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哪怕此时此刻受尽屈辱,谢安柔也只能忍下这口委屈。
面对谢峥嵘期待的眼神,谢安柔默默捏紧了拳头。
半晌后,她对着谢峥嵘低下头,声如蚊呐,“对不起。”
谢涟漪笑了笑:“你跟谁道歉呢?我看不出来,也没听清楚。”
谢安柔咬了咬牙,抬起头时,眼底已经积蓄出泪水。她手足无措地冲着父母求救,喊他们:“爸爸……妈妈……”
林雨梦脸上浮现一丝不忍,但看到丈夫青黑的脸,又不敢说话。
谢峥嵘的心又冷又硬,堪比冬天的石头。
“安柔,你这个样子,的确是看不出给谁道歉。爸爸觉得,既然是道歉,还是应该有点诚意,你说对不对?”
不对。
谢安柔的反驳抵在舌尖,又生生咽下去。
她沉默片刻,转过身,面对着谢涟漪,眼睛里全是倔强的委屈。
谢涟漪环胸而立,好笑地看着她。
谢安柔觉得她这个眼神,分明是在嘲笑自己,□□裸的,不留一分余地的嘲笑。
她顿时不愿意道歉了,站着没动。
谢峥嵘脸色凉了凉,淡淡开口:“安柔,你一直是最听话的孩子,别让爸爸失望。”
“爸爸老了,如果家里的孩子都不听话,我会很难过。”
听到这句话的那个瞬间,谢安柔忽然有种说不出的难过与悲伤。
她忽然想问一问谢峥嵘,有没有真的拿她当女儿。他会对谢宁轩说这种话吗?他会用“别让爸爸失望”来威胁谢宁轩吗?
还有妈妈……总说她是她最疼爱的孩子,但若是谢宁轩被人这样为难,她也能够忍住不说情吗?她也能这样毫无波动的看着吗?
好像根本不需要问,她心底已经有了答案。
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她不是谢家亲生的女儿,与他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所以他们根本就不在乎她。
谢安柔甚至觉得,或许在这个家里,自己的地位还比不上刚刚回来的谢涟漪。
二十年的亲情,二十年的相处,二十年的陪伴,在血缘的比较下,似乎不值一提。
她站在原地,脚上似乎扎了根,一点也动弹不得。
谢涟漪清楚地看到她眼底的挣扎。便猝然笑了笑,没说话。
你瞧瞧,谢峥嵘夫妇的报应,终于还是开始了。
他们为了养女抛弃亲生女儿,可最终万般宠爱的养女,也开始怨憎他们。
若是在将来的某一天回首,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后悔。
不过,那并不重要。
谢涟漪只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格外痛快。
有一种大仇得报的酣畅淋漓。
世上的人,生来就是濡慕父母的,谢涟漪也一样。
其实前世的时候,她真的、真的很在意想要得到父母的爱。回到谢家之前,她一直幻想父母是什么模样。
是不是和别人家的父母一样,会很爱她,什么都想给她最好的,想把一切都送给她,补偿她二十年的苦楚。或许他们和她不太熟悉,表达爱的方式会很笨拙,可是没有关系,她不会生气的。
她也会很爱很爱他们,用自己能够做到的一切,去爱自己的父母。
她渴盼着,有一天他们能够和普通的家人一样,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可是,谢峥嵘和林雨梦,让她所有的幻想,都彻底地成为了“幻想”。
他们的冷漠无情,他们对谢安柔的温柔,打碎了她对父母所有的期待。
在前世的无数个日夜,她都为此痛苦悲伤,为此难过。
她不是个好人,那时候就在想,如果有一天谢安柔跟他们反目成仇,他们会不会后悔。
会不会觉得,当初该对涟漪好一点。
前世她没能看到这一天
好在今生,她终于能够看到了。
谢涟漪回过神,收回唇角的笑意,盯着谢安柔,仍是不准备放过她。
她语气寒薄:“你准备站到什么时候?我可没兴趣陪你站桩!”
谢安柔手指微微蜷缩,死死咬着牙。
最终,谢峥嵘若有似无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的无奈与失落,表达的清晰无比。
谢安柔闭了闭眼,对着谢涟漪低头,咬牙切齿地从喉咙中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这三个字,她说的清晰无比。
伴随着的怒与恨,也清晰无比。
不知道她在恨什么。
或许是恨这份屈辱。
又或许是恨谢涟漪让她意识到,她和谢峥嵘亲生的孩子,到底是不同的。
打碎了她的梦。
谢涟漪不怎么在乎她的心情。
她只是盯着谢安柔委屈的神情,轻轻笑了一声,越过谢安柔往楼上走。
擦肩而过时,谢安柔听见耳边的声音。
“这只是一个开始。”
仅仅是个开始,你就受不住了吗?
那你可知,我前世过的是什么日子?
那些痛苦与难过,一样一样的,你都要经历一遍。就同我一样,从向对方低头开始吧。
顾氏的公关水平明显和谢氏不在水平上。
面对全网的怒火,他们并没有急着洗白或者是甩锅,而是采取一种新的公关方式。
玩梗。
当天下午开始,互联网上出现一个好笑的梗。
——女人,不要觊觎我。
——呵,油腻男。
从这个梗开始,发散出很多类似的梗。
——黄瓜,不要不识抬举,今天我就要凉拌了你。
——垃圾酱油,你好丑。
——猫咪,你不要惦记狗粮,这是狗子的。
——呵,该死的铲屎官。
这样的梗很快充满了整个互联网。
网友们对顾明景的态度,从原先的愤怒,逐渐变为嘲笑。
到这个地步,顾氏才开始洗白的套路。
一说顾明景的身份地位,脾气不好也很正常,人家有这个资本。
二说顾明景和谢安柔感情深厚,他护着谢安柔,说明他是个深情的男人,现代社会这种男人太罕见了。
三说小道消息,顾明景已经跟谢家达成了和解,网友们不要揪着不放了。
这样一二三四五下来,网友们也觉得有点小题大做。
只是两个年轻人之间的矛盾,哪儿有那么严重。
这场舆论逐渐消弭于无形,顾氏没有遭受到太大冲击。
而这波公关手段,看的谢峥嵘是目瞪口呆。
他当时要是有这个手段,有这个智商,哪里至于被谢涟漪牵着鼻子走。
说到底,谢氏的公关部跟顾氏的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他心底自有计较。
当时谢氏因为谢安柔陷入那么大的舆论风波,连股价都受了影响,顾氏却丝毫没有插手的意思,甚至连提点都没有,就那么任由谢氏自生自灭。
可见他们确实不怎么在意谢安柔。
或许,谢氏押在谢安柔身上的赌注,需要变一变了。
对于顾氏的洗白手段,谢涟漪没有再说什么。
确切来说,她没有时间说什么。
今天,她和江若竹约在高新区一家咖啡厅见面。
谢涟漪到的早,抱着手机在看新闻。几分钟后,江若竹领着人过来。
谢涟漪抬头,看见江若竹身后的男人,愣了一下。
那是个很好看的男人,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和下颌骨衬得那双眼睛深邃如层层浓雾遮掩。
那男人脚步顿住,眼珠一转不转盯着谢涟漪。
那一瞬间的感觉,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谢涟漪怔然不语。
那男人缓步走过来,慢条斯理冲她伸出手,“谢小姐,我叫江砚深。”
谢涟漪与他握手,眨眨眼,仍是没忍住:“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江砚深垂下眼睑,遮住那双漆黑的眸,语气轻不可闻:“没有。”
“我不记得见过你。”
谢涟漪对自己的记忆力还算信任,想不到两个人什么时候见过,那大约就是没见过。
觉得面熟,或许是因为他太好看了。
毕竟,美人总有相似之处。
她微微勾唇,“那以后就认识了,你好,我叫谢涟漪。”
他们分别坐下。
谢涟漪公事公办,直接问:“江先生是哪个学校的?”
她还记得江若竹说,自己的堂弟是在校大学生。没想到,现在的男大学生质量这么高。
“P大。”江砚深说,“我下个月毕业。”
谢涟漪问了他几个专业问题,江砚深对答如流,可见专业知识掌握的十分扎实。
她眯起眼,有些高兴:“江先生,欢迎加入我们公司,那么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江砚深顿然片刻。
第13章 为什么要让她回来?
江砚深顿然片刻,许久没有说话。
谢涟漪好奇地看着他,冲他摇了摇手,“江先生?”
江砚深蓦然回神,“没有。没有什么想问的。”他停顿一下,又说,“叫我砚深吧。”
谢涟漪从善如流,“如果没有问题,那明天我们就签合同,可以吗,砚深。”
砚深……
这两个字念出来的那个瞬间,她忽然顿了一下。
心口蓦地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儿,好像是……陌生又熟悉。
谢涟漪对自己的记忆力产生了怀疑,她狐疑地看着江砚深,又问一遍,“我真的没有见过你?”
江砚深摇头,“如果见过,你应该不会忘了我。”
谢涟漪看看他过于优越的俊脸,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像这种大帅哥,哪怕只是偶然遇见也不该忘记。
她毫无印象,肯定是没有见过的。
两个人又聊了一些细节。谢涟漪发现,虽然是在校大学生,可江砚深的技术水平,要高于很多大厂的技术骨干。
尤其是他对于新概念的理解,基本上能够跟上谢涟漪的思路和想法。
谢涟漪不由诧异。
她的很多思路,是这个世界的科技所没有的。是来源于星际时代的前沿科技,从技术水平和运作模式上,整个都是不一样的。
江若竹已经是技术领域难得的天才了,但昨天解释半天江若竹才理解过来。江砚深却一点就通,就好像他本身就了解这些东西一样。
谢涟漪赞叹地看着他,“难怪你姐姐夸你聪明有能力,的确厉害。”
江砚深说,“你更厉害。”
这天阳光燥热,风里裹挟着蝉鸣。
谢涟漪侧目看向远处的湖泊,轻轻一笑。
谢家迟迟没有登门致歉,谢涟漪更像是忘了这件事情,让顾家和顾明景十分生气。
几天后,顾明景给谢峥嵘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顾明景直接问:“谢家是什么意思?是要抛弃安柔,重视谢涟漪吗?”
谢峥嵘是个老狐狸,“安柔和涟漪都是我的女儿,哪里有什么抛弃不抛弃的,我对她们两个一视同仁。”
“谢董事长,您不用跟我打官腔,我可以直接告诉你,如果我和安柔结婚,安柔就只能是谢家唯一的大小姐。”顾明景冷声开口,“我绝不会跟我的敌人做亲戚,您看着办吧。”
说完,他直接挂断电话。
谢峥嵘盯着话筒,神情格外不悦。
助理战战兢兢开口:“董事长,咱们和顾氏……”
“没事。”谢峥嵘闭了闭眼,“这个问题我会解决,没什么影响。”
他早知道会得罪顾明景,早就做好了二手准备。
顾明景不是想要赔礼道歉吗?那谢安柔亲自给他赔礼道歉,他接不接受呢?
他舍得不接受,为难自己柔柔弱弱的女朋友吗?
谢峥嵘下班回家,第一眼看见的,仍旧是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谢涟漪。
他微微皱眉,“你房间你没有电视吗?”
谢涟漪懒洋洋开口:“我就喜欢客厅这个,不行吗?”
其实她也无所谓躺在什么地方当咸鱼,只不过觉得躺在客厅里,每天看着谢宁轩和谢安柔绕着走的样子,格外有意思。
谢峥嵘没再说什么。在她旁边坐下,给谢安柔拨了个内线电话,让她下楼。
谢安柔人在楼上,心就是一跳,直觉没有好事。她磨蹭了一小会儿,还是低着头走下来,在谢峥嵘面前站定。
下意识,看了眼躺在一旁的谢涟漪。
谢峥嵘笑着看她,温声问:“柔儿这两天进公司上班,感觉怎么样?能适应吗?习不习惯?”
谢安柔松了口气,连忙说:“公司环境很好,大家对我也很好,我能适应,爸爸不用担心。”
谢涟漪在旁边,抽空轻嗤一声。
糖衣炮弹!
谢峥嵘没搭理她,又温声关怀谢安柔一通,才轻轻叹了口气。
谢安柔嘴唇颤了颤,虽然很不愿意,却还是要维持自己乖巧懂事的人设。
只能言不由衷地问:“爸爸,您有什么烦恼吗?是公司出什么事儿了吗?”
谢峥嵘赞许地看向她,夸了句:“还是安柔懂事,知道关心爸爸,不像有些人……。”
顺带瞥身旁的谢涟漪一眼,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拉踩的是谁。
谢涟漪把手中遥控器“啪”一声拍在沙发扶手上,头一动不动,只转了转眼珠子,冷冷清清盯着谢峥嵘。
谢峥嵘收回目光,只当自己没说刚才的话。
他叹了口气,对谢安柔说:“安柔,只有你能帮爸爸了。”
“是这样的,还是上次的事儿,咱们家得罪了明景,他很生气,要我们道歉。”他为难地看了谢涟漪一眼,“咱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这件事实在是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