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大义凛然的清越嗓音骤然响彻整片山庄,随后便是魔修被惹得又怒又讥笑的回应,不多时,二者交手的气机爆发。
白风岚全心神应对上空的魔头,虽知有人仗义相助,却也分神不能,只得匆匆传音一道安排庄人去助那人。
但魔修此次行动有备而来,山庄各处倒不至于落入败势,可也如他一般无暇脱身。
徐妧将看向声音传来处的目光收回,开口道。
“白少庄主应对魔修,我去别处看看情况如何,徐珠玉,你在此为白少庄主掠阵,以免那魔修不敌,召同伙来援。”
话音落下,徐妧御风飞去,身影须臾间便消失不见。
徐珠玉来不及多说一句,也只好提高警惕,防备魔修任何异动。
而上空正运气抵御阵法压制的魔修,状若不经意瞥了眼徐妧离开的方向,脸上依旧是那张狂近癫的神色,眼底却有几分思索不定。
穿过几座楼宇,在一片水榭之中,三个境界不过四重的魔修,正与个青衣男子打得不可开交。
在青衣男子身前,浓淡墨意有形在空中勾勒出手执兵刃的武将,更有笔走龙蛇的墨字藏纳意韵,或攻或守,尽管三魔一人修为相近,青衣男子却显得游刃有余。
徐妧携小嗷呜靠近之际,并未掩饰自身气息,魔修与青衣男子第一时间便发觉她的踪影。
“怎么办?是否要请魔将大人来此!”
“以多敌少还敢请魔将大人,你是想挨鞭子抽不成!?”
“之前不过是同他玩玩,你们两个就别再藏着掖着了,速速将这二人击杀,找到山庄库藏才是正事。”
“好!”“这般细嫩的小娘皮,合该被我剥了皮炼化成美人蛊,待会儿你们下手可得有个轻重。”
“别废话了。”
三个魔修合作默契,来回应对攻击的时候,还能有说话的机会。
与他们交手的青衣男子气度不凡,比寻常读书人多了一份洒脱随意,却又不失清然雅正,他察觉到徐妧之时,连忙高喊道。
“这位道友请小心,我尚有余力应对,方才这群魔修口中的魔将往东边去了,想必是发现了什么,请道友速将此事告知山庄中人。”
话音落下,青衣男子便不再关注徐妧,心神专注在与魔修交手上。
可猛然一个目光擦掠,青衣男子清楚看见徐妧依然站在原地,她脚边端坐着只毛色驳杂的幼虎,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地上碎石。
倘若没他们这边打得如火如荼的场面在,还真是一副惬意得令人望之心生笑意的画面。
青衣男子愣神一瞬间,便有白骨魔爪陡然抓向他心窍,好悬有只墨色飞鸟浮现挡下这一击,却也逼得青衣男子受巨力重击得连连后退。
“道友,你这是……”
徐妧闻言,嗓音淡淡道。
“月德山庄并非泛泛之流,自会有应对之策,既然无需我前去告知,你也不用我出手相助,我便在此旁观,应当不碍事。”
青衣男子嘴角轻抽,一时间都要分不出徐妧到底是人修还是魔修。
三个魔修只当他俩有什么私怨,见此不由得发出刺耳怪笑,对青衣男子的攻势也越发凌厉了起来,却也分了一道神念关注着徐妧,以防着了道。
水榭内战况激烈异常,打得原本精致秀丽的风景,如今水波浑浊,残花断枝比比皆是。
原本还与三魔打得平手的青衣男子,不知是灵力不支,还是受了徐妧的影响,连着吃了好几次魔修重击,此刻俊逸面庞色若金纸。
青衣男子万般无奈,只能提起一口气,朝徐妧高喊。
“道友!魏某往日想必与你是无旧怨,何况大敌当前,还请道友不论如何,也莫要这般袖手旁观。”
徐妧微微眯起眼眸,身侧剑光浮现,压抑着几欲出剑的势头,为这水榭凭添一抹锋芒。
“魔门少主倒是好演技,可惜,还是差了一点。”
严格来说,差的不是演技,而是运气。
初见此人的一眼,徐妧只是略感怪异,她向来六识敏锐,见过的人纵然只有一面之缘,也不会轻易忘记。
徐妧记忆里从未见过此人,可对他的气息却有着莫名的熟悉,这种感觉很是微弱,但时刻提醒着徐妧需要谨慎小心。
本就不是莽撞的性子,既然这青衣男子尚有余力应对,徐妧自然不介意再观望片刻,她一向来都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直到青衣男子真的受了伤,让徐妧觉着越发熟悉的气息浓郁了几分时,在她耳畔随之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恭喜宿主达成‘天命之子·谢知白’成就:洞悉!好你个魔门少主,竟有多幅面孔!”
“奖励:精纯灵石·百枚,《藏风游书》·一本,已发放至背包,请宿主自行查看。”
待这话音落下,三个魔修合力使出的诡术忽然一滞,身形骤然僵硬停顿,只剩下眼珠能够因为惊恐而不断转动。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三个魔修口中不断发出近乎求饶的嗬嗬声。
谢知白皱了皱眉,不太明白。
“我有自信,哪怕是八重境大能在此,也看不出我这具化身的异样,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徐妧淡然瞥他一眼,这其中缘由岂能说出。
正是有一开始心中那点不信,才能够完成系统的成就,倘若她为了支援同道而急于出手,这成就自然无法完成,也难辨青衣男子真实身份。
“原是心中猜疑,但阁下反应,足以让这猜疑化作十分笃定。”
“你在诈我?!”
谢知白先是狠然眯起眼眸,压不住的杀气却直往外冒,破坏了他周身温润气度,片刻之后却又扯起嘴角大笑不已。
“只是一个凭空猜想,就敢置同道于危难之中而不顾,你这名门正派出来的修士,心思似乎不及传言那般仗义善良啊,用同道性命来赌,就不怕赌输了么。”
徐妧神色从容淡定,不为他言语所动。
“你在害怕。”
在徐妧脚边姿态懒散的小嗷呜,也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非常认可她的话。
“我何惧之有?难道你敢在月德山庄大敌当前的紧要关头,对我动手吗,你们正道就是规矩约束太多,不过我却乐得你们有这些个顽固不化的规矩。”
“这具化身就算被你杀了,也绝不会显露出分毫异样,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认出我的身份,但你真的敢杀了我吗?你敢背负杀害同道的罪名吗?”
“你敢赌这一把?”
谢知白很享受这一时刻,身为魔门少主,他未尝一败,当日秘境交手,却在徐妧这丢了不少的脸。
今日谋划之事,徐妧的出现是个变数,可比起那一日,谢知白做的准备几乎万无一失,他自觉掌握主权,顿觉快意不已。
徐妧眼底淡然依旧,纵然此人面上笑意邪肆,也未引起她心境波澜。
“我为何要杀你,不是所有的事都要用杀伐解决,只要留住你,这北楚能人不少,能够验明神魂的法门总能寻出一二,北楚没有,太和宗也会有。”
“他们为何要信你?这副身躯可是儋州魏家子弟,只要我咬死验证血脉,就绝不会有差错,岂会有人容你动用搜魂术!”
“呵,徐妧,你这般行事,就不怕被人猜忌,冠以嚣张无度、刚愎自负吗?”
“你又是凭什么说出这番话,凭你出身大宗门?殊不知,正是因为你的来路,才让你行事有着百般桎梏,由不得自己。”
徐妧凝眸看着他,沉吟道。
“能够一瞬反杀三个修为不低的魔修,如今又暗中动用神通妄图惑我心神,你能动用魔气,意味着,即便掩藏得再好,但只要仔细盘查,总能寻到蛛丝马迹。”
“到了这个时候,你想的却是这些?”
谢知白上挑的眼眸之中邪气丝缕,不得不承认,徐妧比起他以往见过的修士要有趣得多,让他越发想要见到徐妧的冷静沉着被打破。
“魔修历来诡计颇多,我知你留有不少后手,又如何?”
徐妧向前迈出一步,足尖轻踏在尚显浑浊又波澜不止的池水上,一瞬间足下池水涤清,像是污浊有神,自动避让。
霜白剑光流转追随,偶见有霞色轻泛。
“只凭我是徐妧,而你,是魔修,这便足够了。”
徐妧向来行事只求问心无愧,而非要给何人一个交代。
既然知晓眼前人就是魔门少主,时下月德山庄遭遇魔修来袭,他却伪装成正道人修,如此大费周章,想必图谋不小。
倘若揭露此人真面目,要迎来天大的诘问与压力,又如何,徐妧岂会因为这些便畏首畏尾。
她自会一肩担之。
话音落下,徐妧也不再同他多言,压制已久的剑势迸发,向前疾刺而去,锋锐剑气即便不是针对它物,亦使得浑浊池水被生生割开,久难合拢。
而被剑气直指的谢知白,神情也难免挂上几分凝重。
谢知白早已经命人打探过徐妧的一切信息,可也不知徐妧何时于剑道上有这般成就,过去她出手多是用些寻常灵剑,或以神通术法御敌。
但这道剑气,绝不可能是出自寻常灵剑。
谢知白眸光微闪,旋即挥毫在身前舞出浓淡水墨,更是不吝召出一张泛着淡黄宝光的宣纸,将这浓淡水墨勾勒出的图画承载。
然而下一刻,清脆的破裂声响起,宣纸宝光尽碎,坠落在池水之中,晕染开一圈一圈的墨色。
谢知白却在这一瞬间,心中忽然有了打算,他只略略侧过身,却没有完全避开剑气,就算避开,徐妧积蓄力量而发的剑气也会追击。
剑光绽放之际,谢知白被剑气生生削去半臂血肉,露出一截森然白骨。
在这之后,谢知白咬牙以血为墨,凌空书写出几个大字,才将残余剑气消耗殆尽,他又接连书写闪、御二字,堪堪躲过了徐妧紧接而至的几道追击灵炁。
“等等,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的目的是什么吗?”
徐妧一边挥击术法,一边以剑指引动剑气流转,攻势丝毫没有停歇。
“我并未封住你的口,想说便说,何必问过我的意见。”
难不成还想让她停下,听他慢慢道来,徐妧眼神冷然,逐步逼近。
下一刻,却见到谢知白草草写出了三个笔走龙蛇的大字——镇北王。
“你与他的关系,个中秘辛,对魔门实在算不得什么难打听的事,摈去阵营不同的对立,你和我,现在其实都有一个共同要对付的人。”
“实不相瞒,我倒是挺敬佩你的为人,何况,这一次按照你们正道修士的话来说,我要做的事,算得上善事一件。”
谢知白压低了声音,说罢后抬眸瞬间,便瞧见一尾青蛟扑面而来。
第74章 雷劫 徐妧不是初出茅庐的小修士,……
徐妧不是初出茅庐的小修士, 这魔修说得天花乱坠,盯上镇北王,其背后本质必然是要祸乱人道, 她岂能容。
“真是冥顽不灵!”
被打得没有还手之力,谢知白敛去眼中狠戾,扯起嘴角讥讽一笑,旋即果断转身逃向魔将所在的方位。
对付徐妧这样的正道修士,谢知白多得是手段,不愿合作, 那便自食苦果吧。
他逃, 她追。
两道人影疾掠过山庄各处,交战中的魔修与人修俱是一惊, 眨眼间那两道身影就已经消失不见。
银月泉边,看着已经干涸的泉眼,白风岚面上神情阴晴不定。
魔修究竟是以什么手段窃走银月泉眼暂且不论, 这银月泉眼被窃,虽不至于损失重大得叫月德山庄伤筋动骨, 可的确算是打了好响一记耳光。
更是重重打在了白风岚的脸上。
在旁沉默不语的徐珠玉, 则是更关心徐妧去了何处, 是否会有危险, 这山庄内仍有魔修肆虐,偏偏无一处来报见到徐妧。
“救……救救我……”
两道疾掠而来的气息引起银月泉边上众人注意, 皆侧目望去, 便看见一青衣男子伤势极重,似乎到了极限,受重伤似乎扔下几块碎片,落地之后跄踉着步伐朝他们跑来。
青衣男子的左臂隐约可见白骨, 伤口上的血几乎都快要流干。
而在他身后紧随而至的人影,也让众人终于看清,正是神情冷然的徐妧,携剑光落地,不掩锐利。
“这……”
一时间,众人皆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白风岚倒是率先命人扶住谢知白,快步走向徐妧。
“徐姑娘,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你们遇见了极厉害的魔修?”
尽管这场面怎么看都像是徐妧追杀青衣男子,白风岚却更相信徐妧的为人,何况,即便是有什么私怨,以她一贯来的作为,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失智动手。
徐珠玉有些不好的预感,瞥了眼气若游丝的青衣男子,便匆匆朝徐妧走去。
“阿姐?”
见他将自己引来此处,用意是何已经无需多言,徐妧冷然收敛剑势,淡声道。
“此人来路不正,还请诸位小心。”
“可笑!你无端伤我,唯恐我会泄露此事,竟不管此处是什么地方,就猖狂得一路追杀我至此,简直……咳咳咳咳!”
白风岚与徐珠玉面露惊诧,看这情形,青衣男子怎么也不像是有问题的样子,但既然是徐妧笃定说出的话。
他们不由得在心里信了过半。
“不知此人犯了什么事?倘若真是作奸犯科,月德山庄也绝不姑息,若是有别的缘由,我亦会先将此人严加看管,待山庄内琐事了断后,再做决断可好?”
“阿姐,这毕竟是在月德山庄……”
徐珠玉在徐妧身边小声说了一句,不只是她,白风岚亦相信徐妧不会无的放矢,但这人瞧着是个以文入道的修士,想必是有师承。
贸然动手处决,恐会引起不必要的乱子。
徐妧知道他们心中忧虑,正要解释几句,另一边受月德山庄庄人搀扶的谢知白,低着脸诡然一笑,旋即抬脸便换了副神色,惨然又不失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