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心中喜欢之人泼的茶水,赵修然就不乐意了。
他想叶之澜心甘情愿,所以度量着要缓缓来,可他还是按耐不住,今晚便行动了,但还是想着好好相处。
未曾想竟已成婚,赵修然不是什么好人,他看中的东西必须得得到,成婚了又如何?
“你算什么东西,要是想活命,最好给我闭嘴。”赵修然微微睨了她一眼,很是不满,似乎觉得她打扰了自己。
叶初只觉一阵火从心底燎起来,刚想走过去抽他几巴掌,抽醒他,还未动就被叶之澜拉住。
她顿住,疑惑着。
叶之澜这才正眼瞧赵修然,薄唇轻动,低沉的尾音微微扬起,琅琅清音,如同水击玉石,“算什么东西吗?”
眼里的神情淡漠不已,叫人看了直发颤。
赵修然大概也看出他不愿从自己,眸色微沉,不自觉地拿家世压人。
“你们也知道,我是元洲知州之子,在此处无人能与我作对,包括你们。即使将你们全杀了,也没人能......”
清风渐大,带着些许冰冷的凉意,叶之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剑。
锋利的剑尖穿过喉头,一滴血啪嗒地滴落在地。
紧接着,血红染满脖子附近,剩下的那些话语止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赵修然直愣愣地往地上扑嗒一声倒去。
叶之澜勾起唇角,轻轻一笑,清隽的眉眼还带着几滴看似璀璨的血珠。
“我杀了你,也没人能怎么样。”
主子死了,黑影颇有些手忙脚乱,毕竟知州大人知晓后肯定不会放过自己,但他们很是忠心,不顾死活地冲上来。
在黑影上前攻击之际,叶初弯腰往后滑去,伸手到发髻上取下一支簪子,迅速地挥出去,正中一个黑影的脑袋。
冷不丁的,油灯倒地,砰的一声轻响,火光四起,挂在房屋里头用来装饰的布子燃起来。
黑影见此,不由得犹豫了下,是先救火,还是先杀人,知州府有几十口人,一旦全部出事,外出的知州大人必定轰然大怒。
叶初腰间一紧,被人抱着飞跃出去,回头一看,熊熊大火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尤为惹眼。
待落地,置于腰间的手才缓缓松开,叶初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叶之澜朝地上喷了一口血。
额间青筋微微泛起,叶之澜又觉喉间一股腥甜,连续呕了几口血,血液染红白衣裳,颇为触目惊心。
疼痛倾袭胸口,腕处猛地延伸出一道红线,叶之澜唇瓣染了红,莫名地添了一分妖冶之惑。
偏偏在此时爆.发,他面无表情地抬手擦了擦尚留在唇上的血。
突如其来的巨变给叶初当头一击,她有些慌了,眼瞧着被分成两队的黑影就要追上来了,“你的内伤还没好,对吧?”
叶之澜看了她一眼,纤长的睫毛颤动了下,没几秒便紧紧阖上。
小巷中,阴风阵阵,叶初掌心满是他的血,面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冷汗滴在地发出滴答滴答音,伴随着愈来愈近的脚步声。
叶初心中一沉,将叶之澜扶到墙根处靠好,然后拿过剑,眼尾不知为何微微泛红。
今夜稍有不慎,他很有可能就会殒命于此,她亦是。
黑影将她围住,在巷子深处依旧能看见缓缓飘向天空的浓烟和烈火,此事惊动了元洲人,惊呼声不断。
叶初眼神一凛,提剑过去,剑身在空中行云流水般的运转。
一黑影于后偷袭,她侧身躲过,握住剑炳的手用力地顶了顶,长剑直朝黑影而去,没入胸口,鲜血淋漓。
忽然,内力不断地逝去,叶初一惊,一刹那间冷汗浸湿全身,武功这是又要消失了?竟在这种时候?
叶初蹙紧眉头,取回插在黑影身上的剑,顽强地抵抗着,却被打得节节败退。
回看了下还未苏醒的叶之澜。
只见另一黑影趁机刺一剑过去,她只得将自己唯一的武器飞掷过去,两剑相撞,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叶初使尽全身力气,避开黑影的袭击,跑到叶之澜旁边,刚想扶起他,一把剑置于脖子边。
这是要死了吗?叶初不甘心,但一时间也找不到任何办法,叶之澜昏迷着,微微掀起的袖角露出白皙精瘦的手腕。
借着微弱的灯火光,她看到了一点红,随即拉起那抹袖角,一根长长的红线已然蔓延到上方。
受内伤会长出一根红线?叶初觉得应该不会,脑海里猛地掠过两个字——血媒。
倘若真的是因为血媒,她也不知该如何救叶之澜,突然后悔没有多问有关于血媒的事情,弄得现在如此被动。
剑正欲动便坠地,发出响亮一声,刚才还用剑指着她的黑影轰然倒地,将微微失神的叶初拉回来。
一名身穿黑衣,腰系金丝烫边带的男子背对着他们,面对着还未解决掉的五个黑影。
不用片刻,五个黑影接二连三地被杀。
叶初看着有些熟悉的背影,猜想着对方是何人,不过看起来好像是来救他们的,高悬着的心安了安。
记起武功尽失之时,亲一下叶之澜便好了,或许这样,两人都会恢复如初。
虽说在这种情况下,做那种事看着有些不妥,但也别无他法,她可不想任人宰割。
念及至此,叶初轻轻抬起叶之澜的下巴,滑腻的触感颇为让人不自在,闭上眼,那难以言说的感觉缠着心尖,生出细微痒意。
她俯身靠近,低头凑上微微失了血色的薄唇。
对方温软微凉的唇瓣惹得她喉间一紧,不自觉地楸紧垂在身侧的衣裳。
叶之澜净白的面容透着几分病弱气息,垂在地上的指尖微动,艰难地掀开犹如千斤重的眼皮,只来得及看清是谁亲自己,便不受控制的重新陷入昏迷中。
血字根本没能说出口。
过了一会儿,叶初松开他。
还是没醒,但武功好像有点恢复。她身子微微怔住,找不到法子了。
黑色衣摆映入眼帘,男子不知何时走到了他们身边。叶初抬眸跟他对上眼,因惊讶,表情都不受控制,“怎么会是你?”
第91章 这是梦 这是梦
叶初没想到柳长澈竟然在此处, 而且给人感觉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他们在去梦谷的路上便分开了,毕竟不是一路人。
躲在暗处的春长老和沙长老面面相觑, 用眼神说话, ‘柳长澈怎么会救她?’
‘对啊, 他那般冷血无情,居然还会救人,当中很有可能有猫腻。’
柳长澈看了一眼叶初, 继而看向叶之澜,神色晦暗不明,比浓墨还黑,不答反问。
“你们怎么来了元洲?”
元洲是邪派安身之地, 鲜少人知晓,一直以来所谓的名门正派想找也找不到。
柳长澈负手而立,忽然偏首看小巷漆黑角落, 蹙了蹙眉,冷冷道:“出来。”
叶初扶住叶之澜,闻言顺着他视线看去,两个装扮偏怪异的老人互相推搡着走出来, 表情有那么点尴尬。
他们走到柳长澈面前, 第一时间抱手行了个礼,不约而同地齐声道:“见过邪主。”
叶初心脏猛跳了一下,柳长澈是邪主?所以之前接近他们很有可能是有目的的,深思下去顿觉恐怖。
于是她悄悄地扶着叶之澜离开。
而柳长澈不知因什么失神,没半点察觉,还是其他人提醒才知道。
沙长老眯着眼看着叶初走,心中升起一股熟悉感, 却不知从何而来,思量了几息,他没有开口阻止。
春长老惊得张大嘴巴,没料到叶初连句道谢都没有,有些幸灾乐祸柳长澈第一次做好事,没得到回报。
他唯恐天下不乱嚷嚷道:“她走了哎。”
柳长澈回神,看了眼叶初离开的方向,神色没发生变化,倘若今日没遇到沙长老和春长老,或许......
得知没人追上来,叶初松了口气,一持着拐杖的老者从她身旁经过,她下意识地扯住对方。
“老人家,我想问一下这儿附近有没有什么很厉害的大夫。”
现在还是半夜,一般来说都关门休息了。
老者本来不打算多管闲事的,散漫地扫了叶之澜一眼后,他眼睛一亮,颇为兴奋。
血媒!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有人落血媒,身为一个为医痴、为医狂的人,老者特喜欢研究奇怪的东西。
老者当即说:“我就是,不用找别人,你们跟我来。”
叶初有些犹豫,但还是决定死马当活马医,她武功回来了,即使老者欲行不轨,大概也能对付。
走了大半个时辰,来到一间看似破旧却异常干净的房子,一踏进去就能闻到浓郁的药草香。
老者撩起衣袖,走到柜前拿出银针,头也不抬道:“将他放到那边的榻。”
叶初安置好叶之澜后,方有空仔细地打量,墙边挂着很多晒干的药草,空中扯了几根线,都是用来吊东西的。
她不懂医,“老人家,这些药都是您亲自去山上采摘的?”
“嗯。”老者走到叶之澜身边,正欲刺针下去,叶初一把拦住,眉眼尽是担忧,意思不言而喻。
老者不怒反笑,“怎么,怕我害他?没必要,倘若我放任不管,他才会真的没命。”
事实很有可能如此。叶初松了松手,诚恳道:“老人家,他对我很重要,麻烦您了。”
老者一副我懂得表情。
柳长澈回到殿内,沐浴过后,想静下心看派里最近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看着看着,思绪就不知转到哪。
殿内窗户打开,烛火随风摇曳,灯影变幻无常,他站起来,走到书架前蹲下来,拿出藏在低处的画卷。
这是他很久之前画的,本来要画的只是简单的美人图,但画着画着就变了,心之所向,情不自禁。
样貌与此时的叶初不一样,不过还是能从中窥探出几分相似。
柳长澈看了足足一会,然后将拿起一盏油灯,点燃画卷,他眼神淡漠地看着画像中的人一点一点地消失。
是时候该解决掉了。
她来到了元洲、见到了邪派中的长老,桩桩件件都踩在他的底线,无法容忍。
书桌上摆放着一块灵符碎片,那是邪主曾经给他的。除了第一次出派时带在身上,其余时间都放在派中。
经过月姬叛变受罚一事,派中人安分了不少,柳长澈留灵符碎片在此,也有试人心的成分。
破房中,叶初坐在一旁,忍住瞌睡,时不时抬眼看一下还在施针的老者。
老者将每一根针都收回来,整整齐齐地摆放好,有些可惜的自言自语道:“难道真的没有办法化解血媒噬心?”
此言一出,叶初刷的一声站起来,走过去,着急地问:“没办法?”
揪心挠肺之际,系统出现,【我有办法,就是入他的梦,将他唤醒,回到现实后,你们在规定的时间内结合,便可化解血媒噬心。】
血媒与成婚前的下媒其实大致同一个意思。
血媒与蛊母捆绑在一起,叶之澜陷入昏迷,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叶初进去唤醒沉沦在梦里的他。
不过很少人知道,因为记载着血媒的那本书分开了两半。
系统查阅了一些资料,觉得上一半可能被叶之澜看了去,而下一半失传了,所以不知道也不足为奇。
当然,这不是它职责范围,只不过由于对之前的事情还有所愧疚,此次破天荒地出手。
其实也不算什么,毕竟成功与否,关键在他们,其他的,它想帮也帮不了。
“梦里?”叶初抬眸看了他一眼便垂下,望向脸色苍白的叶之澜,“怎么才能入梦。”
系统也是觉得过于棘手。
【我待会告诉你。这个法子很悬,倘若在梦里十日内唤不醒他,那么你们都会死去。】
叶初肯定是会答应的,叶之澜要是死了,她也不能活下去。去说服老者时,她半真半假地解释一番。
然后求他让他们在这里住十日,待化解血媒噬心后,她会将如何化解的方法完完整整地告诉他。
老者看她的眼神有怀疑,仿佛在问‘你怎么忽然知道如何解?’
但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见识颇多,知晓耽搁不得,最后同意了。
叶初躺在叶之澜旁边,继而割破他的手指,滴了几滴血入她的嘴里。
没多久,叶初就缓缓地感到一阵困意朝自己袭来,眼皮沉重无比,不由自主地阖上。
绿叶繁茂,微风拂过飒飒作响,时不时飘下一两块叶子。
大树枝干无规律地往四周延伸着,吊在亭子中的秋千正荡着,两人稳稳地坐在上方。
叶之澜垂着眼,叫人看不出在想什么。
突然,一道惊雷闪过,没给人任何反应时间,雨幕降落,啪嗒啪嗒地砸在亭檐上,顺着沿边滑落。
豆大的雨滴将花草打得颤颤巍巍,水珠顺着花梗落下,最后没入泥土中,滋润干涸许久的土地。
叶初坐在秋千上,头靠着叶之澜,闭着眼,像是睡着了,那纤细的小腿掩藏在裙摆之下,于空中轻轻地晃着。
叶之澜偏首端视她,视线专注且入迷,仿佛在看无比珍贵的东西,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动了下。
抬手,慢慢抚上去,一下又一下,很柔很缓,干净细腻的小脸,很好看,也很纯洁。
流连几番后,凉如蛇身的手指下划,落在了叶初的脖子,继而覆上偏瘦的背,透过薄薄的衣裳,能摸到微微凸出的蝴蝶骨。
这就是拥有的感觉?
叶之澜眼眸闪过一丝迷离,随即唇角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他伸出另一边手接砸落的雨水,水滴钻过手缝,缓缓流下,无端显得整只手愈发干净如玉,修长好看。
叶初挣扎着睁开眼,终于,在冰凉的蛇似乎快缠上自己的那一刻,成功地醒过来。
她知道,这个是叶之澜的梦。
他们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齐齐坐在亭子中荡秋千,看起来十分美好。
此时,叶之澜已经移开视线,侧脸对着她,淡红色的唇微微上弯,心情仿佛很好,“醒了。”
叶初坐直,心头莫名一窒,一时半会儿不知该从何说起,“嗯。”
叶之澜回首,正对着她,在淅淅沥沥的大雨中,乌云盖天,光线偏暗,昳丽的五官有说不出的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