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杜孑宇以为自己听错了。
周以汀不合时宜地笑了下,喃喃:“我以为,他已经把我忘了。”
比起放下,再无感情,无法激起内心任何波澜,如果还有恨,至少说明,她在他这里,不是查无此人。
“我和他的事,我和他会解决。” 周以汀到目前为止,都很沉得住气。
“哈,周以汀,你这话说得像话吗。他看都不想看到你,你怎么解决,你最好消失,跟五年前一样。”
“我今天不是来跟你吵架的。再说一遍,江时烈跟我的事,我们自己解决,你是他兄弟,但你代表不了他。”
杜孑宇忽然发现,周以汀好像变了不少,要放以前,她绝不会理智地说出这些话,但这最后的话,还挺像过去的她。
恃宠而骄的小姑娘。
杜孑宇逼近她:“能耐了,你以为你还是他惯着的小姑娘。阿烈一句话,就能封杀你。”
周以汀面不改色:“他杀了我,都可以。”
说完,她扭头就走。
杜孑宇眼睁睁看着她走出门,几乎是从沙发上跳起来,大步走到里屋,脸色难看地问里头的人:“听见了?”
江时烈抱臂靠在墙上,跟个没事人一样:“听了个大概吧。”
“这种白眼狼,我快被她气到折寿。”
“那就别气了。”
杜孑宇也烦了:“阿烈,给我句准话,你打算干嘛,今天连天已经撞见了,马上会谣言四起,你的态度很重要。”
江时烈挑起拐杖,握在手里打转。
时间就是在钟表每一分钟转圈,每一小时转圈,每一天转圈中,慢慢消逝。
感情,最禁不起时间考验,不论是相隔异地的恋人,还是各奔东西的挚友。
若是非要与时间较劲,那便需在无尽的等待与焦虑中,奢求时光不老,给最后那点爱浇灌不死的希望。
聪明人都选择了遗忘,放过自己,放过对方。
江时烈停下动作,撑着拐杖,漫不经心地敲了敲地面,说:“随她,我也想知道她究竟要干什么。”
江时烈回自己的房间,这一天并不算多愉快,但奇怪的是,他竟一点都不生气。
大抵是经历过地狱,现在看什么都是人间。
快到房门口的手,他竟然在走道上碰到郁穹,这人走路扭扭歪歪,神色凝重,怕是跑去酒店小酒吧喝了几杯。
郁穹走到房门口,摸出房卡,刚刷开门,一双手猛地将房门重新拉上。
他震惊地抬头,正要骂人,看到那人的脸,一下子清醒了。
“郁穹,知道我是谁吗?”
郁穹舔了下嘴唇,镇定道:“江总。”
江时烈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单手撑着门板,睨着他:“再想。”
郁穹答不上了。
江时烈好心告诉他:“周以汀她‘叔叔’。”
郁穹不知作何表情,他喝了太多酒,脑子里混混沌沌:“我好像听她提起过……”
“哦,你知道我,她怎么说的?”江时烈勾唇。
“没多说。”郁穹哪敢说啊。
“哦。”
江时烈侧过脸,不看他,郁穹不知道江时烈要干嘛,大气不敢喘。
“那我来告诉你。”默了好一会,江时烈重新道,一字一字清清楚楚砸他脑门上,“她结婚的对象,得过老子这关。”
郁穹:???
江时烈无表情地靠近一步,郁穹用尽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后退。
“小子,骗婚可是要被打死的。”
第19章 500块的梗可还……
周以汀一早就醒了, 身上痒得很,把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来,激得她慌忙从床上坐起来。
手臂、胸口发出细密的小红点, 背上不用看, 痒得不行, 肯定也都是。
这是过敏症状,周以汀不陌生,她鸡蛋过敏。
周以汀快速回想了一遍,昨天吃的东西里有鸡蛋吗?每次吃饭, 她都会避开鸡蛋,昨晚的菜并没有出现鸡蛋……难道是最后上的那道糕点?那糕点她倒是吃了一块。
自从高二那次惊险过后, 她在这方面十分注意,就怕误食。
看来她昨晚整个人都不在状态。好在她吃得不多,除了起皮疹,没有出现恶心呕吐的现象, 就是胳膊露出来有点吓人, 一会问问队医有没有过敏药吃一点。
早上就餐在酒店自助餐厅, 她起早了, 到餐厅的时候, 还没什么人,她过敏胃口不太好, 随意盛了碗稀饭, 拿了些小菜, 打算吃得清淡些。
餐厅位置很多, 她随意挑了个两人位。
这段时间,只进来两三人,然后, 门口又进来一人,戴着鸭舌帽,黑色衬衣,比较令人在意的是,他手里握着拐杖。
周以汀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他已经刷完房卡,一抬头恰好与她四目相对。
江时烈今天特地起了个早,各队集结,到时餐厅人肯定很多,他不是很想成为众人的焦点,只好勉强调整生物钟早起。所以,一大早的,没睡饱,起床气还没消,一张脸完全没有表情。
周以汀没料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餐厅,又不好马上转开视线,动作过于明显,硬着头皮撑过头两秒,再装作若无其事地低下头。
她其实不担心,江时烈估计会装作看不见她。
周以汀沉默地一口接一口喝粥,手臂上的红疹一眼就能看到。
周以汀吃完饭后,找到管行政后勤的何聪,询问有没有备抗过敏药,何聪十分惊奇地看了她一眼,从医药箱里捣鼓出一板药,嘀咕说:“巧了,早上碰到烈总,他还关心了下我们有没有备好药品,提醒了句过敏的药也需要,山上蚊虫多,有些吃坏肚子也有可能。哈,没想到你一早就来问,怎么什么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
周以汀愣愣地听完,江时烈提醒的吗?她忽然想到昨晚吃的蛋饼,还剩两块,秦礼好心分给自己,她碗里这块都没吃,那两块后来是被江时烈夹走了。
周以汀心砰砰跳,强迫自己不再想下去,一定都是巧合。
只是,她不由想起那个时候,她过敏,是被他送去的医院。
江时烈宣布输了之后,周以汀那嚣张劲别提有多夸张,回家路上,还在那絮叨,没喝酒跟喝了酒一样兴奋,反倒是江时烈,他酒量普通,那帮孙子拼命灌他,头晕得不行,这时候单手撑着头,尽量把耳边的声音屏蔽,心里想着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吵的吗?
不过,看上去,她心情却是好了许多。
“你今天喝酒没?”江时烈实在受不了,半睁开眼问道。
提到这个,周以汀吐槽:“没,只给我果汁好吗,没劲。”
“那怎么跟醉鬼一样。你可千万别喝,又要我背回去。”江时烈想到昨天晚上,脸色就不受控制地难看起来。
“昨天是你背我的吗?”周以汀诧异。
烈小爷:我这腰痛得……是为了什么。
周以汀见江时烈不理人了,竟还追了一句:“难怪胃难受,估计是顶着了,你背的姿势不对,人都是公主抱,你把我当麻袋吗?”
江时烈冷哼,闭着眼回了一句:“你是哪国公主?既然你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了,我们来算笔账,按斤两算,我把你抬到10楼,大件物品费用怎么也得千把块吧,你多少斤?”
周以汀:……
两人互相伤害了半天,代驾司机跟听相声似的听了一路,开到目的地的时候,扭头评价了句:“你们小情侣挺有意思。”
江时烈:……
周以汀:……
周以汀:“师傅,有您这么损人的吗?”
司机大哥:???
江时烈拍了拍驾驶座:“小姑娘,不懂事。您稍等,我马上回来。”
“喂,东西拿去。”
江时烈把打包的菜塞到周以汀手里。
周以汀不接:“你知道男的出去吃饭打包,是件很没品的事吗?”
江时烈单手插兜,塌着肩,不怎么耐烦地说道:“小朋友,你的三观有问题。第一,勤俭节约,不浪费粮食,是我们的传统美德。第二,男生吃饭不打包装逼这种事,不会跟你这种小朋友做。第三,你如果不打电话叫我帮你吃饭买单,这个我拿回去。第四……你动作快点,胳膊疼。”
“……江时烈,你好烦,一二三四,你当是公司开会?还小朋友小朋友,能不这么叫我吗。你这人,真小气,你那帮兄弟知道吗,月姐知道吗?你这种人也有人喜欢,女生年纪大了,就得将就吗?”
周以汀观察了一晚上,许满月要是不喜欢江时烈,她把江时烈头拧下来。
“周以汀,”江时烈听完她的吐槽,面色不改,甚至还笑了下,接着语重心长地说,“女孩子,趁着年轻,多读点书吧。”
周以汀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几乎是用塞的方式,把一袋子从火锅店打包的菜丢过来,掸屁股走人。周以汀看着他的车离开,心中暗叹,江时烈这个小天真,这菜回头还是得他来收拾。
这一天折腾下来,周以汀晚上睡了一个好觉,一觉到天亮。
自从父母出事后,她很少有这样好眠的时候。人在经历突如其来的痛苦时,会有一种保护机制。就好像牙齿受到重创,牙髓陷入休克,那个时候并不能判断这颗牙受伤的程度。她在最初的一个月,几乎不吃不喝,无法做出正常表情,但看上去还正常。随着时间推后,这场事故在旁人的记忆里逐渐淡化,但在她身上留下的后遗症,越发明显。麻木过后的疼痛反噬而来,会在许多莫名其妙的时候爆发,她越来越难以掌控自己的情绪,灵魂有时候像是突然被抽离,在半空中看着自己的身体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周以汀察觉,但不想知道,她在失控。
她无能为力,也不想阻止。
第二天一早醒来,她趴在床上,给江时烈打了个电话过去。
这个点,这位爷肯定还睡着。
上次在江时梦家里,听小姐姐说起,江时烈什么都好,就是脾气不是很好。首先她对前半句深表怀疑,然后对后半句她觉得很有趣。
电话铃声响了好久,没人接听。
周以汀稍微坐正些,靠在床上,继续拨打。
到了第三遍,某人终于被连续震动的手机烦得额上十字架暴起。
电话接起,但没有声音,仔细辨认,隐约有低沉的呼吸声。
周以汀吹着指甲,悠然道:“吃饭了。快点。”
三秒寂静后:“再敢打电话,弄死你。”
周以汀倒也没恼,直接发了个录音过去,想了想,又加了段话。
然后,该干嘛干嘛。
半个小时后,她的手机终于响了。
周以汀正在打游戏,被电话打断,气得不行,接起来口气很冲:“你还真会挑时间,干嘛,来道歉了?”
“带着菜滚下来。”
说完挂了。
周以汀莫名其妙,这人怎么回事,她走到阳台往下看,江时烈的车果然就在下头。
可她干嘛要带着菜下去,他上来不就完了吗。
周以汀换了身衣服,头发都没来得及梳,随便扎了个马尾,从冰箱里原封不动地拿出那袋子菜。
她敲了敲副驾驶的窗,车窗落下,江时烈头都没转,冷酷得不行:“上车。”
“你干嘛呢?”
“去我姐家。”
“为什么?”
江时烈一不耐烦,脸色就很臭:“我数三下,一、二……”
周以汀也不高兴了,头发一甩,扭开头:“不去……”
“三。”
周以汀眼疾手快,把袋子从窗户里丢进去,看他这样还走不走。
江时烈:……
“我姐那东西比较全。”江时烈算是给出一个理由。
周以汀稍微想了下自己厨房里的油盐酱醋,啥都不说了,开门上车。
周以汀昨天心情不好,后来又是晚上,一直没好好打量江时烈的座驾。她以为这位会选择跑车,没想到是辆SUV,看起来没什么特别。这一路开着,就碰上两辆一模一样的。
“你这车有什么特别的?”
“没什么。”
周以汀指着右边车道的一辆JEEP:“跟前头那辆一样?”
江时烈还没睡醒,不大想聊天:“嗯。”
周以汀看出他的敷衍:“你就骗我吧,我爸以前不经常给你意见,叫你怎么改怎么改,什么要加强车身刚性,提升车辆的整体性以及操控性,要通过模拟风洞进行设计,提升下压力……”
江时烈没料到她会突然说起老周,他和老周以前确实会聊这方面的事,两个男人,又都是这个圈子的,碰到一起讲着讲着就会忘了时间。
只是,他最没想到的是,她把老周说的话都记下来了,那些东西,她估计都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
江时烈沉吟几秒,总算说了一句长的:“比赛用车和马路上跑的车区别很大,改造一辆车随便就是几百万,我平时不可能开着这样的车子压马路。这辆车我开得很顺手,也跟我去过许多地方,车手开的车没你想的那么特别,抱歉了。”
早这么解释不就行了,非得装逼。
周以汀很快想到另一个问题,满脸震惊:“一辆车改一下就几百万,江时烈,你还骗我你没钱?”
“我什么时候骗你我没钱了?”
“你才给我500饭费,还包括打车费。”
烈小爷额头直痛:“这事能不能过去了?”
“江时烈,你太不上道了。”周以汀气鼓鼓地别过头,不去理他。
烈小爷:老子穷得只剩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