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拉我啊?这死老婆子,八字没一撇的事儿被她说的有鼻子有眼。老娘就气不过她那么嚣张。”
“跟她说那些干啥啊,啥用没有。考大学、生孩子,哪件儿也不是嘴说出来的。你等着吧,等她今儿这话全落了空,她那脸不用你打就得生疼,疼的她自己揪心挠肝。”
“你咋知道她那话要落空?”
“你就等着看。”
孟蕊不愿多言,怕老娘忍不住又跟吴强他娘呛呛起来。吴强高中正赶上乱时候,县城学校里连个正经老师都没有,他自己书本都不齐全。
前几天几个知青点的拿数学题来问陈明宇,说吴强跑去跟他们复习,那点知识不如他们初中毕业。就他那水平要考大学哪儿那么容易。
至于孟香,她几天前亲眼所见她偷埋月经垫,她怎么可能在娘家住了几天就怀了身子。至于她婆婆的话,那谁知道孟香这丫头打的什么主意。
第十六章 积极准备
孟蕊娘儿俩因为吴强他那个妈而烦恼, 晚上下工回家,吴强和他媳妇居然在他们家。两口子齐上阵,软磨硬泡要陈明宇将今儿刚拿回来的资料借给吴强。
“姐夫, 听那些知青说你学问可好了,高中数学他们不会的都是来问你。你就帮帮你妹夫吧,他没赶上好时候,县城高中也没法跟你上的京城学校比。我们也不多借, 就把这几本语文先借他用用。”
孟蕊进来的时候, 孟香已经把书拿到了手里。陈明宇皱着眉头, 想拒绝又犹豫的模样十分为难。眼看孟香要把书拿走了, 孟蕊进来一把夺了回来。
“你强盗啊, 跑别人家随便拿人东西?”
“姐、”孟香这声儿柔柔弱弱的, 让人一听就心生怜惜。“姐夫资料挺多的, 咱们都是一家子, 就把语文先借吴强使使嘛。”
“不行。”
“为什么?姐夫今儿拿回来那么多资料, 这些东西不就是大家合伙用的吗?”
“私人的东西什么时候成公用的了?就算大方些大家共享,那也有个先来后到吧。资料已经被知青点的借走一大半,剩下这些当然是自己留着用。难不成我们自己的资料却全部让给旁人, 然后自己没资料干瞪眼。”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个。那、把这书借我们一本好了。”
吴强这半天没吭声,此时看孟蕊拿着书神情强硬,他出口给自己媳妇帮腔。“咱们都是亲戚, 你们不会借那些知青都不借我们吧?”
“就不借你怎么了?”
吴强刚才一开口孟香就知道坏了。不过她没有一丝难过,反倒暗暗开心了一下。她堂姐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对她又很有意见,今儿这一趟她故意磨蹭到堂姐快下工才来,本就没打算将资料借到。
考大学,考什么大学?考大学分配工作也只不过是坐办公室而已, 前世吴强可是一路创业当了首富的。领死工资有什么意思,再过十几年人们一切朝钱看,有钱才是王道。
“姐你别生气,吴强不是那意思。”
“我管你什么意思,资料是我们的,我说不借就不借。”
“孟蕊、你什么时候变这么霸道了?”
吴强一心想考大学,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水平。数学得靠人教才行,如今只能寄希望于自学语文。可他找不到资料和课本,今儿听说陈明宇取了资料回来,没想到还是这么个结果。
“我的物品我做主,我咋就霸道了?”
“资料和课本是陈明宇的。”
“我的就是我媳妇的。”
“所以你听你媳妇的?不借?”
“对。”
陈明宇站在孟蕊身边,要么不吭声,一开口就把吴强堵了个死。他这话传出去难免落个怕媳妇的名声,可刚才他说的时候一点儿犹豫都没有。遇到他这样不为面子的人,吴强也没了法子。
“真有你的,大男人啥都听媳妇的?行,不借就不借。希望你们以后别碰到我手里。”
临走还要放狠话给自己找面子,孟蕊冷笑一声毫不客气的送客。“放心,我绝不会上你家门。”
吴强灰溜溜的离开孟家,孟蕊白他一眼懒得再搭理他们。回身把书和资料放男人手里,她出院子洗手。
“你复习吧,晚饭我做。”
“杂粮粥,每人一个窝窝头。”
孟蕊蹲在地上回头:“窝窝头都蒸好了?”
“嗯,等爹娘回来就可以吃了。”
只需要上工,回来就有现成的饭。孟蕊抬头瞅瞅绳子上自己的衣裳,心里美滋滋的。洗了手脸换了衣裳,她爹娘也都回来了。一家人洗手吃饭,边吃边闲聊。
晚饭后,孟妈妈赶女婿去读书,她今儿来洗碗收拾。陈明宇被媳妇和岳母推回了房间,一篇课文背完他媳妇用毛巾垫着端碗进来。
“什么啊?”
“鸡蛋羹。你最近读书辛苦了,吃鸡蛋补补。我滴了香油,加了葱花,闻着很香的。”
“我读书辛苦什么啊,你上工才叫累呢,赶快坐那儿自己吃。”
“力气是奴才,使了再回来。上工有啥好累的,回来一碗饭啥都恢复了。赶快吃,等一下凉了鸡蛋会腥。”
“那一起吃。”陈明宇抬头冲媳妇笑笑,“也得给我媳妇补补,补的健健康康的。”
孟蕊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那样子是接受一起吃了。“我娘看到非骂我不可。”
“不会。”
小两口你一口我一口的吃了一碗鸡蛋羹,孟蕊到厨房去送碗的时候被老娘安排以后每天给陈明宇蒸俩鸡蛋。
“娘,天越来越凉,鸡都不爱下蛋了。你这样要把之前攒的鸡蛋全吃光啊。”
“本来就是攒着吃的。好钢用到刀刃上,这时候不吃等啥时候吃。明年多喂几只鸡,听说如今不管这个了。要是你怀了身子,那更得吃。咱老农民也没啥好的,也就自己喂鸡吃鸡蛋。”
“娘……您想的可真远。”
“远啥远,结了婚这就是眼巴跟前的事儿。”说着孟妈妈凑近闺女耳语:“我跟你说你赶快给我使使力怀一个。那些复习考大学的对明宇都是夸赞,明年你男人估计会离家上大学去。这段时间你要怀不上,那他一走更完蛋。”
孟蕊毕竟是新媳妇脸皮不够厚,被老娘这虎狼之词弄的脸颊发红。看她不说话,孟妈妈又接着道。
“其实娘有时候也愁,不知道这样对不对?”
“愁啥,啥对不对?”
“明宇要是走上大学,万一他也跟那些人一样惦记着城里不要你了,你说你可咋办?真那样,其实你不怀身子更好。以后单身好嫁人。”
“娘,您真是吃饱了撑的,无事生非想的也太多了吧。”
孟妈妈抬手拍她一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知道个啥啊。南村老王家儿媳妇已经回城了,说在城里好复习考试。走的时候跟婆家吵的厉害,说要离婚。斩钉截铁的说要离婚。”
“真的?她可生了个儿子呢。”老娘说的这家她也知道,女人结婚四年了,儿子都三岁了。“她自己走的,还是带着儿子走的?”
“自己走的。她婆婆不可能让她带走老王家的孙子,她自己带着孩子也是累赘。以后上大学或者再嫁人,带着孩子不好弄。”
“她真舍得啊?我要是有了孩子,可舍不得扔下他。”
“谁说不是呢,没娘的孩子多可怜。”说完老太一声叹:“没爹的孩子一样可怜,真不知这一步是对是错。”
跟母亲一番交流,孟蕊回房的时候就有些恍惚。自从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这些知青们就开始浮动。很多嫁给当地人的开始频繁吵架,知青们急于离开土坷垃,而另一方生怕被撇下。
“怎么了,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没。”她抬头冲男人笑笑,拍拍自己的脸颊。“刚才上厕所碰到一只猫忽然窜出来,给我吓了一跳。”
“下次叫我跟你一起去。东边老徐家养了猫,成天在外都快成野猫了。大晚上猛然窜出来是挺惊吓。”
男人说着话给她倒了杯水,让她喝口压压惊。他自己到炕上铺被褥,等她喝了水早些上炕休息。
没有电视的夜晚,乡村里十分宁静。月光洒落在窗棂一角,屋内小夫妻钻在一个被窝里。被子不停耸动。
等被子停止不动,屋内回响起俩人明显的喘息声。被子露出一头,俩人脑袋钻出来。
“我不会抛下你离开的。”
“你听到了,还是我娘说什么了?”
男人伸手将她搂进怀里,“我猜你在胡思乱想,一晚上看了好几次我手里的书。”
“我那是、我就是看看你在背什么。”
“媳妇,你相信我好不好,我肯定会回来的。如果、你要实在不安心,那我不考了。”
“那怎么行。”孟蕊推开他往后撤了下身子,俩人面对着面。“这是你的心愿,怎么能随便放弃呢。你放心吧,我娘就是年纪大了瞎操心,我没事的,我没受她影响。”
“嗯。大学四年,毕业后我回县城或者市里工作。周末回家骑车很快的。”
“工作分配得服从组织吧,不是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
“这个我有办法。”
好吧,他那么信心满满的,她也不再追问。被窝里暖烘烘的,她打个哈欠有了睡意。睡觉时习惯性的乱动,男人正处于血气方刚的年纪,根本受不了她这么磨蹭。
“别乱动。”男人声音暗哑,暗夜里低沉有磁性十分吸引人。女人凑近他低语。
“想要就来啊,忍着多难受。”
翌日醒来,身体清清爽爽脑子却有些发蒙。看看时间居然已经快八点,她一骨碌坐起来赶快穿衣。
“醒了?”
她刚套上裤子,她男人端着碗出现在了房门口。她指指桌子上的钟表,“怎么回事,是它坏了还是我聋了?”
陈明宇笑笑,放下碗过来一把抱住她。她吓了一跳,赶快伸手搂住他脖子。“我想让你陪我去公社,所以让娘给你请假了。”
老公心疼她想让她休息,孟蕊当然开心。“你去公社干嘛?”
“上回报名说信息不全,通知让今天下午重去。”
“所有人,还是你自己?”
“所有人。”
孟蕊目光灼灼的望着他不说话,男人脸颊开始慢慢发红,直到变成俩红苹果。他笑笑凑上去亲她一下,说话的语气特别的软。
“就陪我去啊!今晚公社有电影,我们可以看了电影再回来。”
“好。”
早饭时爹娘端着碗去了街上,跟村民们边闲聊边吃饭。小院儿里只余小两口,俩人面对面坐在凳子上,视线在空中接触后眼睛里都是满满的笑意。
上午大家继续上工,孟蕊闲来无事跑去自留地收拾。陈明宇这个本该在家寒窗苦读的也扛了锄头要帮忙,他媳妇笑笑纵容他跟着。在自留地里将他按到地边坐着,从怀里掏出一本书。
“背你的书。”
陈明宇接过那本高三语文,望着她媳妇满脸不可置信。“你什么时候拿的书?”
“出门的时候。”
孟蕊笑笑,把水壶放他旁边,自己起身开始收拾自留地。这三分地之前种了红薯,如今红薯已经起了。得把地翻一遍,平整好等着明年下种。
她自小就比男的都有劲儿,这些活儿都是干惯了的。手中撅头挥舞,很快翻出一片。
日头渐渐升高,阳光直射下来气温也跟着升。女人抬手用衣角擦一把额头的汗,一杯水被男人递到了手边。她含笑接过杯子,手中的撅头被男人拿了过去。
“哎、”
“坐那儿歇会儿,我来干。”
“你的书、”
“背了不少了,脑子歇歇换身体活动一下。”
男人一撅头刨下去,翻起泥土后用撅头把将土坷垃敲碎,然后前后移动几下让土地变平。他干的没孟蕊利索,可毕竟是男人,这活儿只要使力没啥不会的。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男人边干活边唱歌。他嗓音纯净,一首《茉莉花》唱的清亮婉转。孟蕊坐在地上跟着低低的和,一曲结束站他旁边偷袭他一下。
“这歌是唱给我的?我在你心里是茉莉花啊。”
男人脸颊一红,看周围没人笑嗔她一眼。“你不是茉莉,你是带刺的玫瑰。”
厚脸皮反被撩,孟蕊一下脸红了。玫瑰、她只见过红色的。鲜艳、美丽,茎上生着许多的刺。爱花的人如果敢随意轻忽亵玩,保管被扎的鲜血淋漓。
“我第一次来大队的时候是你赶得车,回来的路上马惊了,我以为要完。看着一侧的深沟,我整个人都是懵的。”
“马惊了会到处乱跑,可它不傻不会自己跳崖的。”
“我哪懂这个啊。”
“哈哈……”
望着男人乖巧懵懂的表情,孟蕊开心的哈哈大笑。小两口把辛劳的农作过的好像画里的游戏,一上午活儿没少干,但一点儿没感觉到苦和累。
下午俩人换了衣裳去公社,陈明宇骑着车孟蕊坐在后头。她辫子上的手绢随风飘扬,车子越蹬越快,她伸开胳膊蝴蝶一般展翅欲飞。
车子骑到高低不平的路面,开始左右摇晃起来。她伸手搂住男人的腰,黄土路面上洒下欢快的笑声。
拿着大队开的介绍信在公社报了名,十二月的考试地点就在公社中学。孟蕊瞅瞅这个自己就读两年的学校,里头朗朗读书声,终于有了点儿学校的样子。
“很怀念?”
“不是。”女孩笑笑往前走,接下来去供销社。“我上学的时候学校里缺老师,一个老师代两三门课,而且好多都是二把刀。许多东西自己都弄不明白,就更别提教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