了烟灰,
烧灼了手指。
小王捧着一个大礼盒,说是给温浅买的礼物,虽然不贵,但也代表了一片心意。小王知道温浅是从大城市里来的,金钗银钗大概都见识过。温浅接过他送的大鹅抱枕,小脸小成一朵花,她真的太喜欢这些大娃娃了呢!
只可惜温浅对当年许子涵的事情仍旧有阴影,所以也准备了一些考研复习资料,回送给小王,并说明白这样他俩就没有纠缠不清,她不想谈恋爱。小王对温浅的喜爱之情连老王都能看得出来,虽然有点点难过,但还是腼腆一笑,谢谢温浅的回赠。
沈苏御坐在车上,就看到温浅跟那个野男人有说有笑,不但收了那个大鹅娃娃,还回赠了东西!旁边的司机木呆呆地跟自家老板说,
“温小姐还给那男孩认真准备了考研资料啊……”
“……”
“唉!”
“……”
温浅把那个大鹅娃娃放在了小仓库里,让它好好呆着。出小仓库,正准备回屋,就听到身后的木板大门,被敲的砰砰砰响。
“谁啊?”
门打开,沈苏御那张臭脸跃入眼帘。
温浅:“?”
沈苏御说,他想进来。
温浅直接关门,然而沈苏御却更快一步,
牵制住了她白嫩的手腕。
温浅让他滚开啊!今天又没吃药还是怎么了?说过多少遍,他们家不许他进来!温成同意那是温成的事情,现在温成不在,他就更别想滚进来!
沈苏御艰难地滚了下喉结,半晌,低微地开了口,
问她,
“我们……可不可以谈一下?”
这是看在温成不在,所以长胆了?!
温浅说不谈不谈,关了门。然后接下来一个小时,大门就不断地被敲,温浅不想理他,然而站在窗户上往外看时,就看到了沈苏御手掌都敲红了,
还未痊愈的腿,好像也很疼。
温浅也不是那种铁石心肠,况且沈苏御是她曾经唯一爱过的男人,唯一拥有过她的男人。到底是心里还会心疼,她边骂自己没出息,边套了件大衣,踩着拖鞋来到了院子外。
吱呀——
门开了。
沈苏御额角冒着冷汗,看样子腿是真的撑不住。温浅踹了一脚他那只好一点的腿,沈教授痛的额头瞬间滚落大颗大颗汗珠。温浅觉得看他痛苦还挺好玩的,就又踹了一脚。
坐在不远处车上的司机,直接倒抽了一口冷气。
温浅又蹲下身子,戳了戳沈苏御被她踢痛了的地方,沈苏御双眼紧闭,大口大口呼吸着,缓解疼痛。温浅笑眯眯看了他一眼,妈的原来折磨沈苏御真他/妈爽啊!
好半天,温浅终于停手,沈苏御脸色苍白地靠着拐杖,喘着气,
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睁开了眼。
眼底一片温柔。
温浅撅起嘴巴,她不想看到沈苏御对她这么好,好恶心。沈苏御笑了笑,伸出手来摸摸她的额头,
“开心了?”
“……”
“可以……和你谈谈吗?”
“……”
温浅点点头,指着后面的车,说,
“但是不能去我家里!”
“……”
“好。”
可怜的司机,大冷天的被从车上赶了下来,只能蹲在了温浅养的大鹅以及隔壁老王家的小奶狗旁边。冷风瑟瑟,温浅坐在副驾驶里,时隔多年,她再次用手扣着那车门框里的各种小按钮。
车内的布置跟两年半前并无二致,就连车垫子,都是当年沈苏御换的特殊防过敏材质,温浅一到冬天,就容易皮肤过敏,晚上睡觉总会想要去抓。沈苏御有回搂着她睡觉,待到哄睡了她后,就发现了她胳膊上隐隐约约的大木疙瘩。
第二天沈教授就换了车垫子。
沈苏御把腿放好,拐杖也给放到后面的座位中,车内的暖气开得很足,温浅伸着两条包裹严严实实的腿,坐姿没了过去那么不拘束。
“你想跟我谈什么?”温浅开口道。
沈苏御一愣,没想到她这么直白,只能说心里苦涩在漫延,沈老板扶着方向盘,车窗外,司机正被那展翅大鹅嘎嘎嘎用嘴巴拧地上蹿下跳。
“我……”
“……”
“你是不是,喜欢……那个男孩?”
“……”
温浅看到他指着王伯伯的家,肯定就是小王了。以前沈苏御从来不会过问其他人追温浅,顶多当年许子涵跟她走得近,
然后他一生气,就把她给睡了。
温浅抬起头来,警惕地要拉车门,
“你还想在这儿把我给办了?!”
“……”
沈苏御哂笑,疼痛的记忆砰砰砰敲着心脏。是啊,这事儿他也没忘,他就是个混蛋,混蛋怎么还能有资格去问被他伤害过的人,那些伤害了她的问题?
“你当年,”
沈教授靠着车座,手指一下一下敲方向盘,
“每天都爬我床。”
“我没有不喜欢你,但当时就觉得,你太小了。”
“一只手就可以拎起来,还非得往我身上爬,爬完了哄睡着了,又不愿意负责。”
“我那个时候,每天晚上都被你撩到得去书房冷静半天。”
“……”
温浅听了半天,都是沈苏御在说些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语,但她却一点儿都不想听,过去的事情的确挺甜的,可她却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沈苏御说了一会儿,就不再开口,两个人相处在着逼仄的空间内,空气都是灼热的。沈教授低了低头,把人拐上来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浅浅……”
“沈苏御。”一直垂着脑袋的温浅,突然抬起头来,看着他,
“你真的喜欢我吗?”
“……”
“……”
“……”
沈苏御不知道怎样回答才能让温浅可以相信,似乎一切的解释都是苍白而又多余。
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点下了头。
“喜欢。”
“从一开始就喜欢。”
“那你为什么要伤害我!”温浅直愣愣地问他。
沈教授觉得呼吸都快要凝滞了,他该怎么说?说因为他嫉妒温成,一直觉得温浅把他当作温成的替身?
可温成是温浅的爸爸啊!有血缘关系的亲父亲!
这么想,实在是太……
好在温浅没有继续问,过去的事情都已经发生过了,伤害也已经造成,问其缘由,好像也已没什么作用。
时间抚不平那些伤,只能让疼痛越来越深入。
温浅:“我那个时候,也是、太喜欢你了。”
“所以傻了吧唧地,把自己给交了出去。”
“……”
“你带我去S/M现场那次,那个画面,你知道吗?这么多年,很多次我一沾枕头,脑海里就全部都是那些恶心人的东西。”
“黑的白的红的,脏的恶心人的一圈圈铁链……我到现在都还想不明白,你到底是为什么啊?你是知道我喜欢那些东西在二次元里的画面,你明明都知道。”
“浅浅,我——”
“我刚跟你睡完,连个名分都没有,你第二天就跟人订婚去了。”
“……”
“沈苏御,你知道这些事情对我来说,到底有多么痛的伤害吗?”
温浅抓了把心脏,眼神如在泣血,
用力地、一字一句道,
“我甚至有很多次都想要轻/生了结,因为实在是太痛了,不是单纯的对你的恨,很长一段时间,我觉得都是我自己的错。复盘一下我认识你的那一年多时间里,我居然都找不出来你说过‘爱我’的证据。”
“让我觉得,是我自己死缠烂打,是我自己不要脸地倒贴。”
“我哪有那么坚强啊,沈苏御,我真的、没有那么能就此过了去。”
一个女孩,在感情中被伤了个体无完肤,的确是会很痛苦,
然而更加痛苦的,是当你蓦然回首,
却发现一切都是“自我作/贱”。
可是那个人,明明就对你那么好,你奋不顾身、想要飞蛾扑火,都忘掉了理智……
他明明对你那么好……
自责、羞耻、羞辱,难以启齿的感情,别人问你你对象呢?你说你们只是关系很亲密的人,他把你当妹妹、当小孩子,他不跟你在一起是因为你还小怕伤害你。
别人笑着道,
“舔/狗!”
……
“沈苏御。”
温浅擦着脸,眼泪从指缝中,滚滚而来,
“我后来才知道,有个词,叫——”
“PUA。”
“冷暴力,让被暴力者误认为一切都是自己的过错,逼着被PUA一方主动离开,到头来PUA的施加者反而一身干净,外人全都在数落被PUA那一方太贱了,自我倒贴。”
“……”
“你说你哪一条没占?啊!”
“滚——!!!沈苏御,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第36章 那一刻,
温浅几乎都……
那一刻,
温浅几乎都快要将自己整个心脏剖开,扒出来。
她怒吼着、很不像那只软软可爱的小姑娘,她控诉着当年受过的伤,仿佛只有血液倒流,才能让她在说这些事情的时候,
没有那么痛。
沈苏御很多年前,就已经做好了要被温浅这么质问。从他带着她、去看那血淋淋的现场那一刻,他就在想,如果有一天,温浅问他为什么,
他该怎么说,才能不让她会那么难受。
运动会的那场雨,他接到温浅的电话时,满心的复杂,那个时候,他一心想要温浅离开,
所以说了很过分的话。
太过分了,“我从未说过你是我什么人“这十一个字,沈苏御觉得自己好像是用光了自己一辈子的勇气。
他这一次,该如何去说?
“浅浅,对不起,对不起,我……”
温浅突然低下头,两只手紧紧地捂住了胸口。
大颗大颗汗珠,从她的额角滑落。
沈教授的瞳孔瞬间缩紧!
……
好在县城距离小渔村不远,二十分钟的路程。沈苏御的司机开车技术那都是一顶一,轿车飞驰而过,直接奔向了急诊大楼。
温浅生不得气,沈苏御拄着拐杖站在急救室外,
已经记不清楚是多少次悔恨了。
他怎么就,
又把她给伤到了。
温浅被送来的及时,身体没有什么大碍,但还是得在医院里休息一段时间。沈苏御艰难地架着拐杖,一步一瘸,给她亲自交了住院费,办理好一切。那些之前给温浅看病的专家也被他用了很多个电话请求来。
点滴在病床前一滴一滴往下落,医生还是那句话,
“小温的身体虽然在好转,”
“但不代表可以就此受怒。”
“沈公子,要是可以的话,还是尽量不要让她生气了。”
“……”
沈苏御坐在温浅的病床旁,躺在被子里的小姑娘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打着点滴。沈苏御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温浅的脸。
温浅睡着了,脸被蹭到,迷迷糊糊地皱了皱眉。
沈苏御突然想起来,温浅以前也有好几次住院,那个时候她的身体还没被他给伤害成这样,但一到了换天,就会感冒发烧的。她跟他同居的那几个月,两人光是医院就跑了三四次。
养一只小浅浅,要很费心又费力,温浅其实要比别的女孩都要娇一些,只不过小姑娘实在是太爱蹦跶了,让人总是控制不住地跟着她的节奏跳着开心着,
都忽略了她很容易受伤的。
要是时间能重来一次就好了。
沈苏御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半天,一只胳膊撑在那条没受伤的腿上,扶着额头。从白天坐到了黑夜。小县城的夜晚并不繁华,十一点来钟,外面就陷入一片寂静。
每天都活在自责中,沈老板实在是有些疲惫了,况且他本身也还是个伤号。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睡了过去,等到醒来之时,睁开眼,
看到温浅正捧着手机,在深夜中,一字一句打着什么。
沈苏御一怔,拖着椅子上前去,椅子的四个爪都被包裹了防止摩擦的软套,拉动时只是与地板发出很轻微的声音。
但温浅却听到了,手机一偏,抬起了头。
沈苏御好不容易折腾好椅子,把腿调了个能接受的姿势,转身间,还在琢磨着要如何跟温浅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