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舟就自动将她的话理解成了:蛊。
传言南疆有蛊,食之可以让人听话,也有可能让人吐露真言。
但是他这般想后,又觉得不是这样的。她的挂,好像比之南疆的蛊更加厉害,玄之又玄,不可用常理来描述。
折苍看他在那里苦思冥想,笑着道:“别想了,没准我真是神仙手段呢?”
微生舟摇头,“我不相信世上有神。”
折苍也不相信,她更愿意相信是外星文明,高层次的文明带来的产物。于是叹气,“我们真是太渺茫了。”
微生舟:“……”
你还渺茫呢,你都能让人家服服帖帖听你的话了,不过要对付林高台,想来不是一条蛊虫就可以办成的——至少得两条吧?
他还是愿意相信挂是个蛊虫,不然其他的,他一时半会儿有些接受不了。。
两人说这话,坐着马车往城外而去,山山在后面跟着,后面索性也不跑了,硬是挤上马车要一起呆着,山山最近实在是太懒,折苍就趁机教育它作为一只老虎应该要有的山大王尊严,而不是成为一直只知道吃烤鸭的废虎。
结果正说到要成为一只高质量成年老虎要具备的基本素养,就见一人骑着马而来,“折苍大人——”
微生舟勒住马车,折苍从马车里面探出头来,“洪大人?”
洪天荣一张脸都跑红了,心中甚为不好意思,“折苍大人……林监正说,说要跟着你去渔村看看。”
折苍:“……”
有病?
这是要去看看她做什么吧?
折苍啧了一声,“你们的隐士……都如林大人和弓大人这般吗?”
洪天荣的脸就更红了,他实在是没有想到,林大人竟然会说那般的话,而且说的如此理直气壮,他都羞愧。
哪里有这样的,你看着人家的东西好,就说东西几百年前是你的,要人家交出来。
那他还说脚下这块地是他几千年前的祖地,让陵城还,你看陵城还吗?
他对钦天监和隐士的尊崇之意都没了。
本来大家对隐士有一份天然的尊敬之意,是因为他们本事大。因为大多数隐士会一些别人不会的东西——比如烟城隐士胡家的水泥,他们不叫水泥,叫做固土。那种东西,只有烟城所在的庞国有。
但是仅仅是一份固土,并不能让庞国皇帝信任他们,烟城隐士胡家能成为君王所信任的人,靠的是他们治国的理念和治国之策。
比如崇尚以律法治国,庞国还是庞城的时候,便律法严苛,后来成了皇帝,庞国皇帝觉得之所以能有庞国,有强大的兵力,都是因为信了胡国师的话,崇尚律法,这才有了今日,便更加信任胡家的话。
隐士之家大多有像胡国师这般的人在,于是后来朝廷便见着隐士就给国师的位置。
林高台便是蜀国的国师。
洪天荣之前也尊敬他,现在只想撇清干系。
他的脸红的不能再红,于是拱拱手,道:“也不全是这这般,折苍大人,还请稍微休息片刻,林大人和弓大人坐的是马车,没有我跑的快,还在后头一点。”
又生怕折苍不等,连忙道:“乔年大人也在啊。”
林高台仗着自己国师和监正的身份,早就在蜀国眼高于顶,平日里又爱装慈善,如今被个小丫头片子顶了回去,不给面子,早就已经冷面如霜,坐在马车里面,对乔年也是不假辞色。
只可惜乔年也不愿意理他,于是当一个喜欢装高人的人遇见一个无论你怎么说都不搭话的人,便只能生闷气。
乔年不理会他的气闷——他甚至觉得林高台气死是最好的。他此时此刻在想折苍是什么意思。乔年并不害怕林高台,但是他害怕诸国国师带着兵来讨伐。
说句实在的,虽然他们陵城可以不怕蜀国皇帝,因为知道他自顾不暇,但若是诸国出兵,他们还是怕的。
但是又想回来,便觉得自己可能想得过于悲观。诸国要打陵城,需要跨越多少皇朝领土,其中这些地方愿不愿意借道,又如何借道,都是个问题。
乔年松了一口气,只到底危机重重,这口气不敢过于松懈。
刚刚城池里面,折苍没有说清楚就走了,乔年心中忐忑,又见林高台不顾阻拦要追来,他便也跟着。
他是知道折苍是去做什么的,她说要晒海盐,便也能晒的出。这将会成为一种新盐的来源,乔年激动的一宿没睡,若是有了海盐的增入,那以后盐就不会是陵城的问题。
而且晒盐的秘密他并不害怕林高台知道。
折苍也不害怕林高台知道。皆因晒盐不像是炼铁,需要保密,晒盐只要有人懂原理,便能去做,还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那么多人做事情,根本瞒不住。
于是等追上去的时候,乔年一点儿也不紧张,还高声道:“苍苍,林大人想去学学你晒盐。”
说的林高台老脸挂不住,只他先没有吓唬住折苍,后面就失了先机,索性不说话。
折苍便笑着道:“那就来吧——林大人,你还是事先想想怎么编,免得等海盐晒出来了,你再说这是别人的东西,我家山山的大牙怕是也要被笑掉了。”
林高台放下车帘子,“小人得志的嘴脸。”
两辆马车前行,乔年这回坐在了折苍的马车里面,这才问,“苍苍,你是如何打算的?”
折苍:“放心,我如今做的事情,其他隐士之家都可以做,不过是做基建罢了,没什么稀奇的。只是大家治国都喜欢从上而下,而不是如我们这般,从下而上,所以我们显了出来,引起各方注意。”
但其实没什么,那个所谓的烟城有水泥方法,他们为什么不做?不过是觉得乱世没有必要。
“人家未必会看上我们这里,但是钢铁,确实是他们所需要的,说不定会抢。但怎么抢?”
“如你所说,如今诸国都在内战,腾不出手来打外面,再者说,咱们的东西还犯不上他们来联手打仗,隐士既然被他们吹成这般,想来看看我们的炼钢设备,便也能模仿一二,根本不用来抢。”
乔年觉得折苍跟他想的一般,两人又细细分析了一下,觉得诸国隐士应该只是想来分点蛋糕回去。
但这也是一个大麻烦。
乔年:“我们也要想想办法……”
折苍就笑起来,“不用想办法,既然来了,就不要让他们之中大部分人回去。”
乔年大惊失色,“你的意思是——”
他在脖子上面用手横了一下。然后坚决摇头,“苍苍,不行。”
折苍忍俊不禁:“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
她问,“如果各国派人来,你觉得会派什么人来?会是国师吗?”
乔年摇头,“绝无可能。”
国师是何等重要之人,穿山越国只为了来陵城,实在是太过于危险,路上出了什么事情便要哭死,所以这次来的人,一般是亲传弟子,更加重视一点的,最多来的是本家子弟。
折苍便点头:“无论他们来的是谁,都该有点本事,到时候没用的就给他们送回去,有用的,便留下来,咱们一起建设陵城,陵城这么好,未尝不是他们梦中的城池,他们留下来,都是为了自己的理想!”
开挂留下来一部分建设陵城并不难,刺头的她不惹,但是非刺头的,来了便留下来吧。
“陵城是他们的家,建设要靠大家。”
折苍已经在计算手上的挂该怎分配给这些人了。
……
几个人一直往小渔村走,到了地方,当地的县令早就已经派了人过来接。折苍先去驿站里面放了行李,然后就带着山山和微生舟一起去海边。
一般要晒海盐,就将海水引入盐田,在盐田里面,让海水自然的被太阳暴晒和被风力蒸发,最后在达到饱和时,成为盐晶。
这其中最为关键的是创造盐田。
折苍在这边指挥人开始做事情,县衙老爷就开始掏银子,此时虽然正在农忙,但是能多挣一份钱,就算是再辛苦,农人们也愿意出来干活。
做了几天就尝到了甜头,不仅一日三餐都能包,还可以给他们带回去一些饭菜,这样家里的人就能少煮点饭,也就多节省了一些粮食。
他们的思想很简单,如果一天能节省一个人的口粮,那一年就能节约出一个全家月的口粮,这种好事为什么不做,最重要的是还有银子拿。
而且县衙老爷说了,如果这种海水制盐能够大规模的生产,到时候他们的村子就会富裕起来,很多人会到他们这里来做事,说不定朝廷还会征用村子。
“我听说,到时候我们这样的人就叫做拆迁户,只要我们搬走,朝廷会给我们另外准备一座宅子,还按照我们的宅子面积补银子。”
“什么意思?我怎么没有听懂呢?”
“所以说你这个人脑子不好——你也别听别的了,只记住:只要这次成功,那朝廷不仅给我们发宅子,还要给银子。”
这可是大好的事情,小道消息随即传遍了整个村子,然后又过了几天传出了新的谣言。说不是按照面积分,而是按照家中的人口分银子,一个人头多少两银子。
如果说家中有娶媳妇的,那媳妇也能算一个人头,不过,农村娶媳妇一般并没有按照朝廷的规矩去办婚书,这回谣言里面明说了,没有婚书的不算正经媳妇,于是还得马上去把婚书办了。
有心思的还开始动脑筋,即便县衙还没有任何的政令出来,他们也觉得事不宜迟,一定要占朝廷的便宜,匆匆忙忙的成婚。
有未婚妻的人另外说,没有未婚妻的人便求媒婆替他说没媒,好几家夫妻还吵吵闹闹个不停——因为根据谣言里面的内容,小孩子也是算人头的。
家中孩子多的美滋滋,坐在家里盘算自己有几个孩子,但是没有生下孩子的,或者孩子一个两个的,便在家中冷嘲热讽,脾气好的妻子只能偷偷的哭,可要是遇上脾气火爆的农家妇人,拿起刀就能追你个四五里地。
这般闹腾了半个月,又有谣言出来说不拆迁了,县衙准备将他们后面的山准备挖平了出来建房子,修建那种水泥房子,住的人多也好看,总而言之,他们的村子不拆迁了。
一村子里面的人都傻眼了,短短半个月,他们其中有些人经历了迅速成婚,去县令里面换婚书,还有的干脆买了女人回来成婚。
一切都是为了拆迁银子,如今不拆迁了,一村子的人哭哭闹闹,折苍知道的时候,还吓了一跳:她就是说出来分析而已,怎么就到如此地步了?
第28章 骟
折苍在这里一个月, 村子里面一个月都没有消停。林高台冷眼看着,想看看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结果她什么也不管,一心一意的开始做晒盐, 做盐田, 然后一个月后, 成功做出了海盐。
林高台用手指头沾了点海盐吃掉,闭眼, 然后有些惊讶,这跟他们平常吃的矿盐跟井盐十分相似。
如果这种盐可以长期食用的话,那以后还愁没有盐用吗?海水无穷无尽,盐也无穷无尽。
就是他奔着偏见之心, 也知道这种海盐多么重要。而这般重要的东西, 却并不难做, 只要看过一遍,大概也知道了流程。
他可以想像到, 到时候诸国来此, 看见这种晒盐的法子, 该有多么惊讶。他心中竟然有一丝不想诸国隐士来陵城的想法。
是不是这样,就可以保守这个秘密久一点?
折苍一眼就瞧出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心思, 她如今也算是个老狐狸了,只是很努力的保持自己的少女之心,见此就道:“林大人, 不知道这是不是你们几百年前老祖宗的东西?”
“你怎么样,你们的老祖宗, 有说过这种法子吗?”
她笑着摇摇头, “可别丢人现眼了, 我现在却在想, 会不会是你们这些隐士去我家里偷书,却只偷走了旁枝末节,便以为自己懂得了什么奇门秘法,跑出来当隐士,做国师。”
林高台冷笑,“你别得意,是不是我说的,当别人来了,两相对峙,便也明白了。”
折苍啧了一句,不再理会他的嘴硬,然后跟乔年两个人又商量起这个小渔村的基建。
“他们村子小,并不需要去买他们的地,就留着吧,以后让他们收收房租就行。倒是村子后面的山,没有人用,便开荒吧,那里齐整,开发出来再做一个镇子,完全没有问题。”
而且不止是这么一个渔村,还有别的地方。沿海地区都可以用起来,等将来船只造出来了,就可以做码头,这里的地将来肯定贵的很。
他们在这里说的话,县衙的人就在旁边听,然后村子里才又恢复了往日的和气,他们就说嘛,怎么可能没有银子,这不,就算是朝廷不收他们的房子,他们也可以卖给那些富人。
果然,没过几天,就有富人来卖宅子,好几家都为了银子卖掉了宅子和地,只有几户人家不卖。
“那些个傻子,咱们这里现在就是个金窝窝,现在卖掉了,以后哭死他们。”,一个年轻的宽慰家里的人,“你们放心,咱们坚决不卖,还得赶快占地,村后面那块地不是以前胡六家的么?胡六战死了,就没有回来过,我想着,咱们是不是可以将他的地买下来?”
这时候买地,银子可不少,何况这地方早就被人盯上了,盯上这地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洪天荣。
洪天荣还有些不好意思:“手里面正好有银子,也不贵,便买了下来。”
他是偷偷的跟折苍和乔年说的,让他们不要跟林高台和弓天逸说。
“免得到时候又出什么幺蛾子,怪罪上我。”
洪天荣已经彻底没有了刚来时的那股京都大官的傲气,此生完全好像沉迷进陵城,不仅在小渔村里面买了地和宅子,还在其他的地方也置办了产业。
可惜陵城里面有限购政策,不然他是要屯大片土地的。
穷人对中的非常执着,富人们对买地也永远执着,这都是一辈子的事情。
折苍好笑道:“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说。”
她说这个做什么,反而觉得洪天荣会在陵城买宅子买地,是有投诚的意思。
乔年就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