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别说话
九月, 又是初秋。白日里的温度依旧热得不行, 到了夜里, 风却凉了。
晚自习坐在教室里, 垂头看书写作业久了，顶上的电风扇也会吹的人发冷。
上次期末考的物理，沈孜孜考得不错，有97分。但比起方遇, 她还是差他三分。
而沈孜孜隔壁的许星寰, 物理考的就差了些, 才83分。
自上次和沈孜孜道过歉后, 两人之间的关系明显没有之前那么僵, 交卷子发作业都会相互帮忙递交，不会刻意去躲避。
当然了，在沈孜孜眼里, 也就仅限于此。
她向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你若好好的，那就什么都好;你若触碰到我底线，那就什么都别想好。
下午最后一节物理课，物理老师讲解了期末卷子, 沈孜孜有道错题一直没搞清楚, 这会儿正拿稿纸在画图代入公式计算。
良久, 思路总算搞明白，旁边的许星寰像是等了她很久似的，见她一盖上笔盖，立马就开口：“沈孜孜。”
她扭头。
许星寰把自己的物理卷子推到她面前, 用笔尖指了指卷上一道错题：“这个，你能给我讲讲么？”
沈孜孜没动作，掀眼皮瞅他一眼，思忖半会儿，轻轻颔首。
许星寰微一笑，挪了下屁股，往她那凑近了些。
...
方遇午间没睡觉，傍晚吃完饭就有点困，晚自习铃响就趴下去睡了。
今天晚自习没有课，大家都安安静静的写作业，加上夜里又不热，这环境舒适的，就格外好睡。
方遇就这么一觉睡到快下课。
他抬起头，缓缓睁开眼，适应了会儿这一室的光亮后，视线自然而然地先往沈孜孜的位置看去。
这一看，他愣。
沈孜孜和那小白脸许星寰脑袋为什么靠的那么近？？
小白脸嘴一张一合的，两个人这是在说话？？？
方遇同志揉了下还有点迷蒙的眼睛，眨眨眼，定住，确认自己没看错后，咬牙切齿地捶了下课桌，看着那俩怒目瞪眼。
“砰”一声响，不轻也不重的力道，只有周围前后的人听到，纷纷好奇转过来看了眼。
见他面色阴沉不太高兴，又很快把脑袋给转回去了。
温时卿本来在画几何图，一条直线活生生给方遇一下捶歪了。他侧目，不悦地一蹙眉，沉声：“有病？”
方遇气得直磨牙，目光凶狠的恨不得冲上去把那俩脑袋给掰开：“她居然背着我和别的男人聊天！”
温时卿闻言，视线瞥过去，看了眼沈孜孜微屈的背脊，悠悠然：“呵，还真是背着你。”
方遇：“……”
两分钟过去，前面两人不止没有要结束对话的样子，脑袋好像还越凑越近。方遇同志忍无可忍了，低头看眼课桌抽屉，伸手摸出手机，正准备发个短信给沈孜孜，下课铃就这么及时的响了起来。
“叮铃铃——”的，清脆响亮的很。
然后沈孜孜和许星寰的交头接耳，也正好结束。
方遇同志霍地起身，抓着手机的手一拍桌面，阔步走到沈孜孜前面一桌，拍了下那位同学。
阴影罩下，沈孜孜和许星寰下意识抬头，就见沈孜孜前头的李佳锦在方遇的胁迫下，默默站起身，坐到了方遇的位置。
接着，方遇同志在李佳锦位置坐下，一条长腿岔在过道上，面对着沈孜孜，背脊靠着后头课桌，下巴微仰，一副拽天拽地的样子，声音故意拔得老高：“你干嘛和他说话，明知道我讨厌他。”
闻言，许星寰一愣，神色瞬间变了，目光飘忽的甚至透着几分无措。
沈孜孜淡淡睇方遇一眼，说：“他问我问题。”
方遇眉头拧了下，视线落到许星寰面上，语气有点凶：“你问她什么问题？”
许星寰定着眼珠子看他片刻，轻轻一咽唾沫，吐字：“物理。”
“物理？”方遇哼了声笑，一拍桌，“物理我考一百，你要问问我，别问她。”
沈孜孜：“……”
许星寰攥了下手心，指尖摩挲着掌心里的细汗，声线不自觉地在发颤：“你不是讨厌我么？”
方遇翻了个白眼，指头笃了笃桌面，音色沉沉：“比起你我更讨厌你跟她讲话。”
教室很安静，方遇这不大不小的声音很清楚的就传到班上每个人的耳朵里。大家闻言都不约而同地看过来，各种八卦暧昧的眼神，看得沈孜孜一时耳根子有点热，目光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最后羞愤地抬脚，直接往方遇鞋上踩了下去，还不留情地碾了两下。
方遇顿时疼得整张脸拧巴起来，嘴里“嘶嘶”叫着：“操，你踩我干嘛！”
沈孜孜瞪眼，没好气：“你闭嘴！”
方遇抿了下唇，侧头看许星寰，见他一直盯着沈孜孜，凶巴巴的吼道：“看什么看，跟你说的听到没！”
许星寰突然笑了，神色看过去极其苦涩，连声线都温凉：“嗯，听到了。”
话落，上课铃刚好打响，方遇慢悠悠站起身，临走前又不放心拍了拍沈孜孜桌子，强势道：“你别和他说话。”
沈孜孜凉飕飕一眼睨过去：“滚。”
方遇：“……”
...
那天晚上，晚自习到最后，沈孜孜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
许星寰望了眼站在后门和夏一栩林承庭说笑的方遇，再看向面前的沈孜孜，心里一时间，又酸又涩。他背上书包，又出声：“沈孜孜。”
后者刚迈出去的腿一顿，侧目。
许星寰扯了下唇，笑得分外牵强和无奈：“你真好，真羡慕你。”
沈孜孜蓦地怔住，看着他黯然的神色，一时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眉头稍一蹙，正想开口，站在教室门口的方遇忽然愤然地喊她：“沈孜孜！你又跟他说话！”
沈孜孜无语，扶了下额，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迈步朝方遇走过去，顺势抬脚就往他身上踹，凶道：“你他妈喊什么喊？”
方遇闪身躲开，伸出一手越到她后头的书包带上，抓住拎起来，一脸严肃问她：“你刚刚是不是又跟他说话？”
旁边林承庭听见了，看不下去直言：“哎遇哥，人沈孜孜都没答应跟你在一起，你管人家那么多干嘛啊？”
方遇目光一沉，冲着他作势就要挥拳，没好语气：“不想死就滚！”
林承庭：“……”
沈孜孜懒得搭理他俩，身子一甩，挣开方遇抓在后头的手，顾自往前走。
方遇一看人走了，忙追上去，怕她生气，声线一下又软了不少：“你干嘛老和他说话。”
沈孜孜淡淡：“我没。”
方遇：“……我都看到了。”
沈孜孜甩头，回答得很快：“那你听到没？”
方遇一声“我……”在嘴边，好半天说不出来。
沈孜孜冷然：“没听到就闭嘴！”
方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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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许星寰
周六傍晚, 沈孜孜方遇在武馆的训练结束。方遇和林承庭一伙人约了网吧开黑, 沈孜孜就和他武馆道别, 独自去了附近的永辉超市逛逛。
这家永辉超市, 沈孜孜之前来过几次，都是方遇带她来的，有时候就为了买些饮料零食，有时候就是闲来无事, 进来走走看看。
想到家里的卫生巾和牙膏都快用完了, 沈孜孜干脆推了个车, 往里走。
距离晚饭, 还早, 沈孜孜便优哉游哉地在里头推车逛着。
走到零食区，她余光瞥见最上层货架上摆着的“华夫饼”，第一时间想到方遇好像喜欢吃这个, 手不自觉地就举高，将那包华夫饼拈下来，扔进购物车里。
再看了周围没什么想吃的，沈孜孜手扶上推车, 正准备往前, 身后忽然传来道熟悉的男声——
“沈孜孜。”
沈孜孜闻声下意识扭头。
许星寰就站在她身后, 穿着休闲衫和长裤，模样白白净净，儒雅斯文，手里拎着的蓝色购物篮格外违和, 就好像某个富少爷屈尊降贵亲自来逛超市一样。
他迈步走过来，抬手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银边框眼镜，浅笑：“来逛超市？”
沈孜孜觉得他问得就是废话，张口反问他：“不然来吃饭？”
话落，许星寰没忍住笑出声：“也是。”
他左右看了两眼，又问：“今天就你一个人？方遇没来么？”
沈孜孜微微一愣：“今天？”
许星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他垂了垂眸，倒也不掩饰，坦然：“我家就住这附近，之前经常看你们俩从武馆出来，一起去超市。”
沈孜孜目光疑惑，上下瞧着他，突然间感觉这人有些奇怪，加上那天晚自习下课他又莫名其妙的说羡慕自己，沈孜孜顿时更觉得他难以捉摸。
瞧见她眼里的狐疑之色，许星寰一时间无奈地笑了，摇摇头，直言：“我没有跟踪你们，真的只是偶然看到而已。”
沈孜孜敛色，收回目光，两手重新搭上推车扶手，背对着他打算离开。
“沈孜孜，你等等。”他喊住她，喉咙滚了两滚，稍迟疑了一会儿，才说，“你待会儿有空吗？我想跟你聊聊。”
沈孜孜没多大兴趣，甚至连脑袋都没动一下，推着车向前。
他却追上来，走到她身边，一本正经开口的样子，好似鼓足了所有的勇气，说：“是关于方遇的。”
沈孜孜脚步一顿，侧目看他。
记得当初她刚入学和方遇闹不和那阵，许星寰也是这么来劝她，劝她和方遇好好相处。
想到这里，沈孜孜觉得许星寰这人真是矛盾的可以。
他们吵架的时候，他来劝和，告诉她方遇为人多正直多好；现在他们好了，他是又想来挑拨离间？
沈孜孜侧了下身子，一只手从推车扶手上放下，垂在裤子一侧，正对他，面色沉沉：“许星寰，我搞不清楚你到底想玩什么把戏，一开始说我误会方遇的人是你，这会儿总是来搅和我俩关系的也是你。怎么？关系过好，班长你也要管吗？”
闻言，许星寰面不改色，否认：“没有，我没有要管，我只想告诉你……我的秘密。”他捏了捏拳，声音听上去有点紧张，“和方遇有关的，秘密。”
沈孜孜面上一怔：“什么？”
…
高一，许星寰跟着父亲从B市来到了R市。
对于许星寰来说，刚入R市一中的那天，一切都是陌生的，不管是学校，还是这座城市。
在这里，他的特殊，除了他自己，没有别人知道。
他再不用去遭受别人异样的眼光，把秘密埋在心里，就此尘封。
可他不曾想过，自己竟会如此，将软肋暴露出来，毫无保留的展现在沈孜孜面前。
“你知道之前，我为什么要和你说方遇他人还可以，对同学都挺好的么？”
夜幕降临，江滨桥下的风吹来，有些微的凉，许星寰和沈孜孜并肩坐在河边的石板椅上，中间隔着沈孜孜刚从超市采购的一大包零食。
他温润的嗓音随风轻轻送来：“因为他帮过我。”
沈孜孜抬眸，没有应声，只静静听着。
“刚来R市一中的第一周，我和谁都不认识，上下学也是一个人走，可也因此，被校外的人给盯上了。”他说，“在那之后，我被那些人连续勒索了五天。到第五天的时候，我实在拿不出钱了，他们就抢我书包开始搜刮，最后什么都没搜到，气不过，就把我拖到巷子里，开始对我施加暴力。”
“那时方遇刚好半途经过，见我穿着本校校服，便出手帮了我。只是没想到，就此和那些人结下了怨。”许星寰望着远方耀眼的明灯，语调清慢，“从那以后，那些人的目标，从我变成了方遇。他们几乎每晚都会来学校堵他，但好在，方遇会功夫，他们都不是他的对手，次次都被方遇揍得不轻。可尽管如此，那些人的截堵也都没有少过。”
“有次放学，方遇和温时卿他们一道在巷里被堵，几个人二话不说大打出手，那时候温时卿一个不留神，被混混头目暗藏的水果刀划破了手臂，方遇见了，气得当场卸了那头目的一只胳膊。”
“动静闹得太大，引来了学校保安和教导主任。到最后，连对方家长都闹到学校来了，吵着喊着要校长把方遇开除。虽说校长是方遇姑父，但打架斗殴毕竟是大事，当时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校长就是想偏袒都难。”
“后来，方遇姐姐亲自来了趟学校，雷厉风行的要求学校从头开始调查此事。方遇一五一十的道明原因，学校和方遇姐姐也就此找上了我。”
“也是到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方遇因为我，被他们纠缠了整整一周。我当时还暗暗庆幸，自己总算摆脱了噩梦。”
“我把所有实情告知校长和对方家长，大家在知道是对方有错在先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所以方遇，只被通报批评，没有再受其他的处分和处罚。”
“到后来，有人告诉我，对方是三中的小混混，不学无术，常常四处勒索打架，品行十分不端。听说方遇在一中很是张扬，一直都看方遇不顺眼，心里早就盘算着要找他麻烦。而我当时那档事，则正好成了他们找方遇麻烦的理由。”
许星寰侧目，看向沈孜孜，浅淡一笑：“沈孜孜，我不怕告诉你，我和别的男孩其实不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