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品灵剑……
太和宗对徐妧竟然看重到这种地步,镇北王怎么也想不明白,甚至因此引得心中杀气越盛,在他看来,这世上岂会有无缘无故的好。
难道,太和宗那帮修士……当真是琢磨出了什么。
陡然间,自上空传来一声真正雷响,震得镇北王回神,一众人等,俱是惊得变了脸色。
这下白风岚也是有些欲哭无泪了,怎么莫名其妙的,竟有雷劫在他的山庄上空酝酿,别个还能离开,可这里就是他的家,真要跑了,算哪门子的道理?
顾狩元在一旁眼神略有复杂,低声叹道。
“先将伤者送远一些罢,眼下已非我等能够插手的局面,倒不如先顾全大局。”
白风岚闻言,连忙认同地点了点头,却又愣了愣神。
除非有什么后天锻造炼制而成的宝物,遭得天道察觉,才会引发雷劫。
难道那柄剑……?
此时一道电光闪过,白风岚回过神,赶忙吩咐庄人搀扶着魏延一并离开这危险地带,却陡然一道剑气飞来,斜刺入那谢知白脚边不过毫发间距的青石砖中。
白风岚愣了愣神,循着剑气来的方向看去,相隔甚远,白风岚竟觉着他从徐妧那双清透眼眸之中,读出了徐妧的示意。
‘他留下,你们走。’
…
…
魏家主面上三分客套笑意,在看到魏延被安然放置在地面,而其余等人有序散去之后,逐渐消失。
他们走得了,魏家主和镇北王自然能走。
却有些走不动。
“你……!”
镇北王下意识仍想冲徐妧呵斥出声,却察觉到他施加的神通在不知不觉间,仿佛落到了空处,他当即反应过来这是为何。
目光乍然一转,再看向绝影时,镇北王面上神色除一贯来的傲然沉肃之外,似乎还多出了一丝异样。
绝影入太微垣之后,从未现世,也因此还从未引动过雷劫。
九天之云滚滚垂落,四海之水翻腾昂立。
穿梭于云堆之中忽隐忽现游动的雷龙,宛若有着神智一般,远比暗紫色雷电身躯更为明亮的双瞳,锁定着下方徐妧身后的绝影剑。
“方才你真的动了杀心。”
“可惜是具身外化身……好在是具身外化身……”
徐妧反手握住绝影剑柄,抬眸望向上空人影,眸光依旧淡然,可倒映着云堆里偶然明亮整片天际的雷光,又仿佛是藏了两簇火苗。
镇北王自然不会忽略了她的表现,原本沉肃的神情微顿,旋即勃然大怒。
天色愈来愈暗,几乎要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镇北王却清楚看到提剑直立于地的徐妧,眼神似嘲似笑,又好似毫无情绪藏纳其中,只瞧见她启唇一张一合。
我要做两件事。
想引天雷淬剑,还有——杀你。
第75章 吾辈向往之 要杀了镇北王这具身外……
要杀了镇北王这具身外化身, 很难。
八重境武修费尽心血,分出神魂而炼制的身外化身,几乎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修炼, 纵有境界差距,但在本体的阅历加持下,足以补益太多。
何况还有道德层面的压力,弑父一说,宣扬出去对徐妧声名的损毁有多严重,几乎不必细想。
但太和宗训, 历来只求一个问心无愧。
徐妧从未对这个所谓的父亲抱以任何期待, 而让他弥补的机会,也已经给过。
镇北王不可能不知道他刚才出手的力量, 足以压得徐妧脏腑破碎,能够摧毁她的心境。
这两者于修士而言,乃是重中之重, 莫说是破碎损毁,哪怕仅是稍有些许影响, 都会带来不小的麻烦。
生恩固然重, 但在二十载前镇北王对尚在襁褓之中的她动了杀心时, 这生恩已然被抹除, 今日,便彻底做个了断。
绝影剑察觉到主人此刻心中想法, 剑鸣之音清越昂扬, 对那即将落下的劫雷毫无惧意。
镇北王深知绝不能阻拦这柄灵剑受雷劫淬炼,但其主,却可以死在劫雷之下,既替他清扫去心底一道顾虑, 又恰好能够去主留剑。
处于王位多年,镇北王自然不会对一柄九品灵剑动太大贪念,他要做的,不过是顺水推舟之举。
徐妧周身灵炁浮动,透明水色于青赤之中流转,剑势亦随此节节拔高。
雷龙穿梭游动在乌云中,暗紫浓郁,酝酿出第一道劫雷。
自镇北王掌间,亦有黑红煞气成团,积攒着极为恐怖的威势,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脱手而出。
此时已经退至远处遥遥观望的众人之中,顾狩元见状却不由得神色微愣,折扇轻拍掌心的动作也不知觉顿住。
站在白风岚身后的高手比他要快,说出了下意识的惊诧。
“……这剑势与灵力波动,倒与方才那位公子身上的伤势残留,咳,有些相似。”
白风岚闻言,反应过来之后,扭头皱眉看了他一眼,此时说出这话又有什么意义,更何况,即便是到了这时候,他仍对徐妧持以信任。
深究不出缘由,总之就是愿意相信她不是胡来的秉性,倘若看走眼了,白风岚也不惧担责。
“少庄主,属下的意思是,若真误会了什么,我等恐怕不该将魏公子留在那里,这雷劫瞧着不一般,他留在那里,定会被波及。”
话虽如此,可谁也不敢贸然就冲过去,这劫雷随时都有可能劈下来,闯进去,岂不是无缘无故挨顿劈,到时候能不能走出来都是两说。
神仙打架,何苦为难他们这些个‘凡人’。
顾狩元翻手藏起折扇,神色一正。
“这事也与我有关,便由我去将他带回吧,诸位稍安勿躁。”
白风岚原本打算咬咬牙过去把人带回来,有顾狩元开口,倒是免了他的纠结。
“顾公子大义,只不过人是在我月德山庄,责任怎能由顾公子一人揽去,不如就由我们二人一起去将他带回来吧。”
“也好。”
此时雷龙自乌云之中探出头,自知不是推让谁去的时候,顾狩元便不再多言。
二人身形正要动,一股浓沉魔气却自劫云下方弥漫开来。
人、妖、魔三修历劫各有不同。
上苍所谓好生之德,亦是从此窥得出几分,可再如何好生有德,这人道无论修士亦或器物、丹药召来的雷劫,所降天雷,都不是魔修吃得消的。
浩然雷电,最克妖魔。
谢知白早在劫云凝聚的一瞬,就已经知道要遭,大能无法轻易堪破的掩藏神通,在天雷之下,简直如纱罩人,什么也藏不住。
那种被锁定了的危机感遍布谢知白浑身,激得他几乎要循着本能逃遁,却始终克制住这股冲动。
这个时候真要有什么异动,就是在为徐妧和她的剑分担雷劫威能,落下的劫雷劈向谁,还真不好说。
“狗修士……”
以往就发生过一个人修大能趁着突破之际,跑去魔域历劫的事,尽管那大能最终被激得癫狂的魔修绞杀,可当时凝聚的雷劫,也灭杀了诸多魔修。
谢知白回忆起这件事,再看向徐妧背影的眼神之中,多了忌惮与狠戾。
他不信这只是一个巧合。
可在雷劫威压下,那道掩藏神通已然不受控制,失去了作用……
一时间变化诞生太多,所有人都几乎感到了应接不暇。
而劫云之中雷龙探头,以一种看似极为缓慢实则不过三两呼吸间就落至地面的速度,直扑徐妧,将其淹没于迸发的劫雷中。
就在此刻,镇北王掌心里酝酿多时的煞气亦无声飞出,同样直指徐妧。
与徐妧一同承受劫雷冲刷的小嗷呜抬头看了眼,有些漫不经心地张大了嘴巴,软软地嗷了一声,就像是打了个哈欠。
被刻意遮敛了气机的煞气,就真的一点声势全无地消失不见。
小嗷呜觉得有些不高兴,它可喜欢徐妧了,长得好看又对它可温柔,味道闻起来特别干净,但为什么总有人对她不好?
若不是觉察到徐妧不会喜欢它胡乱做些什么,小嗷呜真想让那糟老头子挨它一爪子。
想到这,小嗷呜有些恹恹地低下头,耷拉着脑袋趴伏在地上。
到底怎么才能让徐妧开心呢,先前采摘仙植送给她,结果被教育了,方才徐妧又暂时蒙蔽它与她之间的命契相连。
好像……它什么也做不了。
难道要抓住大蛇送给徐妧吗?也不知她是喜欢活的还是死的,小嗷呜圆溜溜的眼瞳里若有所思,它还记得,前几回在天柱里,似乎是见过一只彩色大蛇的。
徐妧尚且不知待在身边的小嗷呜心中所想,她手持剑身秀美狭长的绝影,甚至不曾升起防御屏障,任由劫雷落下,与绝影一同经受劫雷冲刷。
劫雷威能几乎蛮不讲理,犹如天怒降罚,摧枯拉朽般碾过徐妧每一寸穴窍、灵脉、骨肉,暗紫雷光也在这瞬间化作刺目的雪白。
很痛。
这劫雷的威力不仅仅是作用在身躯之上,更连通神魂一并冲刷。
徐妧眼神没有丝毫变化,提剑的手微微用力了些许。
她抿了抿嘴,催动灵炁流转,强撑着剧烈的酥麻痛楚,悍然将要流逝的劫雷余威,生生截断了一部分留在绝影剑中。
此时也无人能够观察得太细微,徐妧这么做,在场并无一人知晓。
但徐妧随后忽然抬剑指天的动作,却都被他们看在了眼里。
杀了镇北王这具身外化身的话,绝不是说说而已,徐妧稍显深邃的眼瞳之中,倒映出第二道劫雷自云破出的画面。
而后灵炁疯狂倾泻,取代了灵台的风火炁眼,仿佛停滞了平常的流转,实则是运转速度快过了眼睛能够察觉的极限。
外界之人对徐妧的评价,大多都是举止有度、和气善良、外冷内热。
却只有少数人知晓,徐妧此人究竟有多狠绝。
并非对外,一旦决定了的事情,纵然是对待自己,她也不会有丝毫犹豫的狠绝,这也正是太和宗一众师长最为牵挂的事情。
他们从不将所谓名扬天下和举世无双的期望落在徐妧身上。
只愿徐妧平安顺遂。
魏家主看出徐妧要做什么,却有些不敢置信,心底有些担忧地悄然后退一步,嘴上呵呵笑道。
“毕竟是亲生骨肉,镇北王何必与孩子置气,我看这孩子天赋非凡,实力不俗,培养好了日后定是我人族中流砥柱,不若……算了吧。”
该说不说,这镇北王历来就有杀神之名,杀红了眼时与疯魔无异。
这徐妧还真是与他一脉相承,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竟然剑指劫云,难道她还想回敬雷劫不成?
镇北王沉肃面容终是浮现一丝怒气,被这逆女再三当众如此忤逆,越发明确了他心底的厌恶猜疑,可方才那道煞气暗袭,究竟是谁暗中抹除。
难道是太和宗的人?
镇北王眼眸微微闪烁,心中怀疑又多了些。
“你同我纵有生恩,念及根源,也是镇北王妃孕育,所谓生恩之于你不过微弱,这一点恩情,自被方才杀心手段相抵。”
“生恩既已相抵,今日过后,我与镇北王府两不相干,再见只是陌路人!”
“今日之事,任凭世人如何评判,我亦问心无愧。”
徐妧眼神清冷,明亮澄澈,像是看着镇北王那抑制愤怒的脸,又像是看着魏家主满脸事不关己。
在此刻徐妧心境一如眼神表现出的平静,于绝影剑中,传来了热烈而又激昂的情绪,仿佛是在响应她的话语一般。
剑与主人,心神相通。
已被劫雷夷为平地的这片区域,浪涛声显,剑气所化游龙追逐着游离四溢的丝缕劫雷,凝聚出无双剑势,只待徐妧心念一动,便要吞噬她所指万物。
天上劫雷化龙落下,地上剑气游龙昂扬直上。
两道借意韵而得形的力量相撞却未停顿,而是各自朝着彼此的目标扑去,交错瞬间焕发说不出的美丽,却无人心生感慨。
任谁也知道,这两股力量的恐怖。
徐妧被雷龙淹没瞬间,剑指动作一改,反手借剑刺入地面以做支撑,她竭力抬起头,承受着劫雷汹涌冲刷之势,纵然痛若碎骨碾肉,也紧咬牙关。
欲承此威能,必受无边痛楚。
魏家主在见得剑气游龙飞入劫云之后,脸色终于变了,说不出是气恼还是后悔,最终只能苦笑一声。
“看来老夫这具身外化身,当真是要折陨在这里了。”
“哼,此事我自会同魏家主有个交代,再不济,将那柄灵剑赔予你便是,这孽障竟敢挑衅雷劫,杀心如此之重,执念过甚,不顾在场同道性命,注定为天地所不容!”
雷劫并无神智,可也有运行的一套法则,人道历劫,劫雷锁定魔修乃是本能。
而劫云本就是根据应劫之物或人而决定威能,受到剑气游龙反击之后,便会加大威能,将劫云笼罩范围内的任何活物,有一个算一个,纳入承受劫雷的范畴中。
徐妧要的就是这份不讲道理。
她仰头看向镇北王,面上神情悲喜难辨,嘴角虽溢出血丝,可看在镇北王心底,却无一丝快意。
堂堂八重境武修,执掌整座王朝兵权命脉,修行多年……
到今日,却叫这孽障,再三打了脸!
倘若不是当年之事,镇北王说不得也要对她有几分欣赏。
断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镇北王身周煞气陡然浓散,化作铺天盖地的军伍模样,避开了劫云落下的方位,挟几乎凝练实质的煞气,纷纷扑向徐妧。
来时岂会想到还有劫雷这一关,即便是身外化身,没有准备好历劫应对的前提下,都难以抵抗。
但在这之前,镇北王要一个绝对的结果,事已至此,徐妧必须死在他手里,否则即便是雷劫倾覆,也难说太和宗是否还有逆转的手段。
即便牺牲了这具身外化身也在所不惜!
魏家主见状,险些就把疯魔二字骂出口,劫雷已经提升威能到了这种地步,镇北王竟还不管不顾地动手,亮出这般神通。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仇怨,以至于父女之间要搞出如此阵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