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不是为了投诚,也是不愿意跟我们有所交恶,所以做出一点举动告诉我们他的心意。倒是不用害怕他有什么坏心眼,我看这个人性子高洁,也不蠢,甚至有一股嫉恶如仇的气势,没有那么多架子,虽然世家出身,可也朴实的很。”
乔年看的多,跟折苍道:“如今世道,做官的多为世家的人,一代传一代,互相举荐,穷人是没有出头机会的,除非是特别有能力。”
折苍明白。这个年头你没有关系,就等于没有一条官路可以走。穷人如果想要做官,则需要去学院读书,读书了也没有他们后世的科举制度,而是靠着同窗和先生举荐。
这时候的穷人如果能做官,他前期一定是非常会懂得钻营,而且身上有一股乔年质朴感——因为大多数时候,他们做的事情是世家不愿意去做的。
比如县官,更低一点的比如衙役。因为他们做的是最朴实的事情,所以日子走了之后就会有一个质朴之感。
而世家子弟高高挂起,做了官,就拿俸禄,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衙门在哪里。
“有一些还觉得做官是对他们的侮辱,但他们又必须为家族所付出,所以十分痛苦,时不时就要做一首诗来表达自己的悲痛之情,这样一来,就会有人吃追捧他们的性子高洁,不会被世间繁华所迷了眼睛。”乔年有些厌恶的说。
折苍笑道:“你说的这些我知道,这两年我也看出来了。”
所以,世家出身却有质朴之感,实在是很难得。洪天荣就进入了乔年的视野,他当即推断,这是一个务实的人。
“务实的人就好拉拢,特别是他们这些心中有老百姓的世家子弟。你看,他的脾性还是非常厉害的,对林高台看不上眼之后,就立刻对他们远离,可是见我跟他一样务实,便存着善意。”
折苍觉得可以。陵城就需要这样的人,有才华而且但在老百姓的角度上面看问题。
她笑着道:“那我就不掺和了,想来你已经想好了怎么做。”
乔年点头:“我确实不想放他走。”
然后就想到了折苍说后面来的隐士可能有大部分留在陵城的话,于是心中更加高兴,走路都是哼着歌。
他哼的歌是民间小调,最近跟着小鱼村里面的村民学的,这般高高兴兴地走,林高台和弓天逸看见后,却在琢磨一件事情:“他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宝贝?我这两个人滴滴咕咕在那边说个不停。”
弓天逸心中十分难安。倒不是因为别的难受,而是因为折苍实在是太有本事了,时不时就能鼓捣出一个宝贝。
她鼓捣出这个宝贝还不是那种要藏着掖着的,而是可以告诉大家,让大家都可以去用的东西。
那这样的话就有占一个先机的说法。比如说她之前晒海盐,晒着晒着突然只招一个贝壳说自己懂得如何人工养殖这种有珍珠的贝壳。
那自然是在他身边的人就听见了这句话,是不是先去做了?做不做的是二话,反正她说出来了,毫无遮掩的说出来,随便你去不去做。
如此任性,好像自己说的每一个令人疯狂的法子不是宝贝,而是一件小事情。
这样就让弓天逸心痒难耐,他甚至想去问问折苍这不知道如何发现金山银山,这样一来他也不用再朝廷里面当属官了,自己背着个铲子去挖矿多好。
别人做官可能是为了前途或者是其他的,但是弓天逸纯粹是为了银子。
他虽然是从林子里面出来的,但他绝对不是什么隐士之家,所以没有任何匡扶天下的知识,他只会腹语的小技巧,然后还有一个特别大的特点就是会拍马屁——林高台被他“一拍即合”。
林高台是个十分喜欢别人拍他马屁的人,平日里也很喜欢装高人模样,对任何人都顶着一张仙风道骨的脸,一般顶着这样的脸,众人都会下意识地不去拍他的马屁,觉得他不需要人间繁华,每天喝点露水就好了。
唯独弓天逸看出林高台内心真正的渴望,将他夸成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成功虏获了林高台的心,让他做了属官。
弓天逸刚开始本也十分高兴,但后来慢慢的发现,林高台就是个抠门的人。你费尽口舌把他夸,他笑眯眯的享受了,但绝对不会赏赐你点什么,而且用起你来绝对不会手软。
上次派他来陵城就是如此,虽然弓天逸挺喜欢外出因为这样就可以捞更多的油水,但总作为一个边缘人,被用了这么多年,还没有得到很多的财富,对于他来说心中早有不满。
可林高台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瞎,就是看不见。这一回原本是奔着复仇来的,他在林高台面前说尽了折苍的坏话,本来是恨极了折苍。
但是现在想想,他恨她做什么?
洪天荣这个人就很滑头,人家已经在这里买地了。比起这里的村民,弓天逸更知道若是这里发展起来以后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无穷无尽的银子!
他也想买。
以前,他去陵城的时候,陵城已经发展起来了,而且规矩很多,他当时一心一意的想要免费捞油水,跟折苍斗智斗勇,倒是把他的老本行给忘了。
于是他也开始背着林高台掏银子买地。他甚至已经想到了之后怎么做。
他要建水泥房子!现在陵城最高只建到了三层,他觉得这实在是太矮,若是他来建设的话,他一定会建设十楼,阿不,三十楼!
将一块地的价值利用到最大,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这与买他楼的人三十层怎么爬上去,他觉得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困难事情。
穷人么,只要有房子住不就万事大吉了?
越想越美,甚至有些抑制不住,于是也哼了一声歌。
就这一声歌,让林高台察觉到了不对,他马上派人去查,一查就发现我手底下两个人竟然都叛变了。
他立即决定要杀掉折苍。
不为别的,只因他从洪天荣和弓天逸身上看见了更多的人,如今做官,无论是为了天下苍生,还是为了银子,都逃不脱折苍和陵城。
那就干脆毁掉。
……
折苍并不知道林高台打什么主意,她正高兴的告诉微生舟自己又开了一个挂。
她现在已经把微生舟当成了自己秘密的唯一倾诉者,跟他说一说自己的秘密,自己心里也会畅快些。
“什么挂?”
微生舟好奇,“怎么突然间就有了?”,他想了想,“是你顿悟出来的吗?”
也没见她干什么呀。
折苍还是做出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样,“都跟你说了我这是神仙法术。”
微生舟虽然不信还是顺着她的话问:“这回是什么挂?”
折苍笑起来,“这回是……骟匠。”
微生舟没有明白过来:“什么?骟匠?”
折苍就比划了下他的下半身某处,做了个切的手势。
微生舟瞬间明白了。
作者有话说:
骟(shan):阉割
我大概明天可以恢复,奥利给!
苍苍:你杀我啊?那我阉你哦。
第29章 刺杀
十月的时候, 折苍打算回去了,在这里待了一个多月,得回去做其他的事情。她实在太忙了, 回去之后, 马上又要过年, 过年前她还想把方便面做出来。
如果可以的话,做完方便面, 她还想研究上辈子在电视里面看见过的行军打仗时吃的肉罐头,那种也要做。凡是好东西,只要她想起来,她就想做出来。
除了这些, 还有一些每年都要做的事情。比如冬日里, 给战士们的棉衣必须要准备好送过去, 安朔写信回来说,在乌塔子又招了很多人从军, 粮食, 衣服, 兵器,这些都得跟上。
所以, 整个陵城都很忙,她也很忙,根本没有时间在这里跟弓天逸和林高台玩什么尔虞我诈, 你抢我夺,基建难道不香吗?她每天看着自己熟悉的东西发展创造出来, 真的非常高兴,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幸福了。
她无时无刻不想着回去搞方便面, 谁知道还没有说回去的话, 就见林高台带着好几个人过来。
大概七八个吧,全是男人,有年轻的也有年老的,岁数从十六七岁到大概五六十岁不等,每个人脸上好像都已经练出了一种“神仙姿态”,全都以“我是仙人或者高人”的目光看着她。
折苍就马上知道这是这次来的隐士,说实在话,她如今对隐士的印象一点也不好,越是仙风道骨的,她越觉得是骗子。
这八个人里面,她第一个看上的是长的不那么仙风道骨的人——其他七个的类型都干林高台差不多。
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对隐士的形象有什么共同执着,全部都装扮的如同神仙一般,不过衣服料子是真的好,她们陵城如今并没有做衣服的高档品牌,全都是以平民为主,这种衣袂飘飘的衣服,折苍还是第一次见。
果然好衣服是装逼必备神器。
她直接问那位看起来颇为贫穷的仁兄——因为他的衣服没有衣袂飘飘,料子也粗糙的很。
“你们有事吗?”
直接了当,没有一点点的客套。她早就想好了,既然你们隐士嚣张,那我就比你们更嚣张,你们要做隐士,那我就做隐士的祖宗。
就凭她现在的造化,走出去都能称的上祖师爷爷,给他们做祖宗,折苍觉得自己一点儿也不亏心。
显然对方不太习惯如此说话,于是被她看着的那位仁兄马上接话,长长的说了一堆话,说的话晦涩难懂——折苍也真的没有听懂。
她虽然来两年了,但是平时要做的事情,很多并没有大规模的去学习这个世界的语言。
于是偷懒学了一些常用字,对于她来说够用就行了,而对方说的话相当于文言文,用词还很偏僻,好几句话她本来听懂了的,结果下一瞬间,被几句难懂的话一混淆,又不懂了。
她不说话,对方就一直说下去,不断的说,说到最后有些口干舌燥,终于忍不住直接问:“折苍姑娘,你是如何想的?”
最后这话终于是大白话了,于是她笑笑,转头问乔年:“他最后一句话之前说了什么?”
乔年于是上前一步,充当翻译,长话短说,总结道:“他们想要弄清楚你的来历,也想问问你,对于他们所传承的东西还知道多少。”
折苍点了点头,朝着那位穷苦仁兄直言,“乔大人说的对吗?”
对方就有些懂了,先是肯定乔年的话,然后问:“折苍姑娘是听不懂我刚刚的话么?”
折苍依旧保持自己嚣张的人设:“用词太过于偏僻,可以直接用大白话吗?”
她发现了,她无论说话多么不客气,这群人都没有什么两样神情,好像她这般说话是正常的,就如同他们意识不到自己多么自大一般。
实在是……不好评价。
隐士到底是谁惯出来的?
见他们还不说话,折苍直接道:“你们会说大白话吧?”
八个人就齐齐的露出了惊讶的神情,“怎么,姑娘只能听得懂……日常所说的话?”
隐士里面,可没有这般没文化的人,怎么跟个文盲一样,这样的人,家中的人怎么放心她下山?怎么不多培养培养?
许是他们的神情太过于震惊,折苍笑起来,未免以后还有无数的人来问她这个问题,索性解释:“我们世世代代居住在陵山,从未出过山,说的话虽然音一样,但是字却不一样,简单的字还是懂的,毕竟发音一样嘛。但是你刚刚所说的话太过于偏僻,我们没有这个发音,所以不懂。”
八人中年纪最长的老者上前一步,“折苍姑娘,你们世世代代居住在陵山,想来族人很多?”
折苍摇头,“全部都去世了,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
老者皱眉:“什么时候去世的?”
折苍很有耐心,给足了他面子,“肯定是在我出来之前去世的。”
老者一顿,再次询问,“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姑娘懂的东西这么多,想必不是一个人教的,又或者是姑娘自学,那姑娘是从书里面学的吗?”
折苍:“……”
越问越多,她干脆自己说:“我只说最后一句——我从陵山来,只有一个母亲教导,其他的族人从来没有见过,我所学的东西也没有书,全部都是我的母亲一个人口述给我的。”
这话一出,其他人都不信,一个个的看着她好像在说撒谎精,折苍就笑笑,反正她已经说过一次了,信不信都随他们。
她紧了紧后背的弓箭,道:“我该说的话已经说完,如果还有其他的人来问,你们帮我转述,我不会再说第二遍。”
嚣张十足,目光深深,却没有看向着八个人,而是朝着老虎招了招手,然后道:“山山,走了,回家了。”
此时已经是黄昏,天空上面挂了一轮月亮,浅浅的看不见全貌,几个人都站在海边,虽然有些针锋相对,但并不想都失了气度。
那老者丢了面子,却不跟林高台似的生气,而是很有涵养的道了一句:“许是我刚刚问话问的太过于着急,让姑娘误会了,我和其他的人都没有要姑娘归还东西的意思,只是觉得,若姑娘真懂我们这么多人所知道的东西,还肯传授的话,便是天大的喜事,可又不知道这些东西的来历,实不相瞒,我这几日来来回回想了很久,除了想到折兰王,还真不知道姑娘的先辈是哪家的。”
折苍:“是你的东西才叫归还,不是你的东西叫做抢,我的东西肯定不是你们的,也别厚着脸皮过来要,但也跟你们想的一样,我对这些东西并不独占,陵城的商户都知道,你们也可以去学。”
说来说去,她都说烦了,不耐烦跟他打机锋,道:“既然几位是带着和气来的,那便跟林大人远着些,他可是恶意满满的想要抢东西。”
折苍说话横冲直撞,几个人倒是不那么生气——他们宁愿遇见的人是这种二愣子,有什么说什么,而不是城府深的人,不然藏着些什么,难道你还能发现?
反正她没有说出来自己会什么之前,没有任何人能猜到她能做出来什么。
更简单的人打交道,当然更好。
只有林高台气的鼻子疼,虽然没有接到他们的来信,就接到了他们的人,但是在他的预想里面,难道这么多好东西,他们都不想要吗?肯定是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