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地说道,
“这一杯,”
“我沈苏御祝你们二人——”
“新婚快乐。”
“希望温浅,能够,”
“永永远远的幸福。”
沈苏御是哭着说的,眼睛里在流泪,大概是大家都喝醉了,居然没觉得沈教授哭了有什么不对劲儿。沈苏御从小就不喜欢哭,认为那是男孩子懦弱的表现,可此时此刻,他已然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温浅问,这是以什么身份祝福的呢?
沈苏御一愣,尔后,苦涩地笑了一下,用力扯出最温和最平整的笑,
回答道,
“既然你都认了我爸妈为干爸干妈,”
“那就……”
“娘家人的身份吧。”
温浅娓娓谢过他。
夜晚的星光闪烁,沈家有司机来接送。离开前,沈苏御真的像个哥哥般,揉了揉温浅的脑袋,
让她结了婚后,不要再像以前那样,天天什么都不会,睡觉睡到下午三点。
“我已经学会做饭了。”温浅红着脸,小声道。
沈苏御揉着她脑袋手,瞬间一顿。
“是啊……”半晌,他轻轻笑了起来,含着醉酒后的沙哑,
“我还以为,你还是那个、只会做黄焖土豆的,”
“小孩子。”
“……”
“眨眼间,”
都要结婚了。
温浅说以后要是来家里玩,她会给他做着尝一尝,沈苏御大笑一声,
在深夜中,长衣披肩,
离去在落寞地白玉兰树下。
花瓣凋零了一地。
以娘家人的身份,自然是要送些实质性的祝福的,沈苏御说过些日子会给温浅一些礼物,让她不要收了后直接给扔了。
温浅点点头,
“好的。”
“我不扔。”
……
认干闺女这件事,其实酒醒后,都会觉得实在是荒唐至极,就连温成酒醒来,想到温浅居然给沈苏御当了干妹妹,骂了好几天老畜/牲。
都23岁了,充其量也就当成个热闹。
只不过沈苏御好像把这件事情当了真,在三月十一号、也就是温浅要领证的前一天,居然真的快递过来好些个礼物。快递是温成给拿的,EMS的到门送货,温浅还在上课。
温成拿着快递,晚上便交给了温浅。这几天温浅要结婚领证,做父亲的还是推了手上的一切工作,来到Q市,反正他在这边有房子,只不过距离海大太远了,温浅懒得去住。
温浅拆开快递,发现是一枚贝壳形状的戒指,还有一些金银首饰,真当是娘家人了,送的一看就是送妹妹出嫁的贵重物件。
最底下有一封信,上面除了祝福的话语,就是交代了一下,十二号那天还会有一个大件的,大件今晚才能订做出来,正好赶上结婚当天收。
挺好的寓意。
温浅有些不知所以然,温成让她拿着吧,然后突然将手上的电脑一合,转过椅子,对着温浅,说起了一件事。
“以前一直也没跟你说过,”
“因为牵扯一些斗争方面的原因。”
“斗争”指什么,温浅还是知道的。
“什么……事情?”
温成:“三年前,哦不对,应该已经算是四年前了,”
“找到我的人,是沈苏御。”
“……?”
“当年更早以前那场海上失事,并不是意外。我在国海研究的那东西,被另一派的领导人知道了,”
“他们想要我那实验组的命。”
“整场风暴,我们实验组的五个研究员,就活下来我一个。”
“然后被国海的人给控制住了。”
“昏迷那三年,其实是刻意人为的,他们本想着撑过五年,我这人就属于社会死亡,他们还是想要我的脑子,所以打算等我‘社会死亡’后,再把我给弄醒,被迫参与他们想要的研究。”
“那爸爸,后来……”温浅直接呆了,这些事情,她是真的不知道!
虽然已经过去那么久,
可突然再次听到,
还是相当震撼!
温成叹了口气,表情有些意味深长,
“后来,就是沈苏御,”
“冒着连累他所有一切的风险,”
“硬是从国海控制我的那群人口里,撬开了他们的黑色秘密。”
“……”
“告诉你这件事,只是最后一次让你好好想一下。”
“大概是……四年前什么时候的事情?”温浅问。
温成:“我听老盛说,好像是你大一那年十二月初沈苏御就开始调查了,十二月末撬到端倪,然后来年二月底,彻底调查明白。沈苏御为此还专门来了一趟关押我的那间医院,但那个时候我状态很不好,所以他才没有直接告诉你。”
“大概是到了第二年七八月份的时候,我的身体状况有所好转,他就准备告诉你了。”
温浅永远记得,四年前,让她第一次远离沈苏御的那个夜晚。
在这之前,沈苏御曾经出差了一个星期,
并给她带回来一包鲜甜口味的鱼片。
那袋子鱼片,温浅至今都没想起来在哪里吃过第二次,现在突然想到了,全部回想起了,
是的,就在她再一次见到温成的那个小镇。
路边,全都是这种包装廉价的小鱼片。
“我记得……那年寒假末尾,”
“沈苏御他,曾经签收过一个EMS的快件。”
“不让我看,就连让我代签都不行。”
温成看了眼温浅手上的EMS快件袋,
“……”
“那应该、就是了。”
很多年前,那个三月樱花烂漫的季节,
一切的改变,就是从那封EMS文件的到来,
开始。
温浅说不出什么感觉,心脏有些疼,她伸出手抓了抓胸口。温成扶着她坐在椅子上,看着那些金银首饰,
细心地说道,
“浅浅,”
“爸爸呢,这辈子,就你一个女儿。”
“对爸爸来说,你的一切,都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
“明天,就是你要和陈闻领证的日子。”
“爸爸就想、最后问你一遍,”
“真的、决定好了吗?”
不是“后不后悔”也不是“再去考虑一下”,
而是,
决定好了吗。
往事如流水,过去了,终将过去,
那些都是年少轻狂时期,奋不顾身从悬崖往下跳的勇气。
可爱过了痛过后,
想要的,
还是属于一份平静。
一份能执子之手,与子相老的沉稳。
“……”
“爸爸,”
“我愿意跟陈闻,好好地过下去。”
*
沈苏御开着车,从S市连夜去往大葱省,他还是给温浅定做了一只大娃娃,不再是以前的熊宝宝,
更早以前,温浅说过,
其实她一开始,是想要那个电信营业厅搞活动的大海豚。
那个时候,是他,硬把那个布偶熊,塞给了她,
还连哄带骗的。
可能最开始,这一切都是错误。
大海豚躺在副驾驶上,样图都是沈苏御亲手设计,沈教授对于艺术类的东西天生无师自通,绝对完美。
娃娃出厂就已经是十一号的晚上,第二天温浅就要去领证结婚,沈苏御连夜开车,载着那送给最爱之人的礼物,
赴一场绝不回头的宴。
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沈教授开着车,靠在驾驶座的玻璃窗前,三月份的雨并不大,但会滋润了空气,
会让断过的骨头,生疼。
高速公路上的车不多,夜间基本上找不到私家车。这个时候就会有很多大货车,趁着这个时间段赶紧跑货。
沈苏御盯着前面的路况,不远处有一辆拉石头的大车,后面还有一个拉钢筋的。一般司机看到这种状况,都要下意识快点儿逃离这场“肉夹馍”盛宴。
车子往前加速,刚好别在了两辆大货车中间,最后要冲出的那一刻,沈苏御踩着油门的右腿,突然一阵刺骨的疼——
砰!
轰——!!!
刀光剑影,火花四溅,伴随着剧烈的碰撞声,大片大片的石块与钢筋,哐当哐当往下砸落。
最后的那一刻,沈苏御第一反应,
居然是,
“可能看不到温浅穿婚纱了啊……”
血水飞了整个黑夜,那个海豚的大娃娃,终将还是躺在了一片猩红的鲜血之下,
浸泡透柔软的小尾巴。
第44章 【正文完结】 第二天,Q市下了点点小……
第二天,Q市下了点点小雨。
温浅一早上起床,眼皮就开始跳,两只眼睛都跳。她昨天夜里没太睡好,凌晨左右突然雨下的很大,将家里的窗户突然“砰!”地一声给吹开。
起床关好窗户,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早餐温成已经给准备好,却不见温成的影子,东西都放在锅里盖着盖子,温成给她留了字条,说有些急事,可能手机听不到,让她要是感觉鸡蛋和小米粥凉了,自己用煤气灶热一下。
温浅试了试保温的水温,的确有些凉。
看样子温成出去已经有一会儿了。
爸爸会去了哪儿呢?
自打温成消失的那年起,温浅就有个不太好的毛病——很重要的人一旦突然消失,手机电话微信Q/Q统统都联系不上时,
她就会莫名的心慌。
温浅一个人热了早餐,一口一口吃,这边早上吃馒头,她将结实的馒头拧成一个个劲道的小圆球,往嘴里扔着。
电话尝试着打了一遍,的确是打不通。
陈闻听说温成来不了后,安慰温浅道,他开车过去接她。毕竟今天还下着雨,人生中最重要的领证时刻,总不能让女孩子挤公交车湿漉漉的来。
民政局门外,早早地排上了长长的队伍。
陈闻停下车,见温浅一直在盯着手机,她用力揉着跳动的眼皮,眼睑下面有一道没睡好的青痕。陈闻摸摸她的脑袋,问她要不要在车上等会儿?
温浅抬起头,她无法隐瞒自己此时此刻的焦虑,温成还是没回她消息,这太反常了,她真的已经接受不了最爱的人再一次突发意外!
“行。”
“嗯。”
“谢谢你。”温浅握着手机,不好意思道。
陈闻说没关系,温浅今天还画了妆,头一次涂上了鲜红的口红,其实很多年前她也画过艳丽的妆容,只不过当时被沈苏御给用袖子擦掉了。
那个时候的温浅,画起妆来就跟小孩子偷了大人的化妆品,稚嫩地拨弄。如今四年过去,温浅已经可以画出来很漂亮的妆容。
时间总会改变很多事情。
有情侣从民政局出来,变成夫妻后,洋溢着幸福地举着结婚证书,新婚的小两口都很开心,淋了雨也不怕,男孩抱着女孩,在雨中打圈圈。
车内的电子钟指过了十点。
温浅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温浅看到那是属于S市的方向,心脏猛地揪起,为什么会是S市?温成就在S市教书?是爸爸吗?是爸爸的话为什么会用陌生的手机号——
“喂,你好……”
“浅浅,我是爸爸——”
与此同时,正在驾驶座上刷着早间新闻的陈闻,
突然就看到了昨天夜里发生在SQ两市之间高速公路上的特大车祸报道。
……
……
……
陈闻几乎是一路狂奔,载着温浅从Q时赶往S市。
两个人跌跌撞撞,哦不对,是温浅走不了路了,陈闻扶着她,才下了车,才上了陆军医院的电梯。
手术室外堆积满了人,一个一个,全都是温浅认识的,沈苏御的父母,徐听眠,曾教授,罗青姐姐,还有以前交响乐团的学生……
以及跑出来接温浅的温成!
温浅推开陈闻,推开父亲想要拉住她的手。医院的墙面很光滑,也很凉,她一下一下、一步又一步,朝向那紧闭的大门,
红色的灯,亮的她晃眼。
沈夫人看到温浅过来了,突然又开始哭了起来,她的眼睛已经肿的很厉害,沈老爷子衣服都没穿整齐,像是在这里守了很久很久。
“浅浅……”
罗青姐姐一把抱住了温浅。
温浅空荡荡的眼睛,
转头,
问罗青。
“姐姐,”
“他……呢?”
罗青捂住嘴巴,摸着温浅的脑袋,对她说道,
“浅浅,肯定没事的,肯定没事的。”
“医生说一定会尽力!”
温浅绕着白茫茫的空间转了一圈,耳朵边是拉长了的鸣声,仿佛再转一转,就可以看到那个人从某个角落里走出来,
然后蹲下身来,捏捏她的脸颊,
问她怎么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