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快要查明真相时,苏杳镜在世子府的一场变动中被污为细作,黎夺锦竟然深信不疑,将她亲手斩杀。
苏杳镜当时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剧情会急转直下,后来她才明白,其实黎夺锦一开始就没信任过她。
她用了系统给的木偶剂,脱出躯壳,本体站在一旁,看着自己那个叫做“阿镜”的身体被黎夺锦一剑穿心。
阿镜喉间溢满了血,抬起头看着追随了三年的世子。
他背着光,玉坠被逆光照得通透明亮,她的手轻轻抬起,似是想要抓住他的衣摆,却又看到自己满手血污,似是不敢碰脏他,手指收拢,又缓缓放下。
“世子……”她低低的声音随时消散在风中,也不知有没有人听见。
她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最后开口的却并不是辩解,而是祝愿:“……阿镜以后不在,愿世子往后心愿得偿,再无梦魇。”
三年里,阿镜都没学会规矩,常对黎夺锦直呼其名,从未唤过尊称,却在最后的遗言中学了乖,知道了眼前这个能对她生杀予夺的男人是地位尊崇的世子。
随着阿镜逐渐失温的身躯倒下,苏杳镜被弹出了第一本书的世界,她回到穿书空间,看着黎夺锦的脸上被盖上“be成功”的章,心里有些不爽。
这种不爽类似于玩游戏时好不容易要五杀,结果被抢了人头。
伤心倒是不至于,就是有点不甘心。
苏杳镜在脑海中移开“目光”,看向第二个男人,沈瑞宇。
沈瑞宇面容棱角分明,眉如刀削,高大的身材很是硬朗。
他眉目沉沉,仿佛一泓化不开的幽潭,衣襟按照朝廷律例扣到最严实的位置,极少部分露在外面的皮肤呈现出健康的肌理和色泽,他看向前方的眼神刚毅而坚韧,仿佛永不屈服。
这是苏杳镜看剧时最欣赏的成熟帅哥,而看了剧本中沈瑞宇的过往后,苏杳镜对这个角色更是崇拜。
沈瑞宇是金朝的大理寺少卿,为人刚正不阿,又极有文采。
他是金朝五十年以来年龄最小的状元获得者,一心为国为民,在他手上从没有过一桩冤假错案,还被他抓出许多贪官污吏,为百姓清除了许多蛀虫。
二十八岁时,沈瑞宇便位及大理寺卿,但因为平远王世子的阻挠和刁难,他始终没能晋升。但即便如此,沈瑞宇也依旧勤勤恳恳,从未怠慢过任何一天的工作,所谓名利,从不在他的眼中。
没错,这个平远王世子就是苏杳镜在第一个世界里遇到的黎夺锦。
这是一套系列小说,所以世界观是一致的,人物自然也相同。
不过对于苏杳镜来说,则更像是平行世界,她在每个世界里都有不同的身份。
第一个世界她是“阿镜”,这个世界里她则叫“玉匣”。
玉匣是个花名,苏杳镜是被沈瑞宇从青楼中赎出来的。
刚正不阿闻名天下的大理寺少卿竟然私下收留青楼女子,这是沈瑞宇最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事实上,沈瑞宇是在一次执行公务时看见了玉匣。
年纪尚且稚嫩的玉匣还未在楼中挂牌,沈瑞宇于人群中匆匆一瞥,目光便凝在了她身上。
原因无他,玉匣的眉眼鼻唇,像极了沈瑞宇远嫁的胞姐。
沈瑞宇幼时并不是这样的古板性子,他也叛逆,贪玩,甚至大逆不道地在心中偷偷憧憬着一母同胞的亲姐。
胞姐小时候常居寺庙,第一次跟沈瑞宇相见时,沈瑞宇已经十二岁。
她一身的青灯古佛超脱气息,如画中仙子一般,突兀地进入了沈瑞宇的世界里。
为了博得胞姐青睐,沈瑞宇硬生生抑住了自己的顽劣性子,将自己圈在屋内,整日读书品茗,只为得到胞姐一句夸赞。
这份隐秘的情愫并没有得到发酵的机会,没过几年,胞姐远嫁,沈瑞宇疯狂地温书,考取功名,一心一意地当着胞姐曾在花窗下描述过的君子。
苏杳镜扮演的玉匣被沈瑞宇从青楼接出,安置在别院里,苏杳镜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外室”,而且因为她和沈瑞宇的身份差异,还是不能见光的那种。
沈瑞宇一开始只是一个月来一次,后来渐渐发展成三天来一次,最后一结束公务,就立刻往别院赶。
府中亲近的下侍都知道,大理少卿有一处隐秘的别院,旁人去不得,碰不得,只能容忍他恨不得钻进去便不回头。
他每次来,却也只是把玉匣当画儿似的看着,不碰触,亦不亲近,仿佛这么多年的拘束,真的把他从骨子里拘成了一个君子。
一开始,苏杳镜很不适应,没有人喜欢自己被当成一尊雕塑,一个替身。
但后来,苏杳镜也渐渐不在乎这些。
她看着沈瑞宇如何彻夜不眠地翻查宗卷,只为了给一个酷暑天修河坝活活累死的土工伸冤,她看着沈瑞宇如何极尽克制,为了心头的那份青涩心动便扛着压力终身不娶,她越来越崇敬沈瑞宇,这份崇敬跟爱慕无关,只是希望这样的人能够幸福。
因此,苏杳镜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攻略沈瑞宇。
在沈瑞宇的胞姐回娘家省亲时,玉匣的存在终于还是被暴露。
胞姐依旧是那样不容尘埃的性子,知道此事后,并没有立即责罚玉匣,而是把沈瑞宇叫回家中,在祠堂里罚跪了三天三夜。
沈瑞宇也并没有因胞姐的责罚而生气,反而是自责于自己做出如此肮脏的行径,竟然放任自流地跟一个青楼女子厮混在一起。
同时,沈瑞宇更害怕的,是胞姐会发现玉匣容貌与她相似的蹊跷,从而发现自己对她的污秽心思。
因此,沈瑞宇主动自行加罚,整整跪了五天五夜才走出祠堂,在这五天五夜里,他不忘派人去清理别院,将别院中的小厮丫鬟全部赶走,连同别院里的那位“主子”一起。
玉匣离开时很配合,没有任何反抗哭闹。别院的看守已经换成了胞姐派来的人,对她带出去的每一个包袱都细细查验,稍微贵重些的金银玉环都被夺走,只给她留下赶路的些微盘缠。
便是如此,玉匣也没有阻拦。她最后只朝别院门口福了福身,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玉匣离开时,城郊正逢马贼霍乱,城门关得急,玉匣很快便不知所踪。
最后送到大理少卿桌上的,是一个被扯得七零八碎的布包,沾着血迹,尘土之中依稀有一两个物件,可辨认出是玉匣的所属。
这是be的第二世。
这一世完成后,苏杳镜的心情其实还比较平静。
因为她对沈瑞宇没有那方面的感情,也从没有过那方面的期待。再加上她和沈瑞宇的身份差距摆在那儿,世俗的眼光和客观条件如此,两人本就不应该走得太近,所以苏杳镜觉得,沈瑞宇也不算对不起她。
只是也会有些遗憾,她把沈瑞宇当成朋友,可原来那份友谊在沈瑞宇心中也不值一提。
经历过两世之后,苏杳镜的心也麻木了,就干脆地把自己当成一个尽职尽责的演员,不再投入半分感情。
第3章 你好
面板中的第三个人是个少年模样,浑身上下不染纤尘的白,乌黑丝带束发,眼眸清亮,笑起来唇边还有个甜甜的酒窝。
他腰间别着一把剑,这把剑便是他的名,白靡。
白靡是剑圣之子,母亲是南疆蛊女。剑圣去世之后,白靡行走江湖,以毫不逊色于生父的剑术闻名天下,继承了剑圣之名。
苏杳镜在这一世名叫瑶影,是个独自在山间采药为生的孤女,有一次在山间待得太晚,被野兽追赶,跑进破庙之中,被白靡所救。
白靡长了一张甜美可爱的少年脸蛋,行事却乖张无度,他救了瑶影一命之后,完全把她当成一个下人使唤,说话也十分毒舌,动不动就颐指气使。
苏杳镜因为自己的心已经麻木了,所以无论他做什么都无所谓,不管白靡脾气坏到什么地步,都统统包容了下来。
后来苏杳镜才发现,其实白靡也身负重伤,几乎不能行走,如果不是有她供白靡使唤,白靡或许过不久也要饿死渴死在这破庙中。
待白靡身体好一些之后,瑶影便将他捡回自己家中,就如同饲养了一只脾气恶劣的大型宠物,每天端茶倒水,变着花样地做饭哄他高兴,某一日,白靡似乎对她有了兴趣,收起了那乖戾的脾气,偶尔还会温顺地任由瑶影给他摸头梳发。
书中人物的外貌模板都是根据苏杳镜本身的外貌创造的,所以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类似。
瑶影虽是父母无名的孤女,却生得一副好容貌,引来恶人觊觎,白靡将他们统统赶跑,让瑶影有了难得的清静。
就这样度过了一段时日,几乎要让人误以为他们的感情也会就这样细水长流地逐渐升温时,一个下午瑶影从外面采药回来,却发现白靡不见踪影,她顾不得自己腿上的泥泞,急得到处找他,却始终找不到人。
瑶影害怕了,怕他是出了意外,又怕他是抛下了自己不告而别,抱着双膝固执地坐在正对着大门的老井边,从黄昏等到月中,白靡终于踏月而归。
他身上依旧是不染尘埃的纯白,映照着银白月辉显得缥缈若仙,似不在人间,瑶影看见他归来,眼睛都亮了起来,还没说话,却听那少年笑道:“你舍不得我,是吗?”
瑶影当即点头。
白靡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个一起住在同一个屋檐底下的人,是第一个陪着她看日月星辰陪着她吃一日三餐的人,遇见白靡之前她已经孤独了很久,如果白靡走了,她要去哪里再找一个人来陪她度过余生呢?
少年笑了,笑得模样很甜,说出口的话却阴冷如刀:“原来你已经爱上我了啊。要解我的毒,还缺最后一味药,你爱我的这颗心,正好。”
瑶影还没有反应过来,少年的五指已经破开她的胸膛,瑶影几乎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觉得身体很凉,很空,她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直到最后,眼眸里都是清澈见底的疑惑。
这是第三次be。
这次被弹出世界回到穿书空间后,苏杳镜除了暴锤地板几下,大声发泄地喊了几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以外,很快又恢复到了面无表情。
她马上又进入了第四个世界。
面板中紧邻着白靡的,是一个姿容矜贵的男人。他是永昌伯府之子晋珐,苏杳镜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他从小定下的娃娃亲,楼家的二女儿楼云屏。
其实苏杳镜不是第一次进入第四本书。
当她还在黎夺锦那个世界的时候,因为前期经常见不到黎夺锦的面,发展不了剧情。系统为了节省时间,便将待着没事干的苏杳镜几次投放到了第四本书的故事线。
因为在第四本书的一开始,楼云屏和晋珐还是两个小孩子,两人青梅竹马,一起玩捉迷藏,两小无猜的情谊。
楼云屏这个设定,是苏杳镜在这一系列穿书世界里,难得感受到家人温情的角色。
楼家是个大氏族,并不私偏男子孙,对于楼云屏这个女儿,也是一样的疼爱。从小楼云屏锦衣玉食地长大,那段时光可以说是苏杳镜在穿书世界中难得的休憩。
她当时好几次在第一个世界和第四个世界之间来回穿梭,在第一个世界里受了苦,没饭吃没地方住,便跑去第四个世界当楼云屏,吃饱睡足再回来攻略黎夺锦。
楼云屏和晋珐的婚事本是顺水推舟的,晋珐也看似对楼云屏一往情深。
有好几次,连苏杳镜都动摇了,以为凭借青梅竹马的情谊,自己可以在晋珐这个世界打出“一生所爱”的支线结局,提前结束穿书任务。
但自始至终,这个支线结局的提示从来没有出现过,于是苏杳镜知道,晋珐其实并不真的爱楼云屏,他们的结局只能是be。
果不其然,当苏杳镜结束了白靡那个世界,正式进入第四本书的时候,正当晋家和楼家定婚事的时候。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楼云屏听见自己多年的手帕交不小心说漏了嘴,原来晋珐已经瞒着她收了一个娇美通房,那通房才是晋珐真正的心上人。
楼云屏思索再三,还是私下里找到了晋珐,以多年情谊做筹码,要他遣散通房。
晋珐到底还是看重这门婚事,沉默了半晌终究同意。可其实楼云屏没过多久就查到,他其实并未真的赶走那女子,而是将她藏到了南方一座水城。
而身为翰林编修的晋珐,放弃大好前程不要,正在向天子主动请缨,要去南方治理水患,已经差不多定了下来,预计大婚之后便要成行。
楼云屏知道一切,但却没有告知父母。
她选择了隐瞒,因为楼家和晋家的婚事早已势在必行。
但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大婚行礼的前一日,晋珐突然快马加鞭赶去了南方那座小城,只因为收到了急信,说南方水患失守,那女子恐怕也有危险。
婚礼当日,新郎缺席,这于楼家或晋家而言都是极大的耻辱。
为了商讨推迟婚期,永昌伯连夜带着夫人赶到楼家,口口声声说的都是晋珐为了国家大义,公务为先,不得不如此。
推迟婚期不是小事,且晋珐还有个公务做幌子,天子眼前,没人敢指摘什么,但楼家则会陷入流言泥沼,各种各样的揣测都会纷至沓来。
楼云屏躲在帘后,看着父母因为晋家的劝说犹豫不决,抿了抿唇。
每本书都是有剧本的,这个世界也不例外,因此苏杳镜知道,在这次楼家妥协之后,晋珐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将那女子从南城光明正大地带了回来,甚至在迎娶楼云屏之前,不顾礼法为那女子办了一场仪式,闹得全城皆知。
楼云屏名声尽毁不算,连累楼家也丢尽颜面,甚至她下面几个妹妹的婚事也因此受到了影响。
楼云屏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整个人变得疯疯癫癫,甚至动不动要拿刀自残,楼父楼母被折磨得心疲力竭,他们也是没了别的主意,只以为女儿是接受不了晋珐的变心,只要她和晋珐重归于好,心病也会慢慢好起来。
楼家好不容易照顾着女儿,直到出嫁那日,那已经被抬为侧室的通房女子又出现在大堂上,刺激得楼云屏当场一头撞死在廊柱上,楼家父母亲眼看着女儿的喜事变丧事。
苏杳镜思索了半晌,最后不得不承认,她还是做不到按照这个剧本走下去。
为了感情之事自戕,苏杳镜哪怕是演戏,也还是做不出来。
更何况,只要想想一直对她疼宠关照的楼家父母,苏杳镜也无法放任事态发展到那个地步。
她终究还是从帘后走了出去,跪在父母面前,将晋珐与那通房女子一直有往来的证据摆出来,直接戳穿晋珐大婚前夜赶去南城的目的,并非为了国家大事,而是出于保护那女子的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