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是杞人忧天!”姜闻音瞪大眼睛道:“刚才那屋里点的熏香就不大对劲,你要是进去了,那现在在里面妖精打架的就不是晋王跟苏寄云了,而是你跟苏寄云!”
“……”
这段话里的信息量太大,姜沉羽捏了捏额心,问道:“你是如何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你进去看到了?”
姜闻音顿时沉默了,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大拇指和食指虚虚地捏在一起,小声道:“就不小心瞅了一眼,而且什么都没看见……”
姜沉羽静静地凝视她许久,然后一言不发地把人抱起来,大步往长华殿的方向走去。
姜闻音察觉到一丝不妙,下意识地勾住他的脖子,放软语气道:“我错了,你别生气好不好,我真的什么也没看见。”
姜沉羽依旧沉默不语,没有把她放下来的意思。
见这招没用,姜闻音又鼓鼓脸颊,戳着他的胸膛道:“我还没问你晚上干什么了,要不是你夜不归宿,我能不放心跑出来找你?”
姜沉羽垂眸看了她一眼,“我有政务忙。”
每次都是这句话,她都快要怀疑这话的真实性有多少了。
姜闻音撇撇嘴,“总感觉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姜沉羽脚步一顿,表情平静道:“怎么突然这样说。”
姜闻音:“谁让我每次半夜醒来,你都不在床上,还有上次你说去忙政务了,可衣袖上的血迹是哪来的?”
姜沉羽脸上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恢复平静,“那是审问犯人沾上的,你不必担忧。”
“是吗?”姜闻音狐疑地看着他。
头顶的月亮又从云层中钻出来,皎洁柔和的月光散落他身上,显出几分寂寥清冷的感觉,他下颌紧绷道:“是。”
两人说着话,便回到了长华殿。
此时启明星已经升起,天边露出鱼肚白,姜闻音想起刚才的事情,便靠在姜沉羽的怀里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用脸蛋蹭了蹭他的胸膛,故作困倦道:“好困啊,我们一起睡个回笼觉吧。”
姜沉羽嗤笑一声,抱着她径直进了内室,将人放到床上。
姜闻音一挨床铺,便立即卷着被子打了个滚,滚到床铺最里面,闭上眼睛道:“我先睡了,有什么事情等我睡醒再说。”
姜沉羽笑了笑,却没准备让她就此逃过一劫。
伸手抓住她的脚踝,把人拉到自己身边,手指缓缓在她白嫩的脚掌底摩挲着,淡笑着拒绝道:“不行。”
因为常年练武的缘故,他指腹上有厚厚的一层粗粝的茧子,痒得姜闻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眼角溢出泪花,用脚踢了踢他的手,“快放开我,好痒啊。”
姜沉羽挑了挑眉,“知道自己哪里错在何处了吗?”
小气鬼,不就是看了眼别的男人的活春宫,至于这样嘛。
姜闻音抬眸看他,故意气他道:“不知道。”
姜沉羽眯了迷凤眸,掀开被子将她翻了个身,让她趴在床上,用大掌在她挺翘的臀上打了两下,然后问道:“现在可知道了?”
姜闻音被打蒙了,她回头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你居然打我?”
关键还是打她屁股,这也太羞耻了!
姜沉羽挑了挑眉,再次问道:“可知道错了?”
姜闻音梗着脖子和他作对,高声道:“不知道!”
啪,又是一巴掌落下。
不是很疼,主要是羞耻感在作祟。
“你还打我!”姜闻音哇地一声哭起来,故意扭头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姜沉羽:“……”虽然知道她这是假哭,但却如何也下不去手了。
“要不是你夜不归宿,我能急得到处找你吗?”姜闻音吸溜吸溜鼻子,控诉道:“我也只是不小心看到的,你凶我就算了,居然还打我!”
姜沉羽气笑了,“照你这么说,都是我的错?”
“那是当然。”姜闻音从床上爬起来,理直气壮道:“我辛辛苦苦地给你怀孩子,你却一点也不关心我们母子俩,每天回来那么晚,让我一个人睡在冷冰冰的床上,你太过分了!”
她本想着姜沉羽应该会自责,那样就不会找自己麻烦了,却不想姜沉羽抿了抿唇,垂眸看了她一眼道:“太辛苦就别生了。”
姜闻音把手放到小腹处,翻了个白眼道:“都已经揣肚子里了。”
姜沉羽默了默,突然道:“你若真不想生,让沈清那个老头子给你开副药便是。”
“你说什么?”
姜闻音愣怔片刻,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沈清那个老头子是太医院的沈院判,负责自己养胎的太医,而开副药的意思是她想的那个吗?
她以为是自己的玩笑话被他当真,于是便眨眨眼睛,笑着说:“我刚才那是开玩笑的,这是我们的孩子,我怎么会觉得辛苦不想生呢?”
生孩子虽然辛苦,但这是他们爱情的结晶,她怎么可能舍得不要这个孩子。
“你以后不要再说这些,否则我当真了会难过的。”姜闻音气不过,用手捏了捏他的脸颊。
第133章
她轻拍着自己胸口安慰自己的模样,看起来很可爱,还低头轻抚自己平坦的小腹,小声安慰道:“乖宝宝,你爹爹不会说话,你别跟他计较。”
只要他轻笑一声,说方才那句是玩笑话,事情就算过去了。
姜沉羽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却开口道:“阿莹,我们不要这个孩子可好?”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凤眸里也没有笑意。
无声地告诉姜闻音,他没有在开玩笑。
姜闻音眼睫轻颤,抬头望向他,“为什么?”
总要有个原因吧。
之前自己诊出有孕,他愣在门口时的表情的确不像欢喜的模样,可笑自己却觉得他只是高兴傻了,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
现在才想明白,因为他不期待这个孩子。
姜闻音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去分析原因,可脑海里全是他刚才那句话,根本无法冷静。
她的心不受控制地下沉,胸腔里一点一点冒出难过的感觉,不敢眨眼睛,生怕眼泪立马涌出来。
姜沉羽望着她,缓声开口道:“我不喜欢。”
明明一开始便有不想要孩子的念头,可他却迟迟未曾开口,只因得知她有孕那日,自己站在门口,看到她了欢喜的笑。
直至今夜,他终于开口。
可心中却未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反而愈加烦闷。
她性情一向好,少有这样冷淡的时候。
姜闻音瞪着他,眼睛有些酸涩,“不喜欢也该有原因。”
姜沉羽与她对视,顿了顿道:“阿莹,你可知……我有多么厌恶身上那一半赵贞的血脉。”
卑劣懦弱,想想便让人觉得恶心,尤其是被人反复提及时。
姜闻音愣住,“你是因为这个不想要孩子?”
他从未对自己提起过,甚至连赵贞这个人也很少提及,所以自己从没有察觉到。
原来他年幼时目睹一切,始终是有影响的。
她的表情半是难过,又半是心疼,“你为什么一直不说呢?”
早点说出来,她也不是不能理解。
非要一个人憋在心里,等到自己怀孕才说出来,还要自己亲口答应放弃肚子里的孩子,是多么的残忍。
姜沉羽伸手捧住她的脸庞,指腹在眼角缓缓摩挲,擦拭掉欲坠不坠的泪珠,笑了笑道:“阿莹,你要我在自己爱的人面前承认,我骨子里流淌的血液有多么令人作呕吗?”
越是爱一个人,便越不愿意将自己的卑劣说出。
姜闻音望着他平静幽深的眼眸,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袖,开口道:“你就是你自己,跟其他人无关。在我眼里你有许多闪光点,知恩图报,惩恶扬善,正直善良,这些都是你的优点,与赵贞完全不同。”
“那些都是因为你。”姜沉羽打断她的话,“小杏村救那群女子,是因为你的请求,救下卫沉羽母子,还是因为你的请求,就连所谓的做个好皇帝都是因为你的原因。”
“阿莹,倘若没有你,报仇就是我活着的唯一目标。”
姜闻音摇头,想说不是这样的,却一时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你看,你也没有理由说服我了。”姜沉羽道。
姜闻音抿了抿唇,“那你为什么不能再因为我,接受这个孩子?”
姜沉羽轻抚她的长发,“阿莹,对不起。”
姜闻音的心顿时跌入谷底,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改变他的想法了,用力推开他,侧过身子道:“你如果坚持不要他,那我们就和离,我带着他离开,这样你就不用看见他了。”
他幼时经历固然令人心疼,但依旧无法动摇自己保护肚子里孩子的想法。
“和离?”姜沉羽的手僵在空中,漆黑明亮的眸子此刻有些幽深凝冻,下颌紧绷着一言不发,像是极力在控制自己的情绪。
寝殿里光线有些昏暗,不知从哪钻进来一丝风,吹动桌上蜡烛的火苗,青色火焰噗噗摇曳几下,像是随时会熄灭掉。
他背对着烛光,高大挺拔的身躯遮住了床榻上所有的光源,俊美的五官隐在阴影里,表情晦暗不明。
姜闻音深吸一口气道:“对,决定权在你手上。”
自己也不想这样要挟他,但是他的态度太坚决了,让人感觉他下一刻便会宣沈院判来给自己开药。
她必须态度果决,不给他任何希望。
如果可以,希望他能打消这个念头。
姜沉羽缓缓放下手,定定地看着她许久,语气冷淡道:“阿莹,你知道我不会跟你和离。”
姜闻音扭头冷冷地看着他,“我也不会答应你打掉他。”
姜沉羽:“阿莹,我们不需要这个孩子。”
“这不是需不需要的问题。”姜闻音表情有些难过,“你如果提前告诉我,我就会想办法避孕,可你一句话也不说,等我怀孕后才告诉我,还要叫我打掉他,你叫我现在怎么舍得。”
姜沉羽沉默着说不出话。
他问过大夫,每次与阿莹同房的时间都是不宜有孕的日子,谁知阿莹还是有孕了,打得他一个措手不及。
然而这种话,说不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望着她难过的表情,他很想说算了。
她喜欢孩子那就留着。
可是每当话到嘴边,却又想起了赵贞那令人作呕的样子。
姜闻音也一直在等着他改变主意,可随着时间的拉长,她知道不可能了。
于是转身躺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说:“你走吧,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
什么时候他能想通,什么时候再来找自己吧。
姜沉羽望着她的背影,动作缓慢地站起来,然后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姜闻音一直竖着耳朵,听到他出去关上门的声音,掀开被子翻身坐了起来,生气地看着门口。
他还真的走了!
他什么时候有这么听话了。
姜闻音拿起床上的枕头朝门口扔过去,抬手抹了抹眼泪,然后拥着被子发呆,思考该怎么解开他的心结。
如果不想办法解开他的心结,那这个矛盾就会一直存在,她不想要他跟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形同陌路。
自己刚才和离的话是气话,但也是最坏的打算。
第134章
从长华殿出来,姜沉羽表情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徐缺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在心里猜测着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还是自成亲以来,殿下第一次与王妃闹别扭。
看样子,还是殿下惹恼了王妃,被灰头土脸地赶了出来。
可以殿下平日里对王妃那股黏糊劲儿,能有什么事儿惹怒王妃的?
正在他揣测时,姜沉羽忽然转身冷冷道:“再看就把你那双眼睛挖出来。”
看来事情比自己想象的更严重,徐缺低下头恭敬道:“请殿下恕罪。”
姜沉羽看了他一眼,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望着掩映在树木里的长华殿,“去告诉寒月,好好盯着王妃,若有什么异常便来禀报我。”
徐缺摸了摸鼻子,“是。”
他在心里想,现在的殿下真像一直暴躁不安的雄狮。
吩咐完,姜沉羽并未直接离开,而是脚下一转拐去了旁边的风亭月观,那是一座三层高的亭台,位于长华殿外的园子里,登上风亭月观便能将周围景色尽收眼底,连长华殿也不例外。
晨光微熹,观景台上的风微凉,天光已经大亮,远处一轮红日刚露出轮廓,照向长华殿外。
位于承天门处的钟楼响起悠悠的钟声,长华殿外渐渐多了几道宫人们的身影,姜沉羽在此站了很久,直到整轮红日升起,太阳光落在长华殿的的屋顶上,琉璃瓦反射出金色的耀眼光芒。
“殿下,该上朝了。”徐缺走上来。
姜沉羽这才收回目光,一声不吭地离开风亭月观。
朝堂上比平时还寂静了些,除过有事启奏的朝臣,其他朝臣们和几位成年的王爷都安静不语。
即使这样,还是让姜沉羽找到了宣泄的口子。
冰冷的目光落在大皇子宁王赵郢的身上,面无表情地打量着,似乎在思考。
赵郢被看得心惊肉跳,额头冷汗直冒,两股瑟瑟。
朝臣们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凝滞,纷纷将目光落在赵郢身上,正在向姜沉羽禀报事情的尚书令王毓之顿了顿,快速将事情说完。
大殿里突然陷入死寂。
赵郢终于承受不住这种折磨,两腿一软跪到地上,牙齿打颤说不出话来。
姜沉羽突然讥笑一声,从一摞高高的奏折下面,抽出一张奏折扔到他脚下,冷冰冰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宁王赵郢闹市纵马,强抢民女,贪污受贿,革去其礼部侍郎一职,下诏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