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木要是能重新下围棋,是不是病就彻底好了。
“我想再试试,想自己走出来,总不能一直让外婆和你们担心。”乔木道。
“这就对了嘛。”对于有心理疾病的人来说,自我的觉醒才是最好的药啊。
“只是,这个比赛还挺多的,我以后每个周末可能都要去市里比赛。等决赛圈,还要去省里。”因为是业余围棋比赛,所以比赛的时间基本都在周末,“等找个理由,和外婆说。”
“直说呗,外婆要知道你想克服心理阴影,她得多高兴啊。”卢时道。
“还是等我成功了再说吧,不然,外婆会跟着担心的。”乔木摇了摇头,当初外婆为了不让任何和围棋有关的事情刺激到他,连外公留下的围棋棋盘都烧了。
“这倒也是,那就真的要好好找个理由了。主要是你这些年也不怎么出去,忽然要这么频繁的出门,这理由是不好找。”卢时摸着下巴细细的琢磨着。
乔木也知道难找,这段时间也在愁这个事情。
“诶,找徐柚柚帮忙啊。”卢时忽然有了主意。
“怎么帮?”
“你就说你们在谈恋爱,周末要出去约会。”卢时道。
乔木还以为是什么主意,听了顿时一个白眼就丢了过去。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喜欢人家吧。在学校的时候我就觉得她眼熟,吃饭的时候终于想起来了,中秋节你们一起逛灯会了吧,那张照片~~”卢时挤眉弄眼的说着。
“她只把我当朋友。”就在卢时以为乔木又要糊弄过去的时候,乔木居然正面回答了。
乔木认真了,卢时意识到这点,调侃的心情瞬间去了大半。
“我看她挺在乎你,那么护着你。”卢时鼓励道。
“她喜欢长的帅的。”这是乔木亲耳听来的。
“不可能,我这么帅,也没见她喜欢我啊,还装白莲陷害我。”卢时立刻反驳,但凡是个喜欢帅哥的,就不可能对他下得去手。
“你现在多高?”乔木忽然问。
“干嘛忽然问我身高?我这几个月又长了两公分,现在178吧。”卢时道。
“她大概喜欢180以上的。”乔木道。
“这你都知道?”
因为徐柚柚不止一次的在他面前强调过180这个数字。所以,180公分,应该是她喜欢的身高吧。
“要求的还挺具体,不过没关系,我们才16岁,还会长高的。之前在学校我就想说,你可算是蹿个了,现在173了吧?”卢时用自己的个头估算这乔木的,“上次见你还168,这才多久。估计再有个一年,你就有我高了,再窜一窜,高三之前绝对超过180.”
“至于长相,你忘了吗?你小时候,我妈老说你好看的跟个女孩子似的,只要瘦下来,绝对帅。”卢时鼓励道,“等你克服了心理阴影,把药停了,再加上长高需要营养,一个寒假你就能瘦下来了。”
在减肥这件事情上,卢时是有发言权的,他当演员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也见过不少演员为了剧情短时间快速减肥的。更何况乔木本身发胖的原因就特殊,只要康复了,两三个月瘦下来绝对不是问题。更何况,他这次回来,就明显的感觉到乔木比之前瘦了一些了。
或许是卢时的话触动了他,入睡前,乔木看着床头柜上摆着的药瓶,没有打开。
第19章 心病
乔木又做梦了,梦到了小时候的事情,那个时候他刚刚八岁。
那天他在家里解一道老师布置下来的活死题,因为题目有些难,他思索了一个小时都没能解开。当时天已经有些黑了,他肚子有些饿,刚要出去找些吃的东西,母亲卢莹华就推门走了进来。
看见母亲,小乔木一脸的开心,秀气的脸上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妈妈,你回来了。”
卢莹华问:“在干嘛?”
小乔木:“在解老师布置的活死题。”
卢莹华:“解开了吗?”
小乔木:“还没有,进入升段班之后,活死题的难度变大了很多,我解了一个小时都没解开。”
卢莹华脸色沉了下来,但是小乔木并没有发现,还在说自己饿了,想吃饱了再解题。
卢莹华:“我刚刚从道场回来,你这次班级排名,拿了倒数第十。”
小乔木自从进了道场,从来都是尖子生,从来没有拿过这么低的名词,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妈妈对不起,我这次没有发挥好,下次我会努力的。”
小乔木还是很有信心的,王老师说他能在冲段班里排到第二十名已经很厉害了,因为班级里所有的哥哥都比他大七八岁呢。他们比自己多学了七八年,所以自己考的差一点也正常,慢慢就能赶上去了。
卢莹华问:“一个活死题,为什么解了一个小时也没解开?”
小乔木这时候才察觉到了母亲的怒意,弱弱的道:“对……对不起。”
卢莹华走近乔木:“是不是开小差了?”
小乔木不敢说话,只是低着头。
“妈妈教你一个集中注意力的方法吧,跟我过来。”
小乔木不明所以,乖乖的跟在母亲身后去了卫生间,看着母亲用脸盘接了一盆水,然后放在他身前的凳子上。
“你父亲每次解不开棋,或者注意力不集中的时候就会把脑袋放进水里,屏住呼吸,强迫自己冷静思考。来,你也试试。”
小乔木有些害怕,但并不想让母亲不开心,便闭着眼把头埋了进去。可小小的少年哪里能憋气太久,没一会儿就站了起来。
“解开了吗?”卢莹华问。
小乔木摇头,他刚才只顾着害怕了,根本就没想活死题的事情。
“那就再来。”卢莹华抬手,把小乔木的脑袋一把按了下去。
“再来!”
“再来!”
之后的梦境便是无穷无尽的水,以及一只死死按在他脑后的手。
“乔木,你这盘棋怎么又输了,回去给我好好冷静冷静。”
“乔木,中盘的时候你为什么会失误,是不是紧张了,去浴室给我冷静冷静。”
“乔木,再赢两场你就可以成为职业棋手了,你不许有任何的失误,赛前给我好好的冷静冷静。”
“乔木,你给我冷静!!”
“咳咳咳!!”乔木自睡梦中惊醒,趴在床上不停的咳嗽着,仿若刚刚落水被救回来的溺者。
咳了好一会儿,乔木才心有余悸的坐起来,不由自主的抬手摸了一把自己的后脖颈。这是他的习惯,就算心理上知道这时候绝对没有一只手掐在他的后脖颈上,但乔木还是要亲自确认了,才能彻底放松下来。
床头柜上的闹钟显示凌晨三点,乔木扭头看向窗外,深深的吐着气。
翌日,徐柚柚裹着许久不见的毛绒外套进了教室,她一进去就引起了同学们的密切关注。
“徐柚柚同学,你又水土不服了?”白易问道。
“嗯。”徐柚柚懒得解释,趴在桌上有气无力,一直到乔木走进教室,脸色才好了一些。
“哟,你这是怎么了?大秋天的裹得跟个粽子似的,因为陷害我遭报应了?”卢时还记着仇,见徐柚柚这幅样子,忍不住一顿冷嘲热讽。
“滚!”徐柚柚本来还打算今天见到卢时的时候为昨天的事情道个歉的,现在扯平了。
“又发病了?”乔木一脸担心的问道。
“嗯。”
“不是已经好了吗?”
“鬼知道啊,昨天半夜忽然又发作了,直接把我冻醒了。”徐柚柚也很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半夜睡的好好的忽然就发作了,“我现在手都伸不直了。”
徐柚柚可怜兮兮的把五根红彤彤的手指从袖子里探出来。
乔木下意识的抬手碰了一下,仿若寒冰一样的触感,惊的他声音都变了:“都这样了,你怎么还来学校,走,我送你去医院。”
“不去,医院连原因都查不出来。”徐柚柚拒绝。
“是不是真的?”卢时听了半天,有些怀疑的抬手去摸徐柚柚的额头。
徐柚柚皱眉,抬手把卢时探过来的爪子打掉。
卢时惊叫一声:“我去,真的跟冰块一样。都这样了,肯定得送医院啊。”
“不用,我之前也这样,睡一觉就好了。”去医院一点毛用都没有的,乔木才是她的药啊。就这么一会儿,她的身体已经在慢慢回暖了。
“那去医务室,那里睡的舒服些,还有医生。”乔木道。
“我走不动。”徐柚柚摇头。
“我背你去。”说完,乔木不由分说的就在徐柚柚的身前蹲下,示意她爬上来。
徐柚柚眼睛蹭的一下就亮了,她正想找什么借口才能和乔木多些肢体接触呢,这机会就来了。
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曾经拉拉扯扯没什么估计的男生女生,在这个年纪反而多了矜持。一个男生主动背一个女生,这是一件极亲密的事情。除非这个女生不能行走了,而徐柚柚显然不是这种情况。
卢时见徐柚柚不动,以为她想避嫌,想着自家表弟昨天透露的那点近乎自卑的喜欢,如果这个时候被徐柚柚拒绝了,恐怕以后再也鼓不起勇气了吧。
不行,绝对不能让徐柚柚拒绝乔木。
“乔木,我们一起扶着她去吧。”
乔木这时候也反应了过来,刚要起身,就感觉背上一股寒气袭来,接着便是一阵冰冷却柔软的触感。徐柚柚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已经趴在了他的背上。
乔木怔了怔,直起腰站了起来,一言不发的背着徐柚柚往外走。
卢时困惑的挠了挠自己的头,自己又多想了,果然拍戏拍多了,人就容易脑补。
乔木知道徐柚柚怕冷,一路都挑着阳光直晒的地方走,走了大约七八分钟,两人到了医务室。
“这是怎么了?”医务室的老师一大早就看见有学生来,吓了一跳。
“没吃早饭,低血糖了。”徐柚柚的病不好解释,随口编了一个借口。
“你们这些女孩子,是不是又减肥了,怎么穿这么多衣服?”老师抱怨着,然后从抽屉里拿了一块巧克力递给徐柚柚,“先吃点巧克力,这位男同学,你去小卖部给她买点早餐。”
乔木应了一声就飞快的跑了出去。
徐柚柚在老师的安排下脱了衣服躺在床上:“体温有些低,睡一觉,观察一下。”
不一会儿乔木回来了,给徐柚柚带了三明治和牛奶,每一样都是特意加热过的,拿在手里还有些烫手:“先喝牛奶,暖一暖。”
“我已经好多了。”徐柚柚回道。
乔木抬手弹了弹徐柚柚的额头,果然见她体温升回来不少,顿时松了口气:“那就好。”
少年凑的近了,徐柚柚这才发觉,乔木的眼里似乎有红血丝:“你昨晚也没睡好?”
“啊,想一些事情,睡的晚了。”乔木轻描淡写的道。
乔木恰巧也没睡好的事情,起先徐柚柚没有多想,更没有把这个往自己忽然复发的寒症上想。但是连着一连三天,自己连着被冻醒了三回,以及乔木肉眼可见的黑眼圈,徐柚柚就不得不怀疑了。
终于在第四天晚上,徐柚柚再一次半夜三点被冻醒了之后忍无可忍了,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你到底在干嘛?到底睡不睡了?”
大半夜接到电话的乔木怔了怔,好半晌才回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没睡?”
他悄悄断药失眠的事情连家里人都不知道,徐柚柚是怎么知道的。
徐柚柚一下被问醒了,是啊,自己怎么知道乔木没睡的,我擦,这怎么解释?
“乔木?”第一步,假装自己也很疑惑。
“是我。”
“是你啊,不好意思,我打错电话了。我刚才给我爸打电话呢,他在Y国,时差不一样。”徐柚柚多此一举的解释着。
“没事,那我挂了,你继续和叔叔打吧。”乔木说着就要挂电话。
“等等,现在都三点了,你怎么还不睡?你这几天好像都没睡好,黑眼圈都出来了。你上次说你在想事情,想什么呢?”徐柚柚怕乔木敷衍她,一连串的问了出来。
“我……”乔木顿了顿,回道,“我在想要不要去参加全国围棋大赛。”
“你要重新下围棋了?”徐柚柚惊讶道。
“还在考虑。”乔木道。
“这有什么好考虑的,肯定去啊。”
“为什么?”
“这不废话吗?你本来都放弃围棋了,却一连纠结好几天,那心里肯定是想去的,不去你纠结什么。想去就去,想那么干嘛?”徐柚柚道。
“我怕……我会紧张。”
“紧张不是很正常吗?这世上没有比赛不紧张的人吧。”徐柚柚觉得乔木的担忧实在是有些多余且奇怪。
“我和别人不一样。”乔木从床上起来,穿着睡衣走在院子里,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还记得我上次在巷子里差点昏倒的事情吗?我一紧张,就会那样。”
“你……”徐柚柚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你之前参加定段赛的时候,就是这样昏倒了?”
“嗯,比赛后期,我连着昏倒了两次。”乔木沉沉的道,“他们说,棋力可以练,但心理脆弱的人不适合下围棋。”
说他可怜,是人格有缺陷的悲哀神童。
“所以不是你想放弃围棋,而是他们让你放弃的?”徐柚柚问。
乔木发现,徐柚柚关注问题的重点似乎总和别人不一样:“我不知道,但那个时候,我确实也不想下了,我很害怕。我是不是很没用,很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