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两次,之后再触摸便不会凝聚出血色珠子。
玄嚣虽不知何时再次触摸,才能够继续消弭煞气,但只要徐妧能将他的化身带在身边,总能试出规律。
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让徐妧留在这九重天紫微垣处,直至将他煞气维持平稳。
但这仅是最稳妥的办法,却非徐妧所愿,玄嚣不愿做出强迫行径,否则又与受杀伐煞气影响失控有何不同。
徐妧在下界似乎也有麻烦缠身,化身虽只有他三成实力,又有杀伐煞气盘桓,不可以轻易出手,但在紧要关头之际,亦可护徐妧周全。
如此,也算是偿还了徐妧相助的恩情。
“晚辈自然愿意,但白虎血脉一经现世,恐怕会引起诸多强者觊觎。”徐妧道:“能否请前辈为小嗷呜施术遮掩血脉气息。”
玄嚣对她了解不多,但历来御使妖为奴仆者,从来都以妖之血脉珍奇为荣,莫说遮掩,便是设宴宣扬都大有其在。
何况是白虎血脉。
只不过想了想另一心性的自己愿意认徐妧为主,她能有此要求,倒也不出奇。
玄嚣嗯了一声,在小嗷呜头顶便无端浮现出道玄奥图纹,顺势落下之后,小嗷呜软乎绒绒的虎毛便发生了变化。
原是雪白无暇的部分,化作了有些灰蒙的黑,并不纯粹,瞧着脏兮兮的。
其余浅金色的纹路,则都变作土黄色。
衬着小嗷呜恹恹的神情,活像是一只血脉不纯还生了病的小虎崽子,被它母亲遗弃了一般。
除了外形的变化以外,小嗷呜原本慑人骇神的那股子气势也都荡然无存,唯有淡淡的妖气逸散,方能证明它并非凡俗。
徐妧上前将其抱起在怀中,朝高位上的玄嚣微微颔首,道:“还请前辈放心,晚辈定不会辜负您的托付。”
看了眼懒散耷拉着脑袋待在她怀里的化身,玄嚣沉默片刻,才低声应道:“不算托付,倘若你能缓和它积蓄的煞气,我自当有厚礼回报。”
徐妧对所处环境的认知很清晰,结合当初遇见小嗷呜所在的天柱之境数,它的长辈恐怕就是传说中的仙神。
这样分量的托付和许诺,与她所得的系统机缘相比,也弱不了几分。
两人虽不沉默寡言,却也都是不爱多说废话和寒暄的性格,待这托付之举结束,玄嚣便施法将徐妧送回了来处。
待徐妧与他化身的身影一并消失在大殿内,玄嚣脸色这才微变,险将脂玉雕琢的扶手碾碎。
几缕散落的发丝下,玄嚣的眸光沉沉,眼中思绪若乌云拢聚。
“下界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此浓郁的杀伐煞气……”
竟能够侵染他的心神,堪堪造出一尊凶神。
…
…
徐珠玉从未生过这么大的气。
她一边捂着越发感到疼痛的头,一边吸着气大声道:“我的长姐,性情纯良温善,二十余载未归家,一朝回归,便是受到你们这般对待!?”
狼卫一众人的神情更差,他们也不过是奉命行事。
何况就眼下这局势来看,他们不但丢了脸面,威势荡然无存,还个个都受了或轻或重的伤。
就连向来视作杀手锏的结阵都被徐妧破了,这话传出去,他们狼卫分明是在给徐妧造势,于公于私而言,怎么也不该受到徐珠玉那般诘问。
几个站在屋檐下的子弟面面相觎,见徐珠玉脸色难看至极,甚至咬着牙,似乎是气极了,越发清楚他们弄错了始末。
可是谁也不敢这个时候上去触霉头。
赵五水踌躇了一下,决定还是上前安慰几句,顺便与她道歉。
徐珠玉吼了那句话过后,只觉得头更加疼了,她猛然把脸垂下,眼眶一阵发烫,激得满是红意,像是不知道哭了多久一样。
脑海里更是不断闪过一个又一个场景画面。
有父亲面向尸山血海,冷若铁的背影流露出一股难以遏制的激动。
也有无数异兽竟出现在太微垣各处,屠戮无数,往日多有交恶的大能与大妖、人修与妖修竟都联手应对,却呈颓势。
还有她的阿姐,同样是背对着她。
那背影与往日如出一辙的镇定平静,给人心安,纵然沾着浓浓血气的风哀怮般吹拂而过,也难盖其一身正气。
徐珠玉努力地瞪大了双眼,她看不见自己眼睛密布的血丝仿佛要爆裂,只看见了阿姐的肩胛向腰身处,深可见骨的一道撕裂伤口。
还有越过阿姐身影向前看去,正悍然袭来,那力量几乎毁天灭地的一击。
“阿姐!”
徐珠玉感觉自己的脑袋就像是被狠狠搅动,疼得几乎欲裂,她想努力大喊出的两个字,竟在喉咙里干涩地只发出嗬嗬的声音。
这一声,却吓到了在旁紧张不已的近侍,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小郡主怎会对那徐妧有这般深的感情。
而这一声,也被传回此处的徐妧所听见。
徐妧看了一眼徐珠玉,便抱着小嗷呜,神情冷静地跨过一个个倒地咬牙不喊出声的狼卫,朝她走了过去。
“固守心神,堪破虚妄,断去惘念!”
清冷嗓音并不高昂,落在徐珠玉耳边却犹如平地一声惊雷炸开,眼底盛满的泪水滑落,意味着入魔的猩红却尽数退去。
徐珠玉心中一阵慌乱,脑海里看到的那些场景顿时像是烟消云散般,怎么也抓不住地消失不见,只留下让她感到揪心的难过和悔恨。
见她从心魔侵蚀的状态里清醒过来,徐妧顿了顿,道:“我一切都安好,不必担忧。”
徐珠玉抬眼看向徐妧,连脸上两道泪痕都不顾了,吸着鼻子道:“阿姐,我……今日之事,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不知为何,看见徐妧安然无恙地站在面前,徐珠玉心里头满是庆幸,又感到无边的酸涩发痛,止不住的后怕。
尽管现在的局面,是徐妧突然有巨虎虚影相助,破了那狼卫结阵,反将一军。
待这些情绪平缓之后,徐珠玉思绪也清晰了许多,开始担心起徐妧是否对她和徐家有了误会。
徐妧淡声道:“这件事,你无需过问太多,能够遣动狼卫之人,想必早就安排好了后手,是成功还是失败,都不会留下太多痕迹。”
徐珠玉抿了抿嘴,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总有些不忿。
“至于那些人,似乎是你的同窗好友,方才他们莽撞动手,我没怎么留情。”徐妧道:“为免以后你们有什么误会,你还是先与他们说清楚吧。”
徐珠玉顺着她的话,看了一眼赵五水等人,这才分了注意力给他们,眼见着那几人羞愧难耐地低下脸或四处张望,顿时感到气恼。
徐珠玉不是傻子,一直都知道阿姐对徐家,乃至对她,哪怕不厌恶,也绝无好感。
初入王都,就遇到了狼卫这般阵仗,已经足以让阿姐对她和徐家的观感降至厌恶了,何况还有这几人来瞎掺和!
“阿姐你听我解释……”
徐妧眼神清冷,打断了她的话,道:“这几人再莽撞,也不至于蠢笨如此,恐怕,不单单是为了算计我而来,你能查清楚自然是最好。”
“若不能,日后还需多加小心提防。”
徐珠玉不知从何而来的亲近和在意表现,被徐妧尽数看在眼里,她不愿和徐家有太多牵扯,但也不会执拗得产生敌意。
待此间事了,徐妧认为能与徐家两不相欠、形同陌路,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徐珠玉看着阿姐的脸,努力想找出更多一些能够显露徐妧心中所想的神情,却也只能无功而返。
索性就当徐妧的话,是对她的关心,于是用力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阿姐,我一定会查明此事,也会保护好自己的。”
徐妧微微颔首,视线余光瞥见小嗷呜仍是一副恹恹的模样,也不想再在这里受数人注视,道:“领我去休息的地方吧。”
徐珠玉白净的脸上,鼻头与眼眶都红彤彤的,眼神却认真得发亮,点头道:“好!阿姐快随我来,我带你回家!”
一旁的近侍微怔,眼睛往狼卫那儿一瞟,收回视线后,看向了说完话就要走的徐珠玉,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徐珠玉也若有所觉地望向他,脸上笑意顿时消失,道:
“有劳柳近侍你留下来处理好这里的事,我不管狼卫如何,总之他们无凭无据就对阿姐动了杀心,万不能随意处置。”
近侍似乎也是头一回见到小郡主这么严肃的样子,愣了愣神,还没开口就又听得她继续开口。
“还有,不论往日如何,又有何渊源缘故,阿姐始终是我的阿姐,是镇北王府的大郡主,你三番五次在旁观望,任由阿姐受人欺负,失职犯错,我断然不会忘却。”
“那些个弯弯绕绕,我都知晓,但……柳近侍,若有下次,你好自为之。”
匆匆说了一大段话后,徐珠玉小脸上肃穆的表情一敛,往前赶忙小跑追上徐妧。
“不是不是,阿姐你走错了!”
“王府在东边……”
“不过阿姐你要是想去前边的大街逛逛也好,漱玉阁的曲儿好听,茶点也好吃,阿姐不如我们去坐坐吧!”
“咦,那只巨虎就是这头小老虎变幻的吗?真厉害……它可是伤着了?”
“阿姐阿姐……”
闹剧终了,狼卫们昏迷的昏迷,剩下还能动弹的也已经缓过了气,此时巡逻的衙役才姗姗来迟,熟练地将他们尽数带走。
近侍被徐珠玉不留情面的一番警告,他尚有城府在,单从面上表情窥不见心中所想,却也站在原地沉思半晌。
待衙役带走了狼卫众人后,他才垂着脸悄然跟上。
留下赵五水等人面面相觎。
“感情……不和?”
不知是谁又迟疑地小声说了一句,但良久之后,也无人应答。
…
…
偌大的王府里,看不出什么森严戒备。
徐珠玉心底仍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更是心事重重,但仍是打起精神来,脸上满是笑意地领着徐妧走入一座园林。
“阿姐,我知道你要回来,早早就着人收拾安排好了这座园林,比不得太和宗灵秀,委屈阿姐你了。”
徐妧听着她与往日沉稳秀气截然不同的叽喳说话声,看向纤细手指指向园林里的那座小楼。
整座园林巧借布景摆了一座聚灵阵,小楼更是由上好的灵材搭建,窗棂雕花无一不精致秀美,看起来新得像是才筑成不久。
走入小楼内,却又是与外边不一样的简单整洁,并无太多奢华昂贵的陈设摆件。
徐珠玉紧张得连一直纠结的心事都忘记了,期待着徐妧的反应,说道:“我知道阿姐你不喜欢铺张,都是照着清修的条件来安排。”
徐妧微微偏过脸看向她,自然瞧清楚了少女的神情。
“多谢你的好意。”
尽管住不长久,亦不知道徐珠玉这么做为了什么,但这份心意,徐妧能够感受到。
徐珠玉松了口气,又忍不住抿了抿嘴,旋即还是扬起笑脸道:“那我就不打扰阿姐你休息了,待阿姐你休息好了,我再来寻你!”
徐妧微微颔首,目送少女转身离开后,灵炁便飞出将门扇阖上。
待入内室,徐妧将小嗷呜放在了榻上,安抚地轻拍它的脑袋,再顺势往下抚摸至尾巴。
“几日不见而已,怎会蒙受这样的苦难?”徐妧道:“莫不是因为贪玩,又闯入什么险境。”
小嗷呜原本还有些难受,可被这么一安抚,舒服得直发出呼噜声,下意识张开虎爪一抓一抓,将那极品水澜丝织就而成的被面抓破。
而在紫微垣,正与睚眦说话的玄嚣一顿。
与在他面前的敬重表现和清冷嗓音截然不同,徐妧在对小嗷呜说话时,尽管表情淡淡,语气却要柔和许多,像是打趣,却更多的是温柔安抚。
化身在下界的经历并不会尽数反馈予玄嚣,但和徐妧的接触,因命契缘故,则会及时传达。
睚眦表情严肃地等了半晌,见玄嚣话音戛然而止,似是陷入沉思,不由得更加严阵以待。
“帝君,往日我虽有些顽劣,可大事在前,我定不会犯错,若真是连您都觉棘手之事,还请放心吩咐我,反正我家老头子也说了,我任由您差遣!”
玄嚣被他急吼吼的几声帝君唤回神,嗓音冷然道:“你去天市垣走这一趟,看到了什么。”
“噢噢!”睚眦打起精神,接着把刚才没说完的话,继续说下去:“我一入天市垣,便察觉到了不对,还没等我仔细查探,就有几只七重境异兽扑来!”
睚眦说着便有些兴奋,还不待他说出自己是怎么大展身手,就瞧见玄嚣那双淡金色的漠然眼眸,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咳……我越往天市垣中心处去,所见异兽实力越强,且越癫狂疯魔,与天柱之中的异兽截然不同,根本不受血脉压制。”
睚眦脸色严肃,总结道:“帝君,您的担心果然没错。”
第71章 月德山庄 玄嚣神色如常,暂将对徐……
玄嚣神色如常, 暂将对徐妧的关注忽略。
三位好友里,陵光陡然没了踪迹,寻觅不得, 而执明在为自身即将迎来的劫数做准备,能够请来的也就只剩孟章神君。
“那就有劳你走一趟,将天市垣所见所闻告知孟章神君,由他定夺如何处置。”
睚眦听了,面色一苦。
“帝君,您也不是不知道神君他老人家的脾气, 我若是打搅了他的好眠, 怕是要被……”
话还未说完,睚眦剩余想说的话, 都在玄嚣漠然看来的金色眼眸中,尽数咽回了肚子里,九界之中乱的可不止这一界, 玄嚣帝君的危险性,睚眦自是知晓几分。
事情孰轻孰重, 睚眦也明白, 但想起那位的脾气, 饶是平日里怎么气傲, 也不由得在心里打起了鼓。
玄嚣看向面前石桌上的血色珠子,嗓音沉然。
“事关九界, 他能分得清轻重缓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