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后面不失误的话。”老板顿了顿,又评价道，“不过,真没看出来,你这同学的棋风和他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啊。看着慢慢吞吞的,一副与人为善的样子,这下起棋来，杀气很重啊。”
徐柚柚也觉得下棋时候的乔木和平常反差很大。
申思聪的两位同学站在棋盘的另一边，他们也是学围棋的,棋力比老板还要高出一些，两人此时也是眉头紧蹙，频频用眼神交流着。
“我输了。”半个小时后，申思聪再也抵挡不住，低头认输。
“承让，险胜两子。”乔木礼貌的道。
两子？徐柚柚挑了挑眉，眼中怀疑乔木是故意的。
申思聪只觉得被人啪啪打脸，开局前自己说要让对方两子，结果一局结束，对方刚刚好胜了他两子。
“愿赌服输，老板，手机壳我买。”申思聪随觉丢脸，但也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不用不用，好久没有看到这样一场精彩的对弈了，这手机壳，我送了。”王老板呵呵笑道。
“不用，说了我买就我买。”申思聪执着道。
老板见他这样，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对徐柚柚道：“小妹妹，那你过来挑一个手机壳吧。”
徐柚柚应了一声走了过去，乔木见状，起身也要过去。
申思聪扫了一眼乔木胸前挂着的入场牌，忍不住问道：“以你的棋力，去参加业余围棋比赛，你这是在欺负人。”
乔木疑惑看着对方：“业余比赛，只要不是职业棋手应该都可以参加吧。”
申思聪：“但你的棋力已经可以去参加定段赛了，不应该参加这种比赛。还是说，你其实和我一样也是道场里的学生，是故意参加这种比赛来赢奖金的？”
一般来说，业余围棋大赛，除了职业围棋选手不能参加之外，其他任何人都可以参加。但围棋讲究风骨，所以一些道场会限制自己的学生参加业余围棋比赛。因为道场里的学生，棋力通常都比业余围棋棋手要高一些。但围棋比赛一般都会有奖金，所以一些棋力较高的学生还是会偷偷参加业余比赛，赚取不菲的奖金。
乔木看着和自己差不多大，棋力却比他还强，像他这个年纪又有这种棋力的只能是自小在道场里专门学围棋的了。这么想着，申思聪的脸上再一次浮现出了鄙视。就连和他一起来的同学，看着乔木的目光也变了。
乔木笑了笑，没有解释，径直往门口走去。
申思聪见他不说话，便以为他是默认了：“我也要参加今年的定段赛，如果我们在赛场见了，我是不会替你保密的。”
说完，申思聪比乔木还要快的去了门口，手机刷的对着付款码扫了一百块，和朋友头也不回的走了。
老板看着走远的三位少年，又看了看乔木，忍不住劝道：“同学，你不会真的是背着道场出来赚业余赛奖金的吧。如果是的话，你还是赶紧退赛吧。小聪这孩子人其实不坏，但有些嫉恶如仇，如果在定段赛上真的碰见了，他是不会替你保密的。这事要是被你的老师和同学知道就不好了，职业棋手对这个也挺忌讳的。”
乔木微笑道：“要是我们两在定段赛上碰见了，那肯定是他倒霉。”
老板不解。
“我需要通过业余赛才能拿到定段赛的入场券，要参加的也是明年的定段赛。”乔木道。
老板了然，申思聪参加的是今年的定段赛，如果要和乔木相遇，那必然是今年定段失败了。这么想想，确实他更倒霉。
“就这个吧。”徐柚柚比对了两个手机壳，挑了其中一个。
“好嘞，那图案呢，是从棋谱里选一个，还是就拓印刚才那局？就刚才那局吧，是一局好棋。”老板接过手机壳问道。
徐柚柚看不懂棋，也不怎么在意，刚要点头答应，就听乔木直接拒绝了：“不要这个。”
“那从棋谱里挑？”老板问。
乔木看向徐柚柚：“你挑吧。”
“那我随便选一个好了。”徐柚柚随手翻着棋谱，见棋谱下面还填写着对弈者的名字，有了个想法，“老板，能把我的名字也刻上去吗？”
“这个不行，除非上面打印的是你们的棋谱。”老板道。
徐柚柚眼珠一转，问道：“五子棋行吗？”
老板闻言当即就笑了：“行。”
徐柚柚眼睛一亮，拽着不明所以的乔木回道棋盘边，一边收拾棋盘，一边道：“我不会下围棋，不过刚刚和老板学了五子棋，我们下一盘，然后把棋谱拓印在手机壳上，这样就可以刻上我们自己的名字了。”
“五子棋啊？”乔木看着徐柚柚，神情看起来似乎有些为难。
“怎么，不行？”徐柚柚问。
“不是，就是……你想下到什么程度？”乔木问。
“什么叫下到什么程度，分出胜负就行啊。”徐柚柚道。
“噗。”老板没忍住笑了出来，但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给乔木递了一个心照不宣的表情。
乔木笑了笑，棋盘上徐柚柚已经拿了一颗白棋放在了棋盘正中间：“我先下。”
“哦，好。”乔木自然没有意义，随手捻起一枚黑子，食指和中指夹着，轻轻的放了下去。动作温柔雅致，完全不复刚才和人对弈时的杀气腾腾。
“我早就想问了。”徐柚柚一把抓住乔木的手，“你这棋子怎么拿的，姿势还怪好看的。”
乔木慌忙的抽回手，神色游移不敢去看女孩的脸：“就随便那么拿着。”
“你教一下我，是这样吗？”徐柚柚左手取了一枚棋子，放置在右手的两指之间，费力的夹着。
“是。”乔木看了一眼，给予了认可。
“嘿嘿。”徐柚柚得意一笑，夸张的把夹着围棋的双指竖着放在耳边，问乔木，“怎么样，我看起来像不像围棋手？”
乔木笑着点头：“特别像。”
徐柚柚的新鲜劲也就持续了两手棋，两手之后她自己嫌麻烦，还是采取了传统的“抓取法”。两人你来我往的下了七八分钟，眼瞅着棋盘都满了一半了，徐柚柚忽然吐槽了一句：“乔木你五子棋不行啊，人老板两分钟就赢我了。”
乔木落子的手一顿，当场就要横挪。
徐柚柚眼尖，立马按住乔木：“不许动，我赢了。”
徐柚柚快速落下一子，在满盘黑白棋子中连出了五颗白棋。
乔木见她开心，也跟着笑了笑。
老板拿着手机过来拍棋谱，拍完，别有深意的对乔木说了一句：“辛苦了。”
乔木抿了抿唇，没说话。
徐柚柚顺势对老板道：“老板，帮我们拍张照吧。”
“行啊。”老板顺势给两人拍了一张合照，然后递给徐柚柚查验，“怎么样，好看吗？”
“好不好看在其次，主要是拍清楚对弈的人。”徐柚柚笑着对乔木道，“等以后你成了特别厉害的围棋手，我就可以拿这张照片出去和人吹牛，说我赢过著名围棋手，乔木同学。”
乔木：“你高兴就好。”
老板把照片导进电脑里，启动机器，不过几分钟，手机壳就绘制好了。
“走吧，去吃饭，我饿了。”徐柚柚换上新鲜出炉的手机壳和乔木一起离开了步行街。两人在附近找了一家餐馆，简单的吃了一顿午饭，然后又去附近的商场逛了逛，徐柚柚买了些小吃，两人便转地铁去了车站，坐上大巴原路返回红螺镇。
之后的一个月里，乔木每个周末都会来市区比赛，以他的棋力，市级赛里根本没有对手，最后以连胜的成绩夺得了市级比赛的冠军，轻松的拿到了五千元奖金。
省级赛在市级赛结束后的第二周，乔木同样十分顺利的杀进了决赛，取得了第一名，拿到了三万块的奖金。
决赛那天，徐柚柚也去了现场，帮乔木拍了许多获奖时候的照片。
“走吧。”乔木从奖台上下来，拉着徐柚柚就要离开。
“不是说还有媒体采访吗？”徐柚柚刚才在下面坐着，听到记者说要采访这次比赛的前三名。
“我不想参加。”
徐柚柚点了点头，两人刚要离开，一个同样挂着奖牌的青年走过来喊住了乔木。这人是个二十六七岁的斯文青年，是这次省级比赛的亚军。
“我从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有些眼熟，回去想了好几天，才想起来。”青年问乔木，“你是棋圣乔东远的儿子，乔木吧？”
乔木身体骤然紧绷。
“你现在的样子和小时候差别太大了，所以没认出来。”青年似乎没发现乔木的变化，还在自顾自的说着，“你可能不记得了，六年前的定段赛上，我们也对弈过一局的。那时候你还只有十岁，但我完全不是你的对手，输给你之后我就放弃围棋了。后来我听说你因为紧张退赛了，我还可惜了一阵。只是……你怎么来参加业余比赛了，你早该是职业棋手了啊？”
乔木紧紧的抿着唇，一言不发。
徐柚柚见状，代替乔木答道：“这件事情跟你没关系吧。”
青年愕然了片刻，对上女孩不善的眼神，这才察觉到不对：“抱歉。”
徐柚柚白了对方一眼，刚要拉着乔木离开，乔木却忽然开口了。
“没事，我那时候确实太紧张了，没发挥好退赛了。之后一直在学校读书，没有再下棋。”
青年见乔木开口答他了，顿时松了口气，连连道：“原来是这样，读书挺好的，读书也很重要，那什么，全国赛加油。”
青年虽然这么说着，但望着乔木的眼神却透露着怜悯和可惜。
青年说完便离开了，徐柚柚对着青年离开的背影，没好气道：“他那什么眼神啊，看着就来气。”
“怜悯吧。”乔木对于这种目光已经异常熟悉，当初他退赛的时候，所有人认识他的人都在用这种眼神看他。天才的陨落，是那样的可怜。
“你搭理他干嘛？”那人谁啊，用得着他来怜悯吗？
“这里只是业余比赛，等去了定段赛，那里的每一个人都认识我父亲，看到我，都会想起六年前的事情。”乔木笑道，“躲是躲不开的。”
“你爸，是棋圣？”
“嗯。”
“很厉害吗？”
“差不多世界排名第一的那种厉害吧。”乔木道。
徐柚柚咂舌：“怪不得你会紧张，神级光环啊。”
“是啊。”乔木点头。
“你当初退赛，他一定觉得很丢脸。”
何止是丢脸，他当时应该恨不得没有过自己这个儿子。
“你崇拜他吗？”徐柚柚问。
乔木摇了摇头：“小时候或许吧，现在对我来说，他差不多是个陌生人了。”
“那你怕什么，反正丢的是陌生人的脸。”徐柚柚道。
乔木怔了足足五秒，才反应过来：“你说得对。”
他发现徐柚柚真是个逻辑鬼才，同一件事情，换一种逻辑思考，明明尴尬难堪的事情，竟然会变的畅快起来。是啊，乔东远于他已经是陌生人了，自己为什么要因为他丢脸了，而羞愧难当？
第22章 乔木拿了省冠军之后……
乔木拿了省冠军之后没有继续参加全国赛,因为全国赛的时间和七中的期末考试撞在一起了。他参加这个业余围棋比赛，为的就是拿来年的定段赛名额，如今拿到了,全国赛去不去也就无所谓。倒是徐柚柚一阵可惜,惦记全国赛的奖金。
乔木听了一阵好笑：“全国赛和地级赛不一样,就算是业余围棋，到了全国赛阶段也会有很厉害的棋手，我不一定赢的。”
“比你厉害的，那得是职业围棋手吧。”徐柚柚虽然并不清楚乔木具体的棋力达到什么程度,但从李修然，王老师,还有乔木自己的描述中可以听的出来。六年前乔木如果不是心理素质不够，紧张晕倒了，六年前他就已经是职业围棋手了，所以乔木的棋力,应该等同于职业围棋手。
“业余圈子里还是有很多高手的,并不是每个人棋力达到了职业水准就会去当职业围棋手。”乔木解释道。
“为什么不去当？”徐柚柚不解。
“原因很多,比如考试年纪过了,比如虽然棋力可以但并不想以围棋作为自己的职业,再或者，一些在职业圈里混的不是特别好的人,也会主动放弃职业围棋手的身份。”乔木道。
“聊什么呢？”卢时从小卖部出来,买了一排养乐多,一人递了一瓶。
“谢谢。”徐柚柚接过刚要打开来喝,乔木忽的伸手把瓶子夺了过去。
“你干嘛？”徐柚柚瞪着眼睛，干嘛抢她东西。
“凉的，不能喝。”徐柚柚的寒症时不时的会发作一两次,现在是冬天，喝冷的自然不好。
“噗！”卢时一口养乐多喷了出来，目光鬼祟的的在两人身上打量着。凉的，不能喝，这是女友大姨妈来了的标准台词啊。这两个月是发生什么了吗？表弟怎么连徐柚柚大姨妈的日子都记得了，而且还管的这么理直气壮。
徐柚柚哦了一声。
“我进去给你买瓶热的。”说完乔木转身进了小卖部，不一会儿买了一瓶热饮出来，递给徐柚柚。
“谢谢。”
“走吧。”
三人一起往校外走去，一边走，一边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你还没跟我说呢，为什么职业棋手要放弃职业棋手的身份。”这定段赛的被称之为围棋界的高考，想来肯定是不好考的，好不容易通过了，为什么要放弃。
“职业棋手需要靠比赛赚钱，如果棋力不够，或者没有比赛可以打是赚不到钱的。”乔木解释道，“可继续挂着职业围棋手的身份就不能参加业余围棋比赛，所以很多打不了比赛的职业棋手会选择放弃职业棋手的身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