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了许久,叶初的脚都快要麻掉了。
幸亏法事在她耗尽耐心之前结束,众人没多说,互相没交流,起身连拜三下便各自回家。
老太太家离举行法事之地有些距离,而她的腿脚又不太方便,由小丫扶着慢慢地走回去。
行至半路,公鸡嗓男子和素衣男子倏然出现,白日里这儿行人就不多,更别说此时。
老太太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不会瞧不出对方意欲何为。
但她依旧临危不乱,将小丫推至身后护着,中气十足道:“让开!”
公鸡嗓猥琐地笑了声,没给时间她们反抗,直接用迷药捂住她们的口鼻,两人各拽一人鬼鬼祟祟地往别处走。
公鸡嗓男子还抱怨道:“怎么让我拖这个死老太婆,重死了,要不跟你换一下?”
素衣男子一言不发,顺着他意,将手里的小丫跟对方互换,还压低声音自顾自道:“对不住了。”
乌云散去,给寂静的夜色添了几分莫名意味,突然刮起一阵热风,将树枝吹得抖了下。
在月光照拂下叶初的肤色显得越加白皙,俏脸因气愤微微泛红,轻飘飘的裙摆也跟着风动起来。
她拿着剑的手蠢蠢欲动着,仿佛下一秒就会冲上去,打得他们屁滚尿流。
叶之澜站在她身后,少女柔软的发丝顺风拂过他的手,眼睫不受控制地垂下,将晦涩的情绪稍稍遮掩住。
指尖轻轻一勾,一缕发丝落入掌中,酥痒散发开来,好似血液里的蚂蚁失去了识别方向的能力,正横冲直撞着。
感受到异样,叶初立即回头看他,当然没错过叶之澜手里的头发。
叶初嘴角抽了抽,果断地扯回来,转而牵住他的手,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话,“走吧,待会跟不上了。”
叶之澜勾了勾唇,不多言。别人是生是死与他皆无关,但她要管,他也不排斥。
相反的是,他很喜欢看人倒在血泊中,露出绝望的眼神。
这儿的房屋都是矮房子,想爬上去很容易,叶初小心翼翼地掀开瓦片,看着屋里头的情况,要是老太太有生命危险便及时出手。
房子虽破烂,但里头却别有洞天,公鸡嗓男子将书桌推开,弯下腰搬动地面的木板。
搞定完这一切,他跟素衣男子齐手齐脚地将老太太往下搬,小丫放在上边,留给自己。
事不宜迟,叶初快速进去,摇了摇小丫,见暂时醒不过来,也不勉强,直接带着叶之澜朝地下去。
下面很潮湿、暗沉,空气中流淌着腐臭和血腥味,难闻至极,一盏破旧不已的油灯悬挂在墙上。
不知哪来的阴风,使得那火忽明忽暗,整个阴间气氛。
叶初看了叶之澜一眼,发现他连眉头都没动一下,神情平静,显然是见过很多这种场面。
还没深入,耳微动,那技能又出现,她听见一些奇怪的声音,撞击声、铁链声、含糊不清的嘶叫声。
隐隐约约中还夹带着公鸡嗓男子的劝导声,“李兄,事已至此,我们已无路可退,将齐老太太扔过去吧,这样的话你娘子就可以饱腹一顿。”
闻言,叶初加快步伐,在他们松开锁链前到达,将剑抵在公鸡嗓男子脖子上,危险十足。
抬眼往里看,愣是心理素质偏强大的她也被吓了一跳。
一妇人手脚被铁链拴住,满身血污,血口淋漓,血眼通红地看着他们,很是激动,扯动着铁链,想冲过来。
哗啦,铁链断了,站在较近旁的素衣男子被妇女扑倒。
她没有意识,所以毫不犹豫地张嘴朝他脖子一口咬下去,血液渗出来,肉被撕扯着。
素衣男子痛吟一声,随后慢慢将手覆在妇女头上,轻轻地抚摸了下,张了张嘴,血流出来,染红了牙齿。
在死之前,他还是憋出了一句,“娘子,对不住,让你饿了那么久。”
紧接着,素衣男子看向叶初手上的剑,求饶道:“不要杀我娘子,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
叶初抿唇不语,抬手一劈,公鸡嗓男子晕倒在地。
妇女忽而抬头,满脸都是自己夫君的血,扔下素衣男子,举着爪子,速度飞快地向她袭来。
措不及防的在中途间拐了个弯,妇女停在公鸡嗓男子跟前,扯着他手臂狠狠地咬了一口。
透着淡淡寒光的剑一侧,剑刃锋利无比,一划,妇女抽搐了下,不过没停下。
叶初狠下心,对准她的脑袋一劈,血液飞出,带着臭味,不可避免地沾上了些。
叶之澜蹙了蹙眉头,正想上前,后方传来一道清泠、低沉又似夹带着些别样情愫的声音,“娘子。”
第68章 重逢 那婚事是假的
回首望去, 只见柳长澈手里提着个灯笼,看样式好像是摆在上边屋里的,顺手拿了过来。
此时他面带淡笑, 温润如玉, 眼中倒映着叶初的脸, 添加了丝暧.昧,兰芝玉树的气质叫人不容忽视。
可叶初还是更喜欢叶之澜的长相,如画中人走出来般, 清冷中带着反差的温柔,不过也是表面罢了......
但她也不是花痴之人,不会轻易被容貌惑了心。
敛下心神,叶初觉着疑惑, 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柳长澈稍稍侧身,站在他背后的夏芸走出来,上前拉住她的手, 脸色较苍白,“小初,你没受伤吧。”
叶初看了一眼柳长澈,不自觉地又看向叶之澜, 摇了摇头, “没有。”
叶之澜唇角弧度微微扬起,漾着似有似无的愉悦笑意,仿佛没听见柳长澈刚才的那声‘娘子’,握住剑的手却痉挛了几下。
想杀人了。
彼时,被妇女咬了的公鸡嗓男子醒了过来,眼眸逐渐染红,脸上布满交错横长的紫青色.经脉。
他看着手臂上的咬伤, 惶恐起来,大喊着:“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变成怪物!”
说着就要站起来,扯叶初的裙摆,还没碰到,手就被人硬生生地砍断,公鸡嗓男子哀呼一声,表情很是痛苦。
这一剑来得很快,没给任何人心理准备。
夏芸捂住嘴巴,眼神微惊,貌似没料到叶之澜会这么果断地出手,感觉跟之前认识的不太一样。
公鸡嗓男子叫痛不已,没一会他抽搐着,眼皮颤抖,整张脸完全扭曲。
老太太缓缓地醒过来,见此情景,抖着手指他,急促道:“杀了他,赶紧!要不然他会变成......”
话还没说完,一剑飞掷而来,正刺公鸡嗓男子的脑袋,他血眼放大,扑通一声倒下。
剑速极快,行云流水。
叶初见惯了这样的叶之澜,丝毫不觉得不妥,如今看来这些人确实是变成了类似于丧尸的生物,也具有传染性。
叶初扶起老太太,朝外走去,相信经过这一遭,老太太会说出实情。
才迈开腿,素衣男子突然从地上蹦起来,伸手抓她,叶初反应快,加快步伐,没被抓住,被扯破了后衣裳。
要怪就怪天太热,她穿了薄纱衣裳。
叶之澜直接抬起腿,毫不留情地用力踹了素衣男子一脚,叶初将老太太交给夏芸,很是默契地转身。
她提剑一刺,恰中素衣男子眉心。
看电影,只有彻底地破坏了丧尸的头颅,才能算真真正正地灭掉他们,这儿好像也是。
拔.出剑,继而再对准头削去,直到素衣男子倒地一动不动,叶初方松了口气,夏芸的注意力全放在又晕过去的老太太身上。
柳长澈借着灯笼的光,看着叶初的背,眼眸神色莫测,叫人琢磨不透。
脚情不自禁地上前,想仔仔细细地确认一遍,一件外衣挡住了他的视线,随之而来的是叶初对叶之澜说的一句,“谢谢。”
叶之澜轻飘飘地扫了柳长澈一眼,眼神耐人寻味。
回到老太太家,夏芸便向叶初解释自己为何到了此处。当然,说了谎。
柳长澈向她保证,不会伤害其他人,待查明真相,寻着人后自会离开,夏芸这才同意帮忙隐瞒。
要不然,即使中了毒,她也会把柳长澈的所作所为说出来。
见老太太和小丫都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替她们盖好被子、关好房间门后,叶初走了出来。
明月又重新躲进云层里,院中树下站了个人,如墨的乌发用玉冠束起,似是有所察觉,柳长澈抬眼看来,眼底难得掠过迷茫。
又不是敌人,见面自然不可能当没看到。
叶初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笑,“你去休息吧。”
柳长澈眼睫微微一眨,眸色渐深,忽而弯起嘴角,眼含自嘲的笑,视线落在她脸上,固执的不肯移开。
喉结微动,四个字在嘴里绕了几圈,暗含深意,“楚儿、初儿?”
音调放轻,像是在模糊什么,又像是在验证什么。
夏日天气多变,明月原是被乌云盖住,一场夏雨骤来,细细密密的雨滴落,将树叶和花草打得东倒西歪。
雨伴随着风,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仿若带了长长的回音,叶初恰好能听见。
她怔住,觉得这个称呼很是暧.昧。
刚穿来时,在轻风派待了两个月。叶家里,叶夫人就是这样喊她的,应当是类似于闺名。
所以叶初不太喜欢他喊,正想叫对方改口,柳长澈不知何时到了跟前,话到前头咽了下去。
她倒要看看他想做什么。
叶初没淋湿身子,因为站在屋檐下,雨水被挡住了,而他肩头两侧皆被雨水微微打湿,黑衣不显。
柳长澈低头望着她,浓密的睫毛垂落眼睑,投下一片阴影,衬得玉面越发谦和有礼。
他不语,而是抬起指节分明的手,隔空覆在她脸,只露出眼睛以上部分,看她杏眸,看得很认真。
端视着这双眼,脑海里浮现的便是少女将自己踩在地上,她高高在上的模样。
偶尔,她会大发慈悲地弯下腰,说话时的温热气息洒在他脖颈处,他会产生莫名的颤栗,手指蜷缩着,心跳加速。
当时的他是怎样心情?既屈辱,又向往,甚至卑微地想要更多,在变态边缘徘徊横跳。
过了一会,那手有放到脸上的倾向,叶初不客气地偏开头,黛眉微蹙,“柳公子?”
称呼也变了,毕竟他们现在不在二夫阁,无须演戏。自然是得保持距离,谁知他有没有打什么主意,谨慎为先。
柳长澈这次倒没打算乱来,有认错夏芸那次的教训,得仔细确认方可。
于是他缓缓收回手,轻声一笑,“是我莽撞了。”
叶初略微斟酌了一番,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对上他的眼,语气不咸不淡,“以后还是叫我叶姑娘吧,不管怎么说那婚事是假的。”
柳长澈看了她半晌,又微微笑起,只道了一字,“好。”
夜深昏暗,唯有透过窗纸染出来的淡淡油灯光,他五官显得有些朦胧,似深不见底的河底。
叫人摸不着,也见不着。
叶初乏了,压住哈欠,转身要往房间去,抬头便撞入叶之澜深远又带了诡异之笑的眉眼。
他勾着唇靠在墙边,不知听了多久,明明她和柳长澈之间压根没啥,简单说的几句话也带着疏离。
可见到叶之澜的笑,叶初莫名的腿一软,话说变态的脑回路不同寻常,万一想多了呢?
那感觉真真的就像被人捉.奸在床,尽管这是错觉。
第69章 诱.惑(捉虫) 你想亲我?
夏芸既然出现了, 叶初自然不可能继续跟叶之澜住同一间房,老太太家里只有两间多余的房间。
那柳长澈只能跟叶之澜呆在一起。
叶初慢吞吞地从叶之澜身边经过,他伸手把住她的手臂, 弯腰, 轻柔的声音夹带着点点滴滴的雨声, 莫名和谐。
“我想杀了他,可以吗?”
把杀人说的那么光明正大,恐怕也只有他一人了。她不由得噎了下。
从字面上理解虽是问句, 但语气却不是那么回事,妥妥的陈述句。
叶初仰头看他,笑着道:“不可以。”
之前,叶之澜一直戴着温和面具, 现如今面对她,想揭开,随之露出自己无比卑劣的一面。
得到这个答复, 叶之澜倒不觉得惊讶,唇角的笑意不减,视线勾勒着她脸上的轮廓,“为何?”
房内渗透出来的淡黄灯光颜色温暖而柔和, 稀稀落落地打在他身上异常的好看, 显得整个人犹如一幅水墨画。
就算没回首,叶初也能知道柳长澈还站在原地,没有动,所以他们说的话都会让他听到。
她不在乎柳长澈,可也不是冷血无情之人。
“他没犯错,不该死。倘若他心存歹念,不用你动手, 我会亲自动手......杀了他。”
此番话,叶初也是故意让柳长澈听见的,不管对方打的是什么主意,早点警告也是好的。
闻言,叶之澜抬眸看着柳长澈,眼神淡淡的,不知在想何事,眉眼依旧带着三分笑,笑意不达眼底。
他只是问问而已,无论叶初的回答是什么,还是会动手的。
从小到大,遵循本心杀人已经成为习惯了。
柳长澈眼帘微抬,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仿佛杀气一触即发,叶之澜的长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剑穗。
四周徒留雨水滴答滴答落下之声,花瓣在风雨中摇摇欲坠,娇.嫩得不行。
安静沉闷之间,空气好似都变得缓缓流淌,堪称窒息,恍如一座大山将要压境,沉重得不行。
指尖微动,剑微微出鞘,叶初动作形同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纤手迅速地覆在叶之澜握剑的手上面。
一凉,一热,体温相缠。
她忽而笑了一声,眼眸灼灼,亮如明灯,“今晚我和你一起留在这儿守夜吧。”
没等他回答,叶初又道:“老太太她们的药效还没彻底过去,得留意一下,万一再被这里的人乘虚而入就不好了,你陪我。”
良久,叶之澜才轻启薄唇,嗓音无意中带了蛊惑,缓缓地吐出一个字,“好。”
柳长澈眸光幽深,尤其是在听到‘我会亲手杀了他’这句话时,藏于袖中的手不受控制地握成拳。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谁杀谁还不一定。
毕竟为了辛辛苦苦才夺回来的邪派,他能付出一切,可那时他真的能杀了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