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主教笑,“如果它能够轻易被制止,我便不会来到这里。不会轻易的,破坏王族与教会的约定。”
玛格丽抬起头,“无法阻止?”
“是的。”霍布金斯承认,“您应该知晓,女神的战争天使失踪已有两百余年。”
玛格丽视线微凝,她想起那个暂居在艾伯特庄园里的女孩,想起教会通缉她的原因——一个伪装的战争天使眷者。
“教会想要做些什么?或者说,这无法阻止的战争与教会有多少关系?”
“我们不会干涉陛下的抉择,如果您依旧执意想要阻止这场战争,那么您尽可以放手去做,时间会向您证明着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这听起来像是挑衅,大主教先生。”
“这不是挑衅,而是建议。”霍普金斯道,“教会知道使您保护了那个女孩,无论您出于何种目的,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您去做,也行您可以把她交给我们。”
玛格丽沉思,手不自主地护在小腹之上。
“我会考虑。”
……
艾伯特等到了女王的旨意,将他暂时禁足在自己的庄园。与此同时,他还听到了另一个消息,就是女王有意将安娜交给教会。
亲王没有一丝的迟疑,在看到光明教会的主教之时,他就意识到,他的目的绝不是送来一件衣服,但艾伯特没有想到确是因为安娜。
他想起切尔西的叮嘱,越发相信安娜的不同寻常,要在女王拿定主意之前,将她送离阿兰尼。
回到庄园,艾伯特没有丝毫的犹豫,亲自敲响了安娜的房门,说明了来意。
“离开阿兰尼,去其他任何可以生活下去的地方。”轮椅上的亲王注视着安娜的眼睛,认真说道,“安娜,教会已经可以威胁王权,玛格丽也不得不给他他们几分面子……”说到这里,艾伯特的声音渐渐淡下去,他的脸上不再有笑容,继而是一种十分复杂的神情。
安娜十分清晰的记得,他们刚刚来到阿兰尼,正发愁接下来何去何从时,正是这位亲王收留了他们。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与闭上眼睛的切尔西下棋,则怪他耍赖睁开了眼睛。
可这次多久,他的笑容收敛不见,变成了严肃与苦涩。
“可你怎么办……”听说女王的意图让安娜惊讶不易,她毫无准备,就被这个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
玛丽一世为什么要软禁软禁她的胞弟?又为什么出尔反尔,分明是她要将自己保下,现在却……
“只是限制行动自由。”艾伯特笑,“就算是这样,还有整个庄园可以供我走动,你知道它有多大,安娜。”他的视线落在了双腿上,未来一段时间,他不得不借助轮椅行动,“而且,我现在确实不需要走路。”
“可……”安娜欲言又止,她分明看到了艾伯特隐藏在笑意之下的其他情绪,心中却明白,无论如何这件事情都轮不到她来干预。
安娜摸索着手腕,突然开口,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夏宫在什么方向?”
“庄园的东南方向。”艾伯特下意识回答,“怎么了?”
安娜想起依稀见衔尾蛇望向的方向,她摇了摇头。
“没什么。”
“安娜,尽快离开阿兰尼,我会安排人,带你们离开。”
第85章
渡轮鸣笛, 安娜在站船头,看着码头逐渐变成一个小点。
厄琉西斯在她的身侧,比起安娜, 他似乎很快就接受了他们要离开阿兰尼, 前往另一个地方的消息。
安娜看着王国湾最雄伟的码头,张了张嘴, 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她来到阿兰尼,甚至还不到三个月,就又要离开。
厄琉西斯牵着安娜的手, 像是在安慰她。
“我们……”安娜抬起头, “我……”
艾伯特给她安排的新的身份,安娜将使用这个新身份乘船前往加仑帝国另一个沿海城市奥瑟堡,那是切尔西的封地, 在那里她会很安全。
安全?
安娜对这个词语没有概念,至少现在她对于“安全”一词感到非常的模糊。
离开多恩之后, 她感受不到丝毫的安全, 离开遮风避雨的小家, 她四处漂泊, 落脚在那里从来不是她能够决定的。
安娜侧头,厄琉西斯站在她的身侧。
只有看到天使的时候,她才能感到一丝的心安,因为他在,她总算能找一个借口,说有厄琉西斯在的地方, 就是她的家。
可这样的借口好脆弱。
安娜好想回到圣枪十二街的小别墅里,那个小房子像是她的根一样,短短一年, 那里早就是她的家。
海风吹拂,碧波荡漾。
渡轮缓缓驶离码头,王国湾逐渐露出了它的真容。
当海鸦惊起,安娜被鸣叫吸引,脑中的悲伤戛然而止,视线昂起的一瞬,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一只海豚跃起,回应海鸦的呼唤。
一跃而起又落下,海洋的精灵献上赠礼,平日里总是躲避着人类巨型铁皮怪物的鱼群向着这个方向而来。
它们感受到安娜的悲伤,正在向她展示大海的壮丽,在海洋天使的赐福之下,蔚蓝之海是起点与归宿,在这里,岸上的一切是那样的遥远。
安娜扒着船舷向下探,海之天使赠予她的奇异能力被发挥到了极致。
银鱼簇拥,海豚飞跃,试图与她亲近。
安娜探着身体,试图亲近海洋的精灵,她喜欢这种被生命包围的感觉,这一瞬间,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宁和。
逐渐被吸引,无法自拔,甚至以一个极其危险的动作跨在船舷,甚至双脚已经离地,随时会栽进海里。
厄琉西斯守在她的身边,当咸咸的海风卷起他那由命运之线组成的银发,天使伸手,捞回了安娜。
“够了。”他将安娜抱了回来。
“它们喜欢我。”安娜呆呆地回首,还想看那些五颜六色的鱼,上一次在海水之中,她就被游鱼之美惊艳,这一次这些漂亮的精灵伴随着她的旅途,似乎也没有那么的难过。
而且那种众生围绕的平和,让她感到十分的舒适。
厄琉西斯将女孩一缕发拢起。
“我们不去奥瑟堡。”他开口。
从他听说消息,说教会干涉,艾伯特不得不将安娜送离的时候,他就已经决定,他要带安娜去战争发生的地方去。
至少,他无法容忍自己欺骗安娜,她应该看到他真正的样子,至少,要看到他所掌握的恐怕力量。
安娜抬起头,她不在注意那些漂亮的游鱼,海豚跃出水面的弧度也无法再吸引她的注意力。
安娜看到银丝微动。
“我们……”女孩眨眨眼睛,“要去碎心群岛吗?”
“琴海。”厄琉西斯说。
水面波光粼粼,群鱼团簇。
安娜明白了他的意图,她跳下船舷,轻轻握住厄琉西斯的手。
“你要确认那里是不是战场对吗?”
没有硝烟与武器的战场,会是这广袤无垠的大海吗?
“也许。”厄琉西斯俯身,“我在变得强大,安娜。这种力量来源于那片海域,还来自一个我无法确定的地方。”他抬起头,用另一手按住心脏。
依稀之间,一道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浮现在厄琉西斯的脑海。
一道孤寂的身影,沿着弯曲的小路缓步前行,随着祂的步伐,抽泣哀嚎嘶吼混杂,号角声如此嘹亮,兵刃相接的声音迸发,金属与骨骼接触的狰狞,血管破裂的涌动。
厄琉西斯看到了祂的眼睛,一只红,一只黑,与他一样,却又如此陌生。
他很清楚那是谁,上一任的战争之神,那个背叛女神的天使,因为祂的存在,他背负着“注定背叛”的命运。
也是因为祂,生命陨落,生命权柄遗失。
“我有太多的事情想要弄清楚。”厄琉西斯开口,“虚无,我的力量,祂,以及安娜你……这一切都在指引我深入,去寻找生命的权柄。”
两年之期将至,厄琉西斯忍不住去想象乌迪亚斯口中的结局。
他垂眸看着安娜。
“我的直觉告诉我,一切都不远了。”
“琴海,巨龙,女王,战场,诅咒,我要寻找的答案就在这次旅途的终点。”
……
“海军第一舰队,集合完毕!”
“海军第三舰队,集合完毕!”
“海军第四舰队,集合完毕!”
碎心群岛,一处本该寂静私人港口。此刻火光冲天,一队队装备精良的队伍正在集结。
高处的瞭望台上,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颤颤巍巍的放下手中的望远镜。
“你口中的结局,是真的吗?”他低声询问,声音不住地颤抖,像是最后在确认着什么。
“那是你亲眼见到的。”一个扭曲的声音回答,振动感极强。
这个声音极为的诡异,绝不是人类能够发出的声音,倒像是某种怪物正扯着嗓子,用低鸣的频率模仿声带发声的方式。
老人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想到在那黑色火焰中看到的画面——他将登上阿兰尼夏宫内至高无上的宝座,老者就越发的激动。
“出发!”他说。
“出发!”他喊。
“出发——!”他咆哮,撕心裂肺。
安娜和厄琉西斯趁着渡轮停岸补给的时候整理好行李下船。
为了不被艾伯特的亲信发现,还特意做了伪装,她用从锅炉房里收集来的煤灰,将自己的皮肤涂黑,然后绞掉头发,几乎是瞬间,安娜就变成了一个拥挤在夏等船舱里的瘦小男孩。
同样,厄琉西斯的银发过于引人注意,所以安娜用煤灰混合水,将纯洁的命运之线浸泡,变成了灰扑扑脏兮兮的颜色。
用天使裁剪得体的正装与三等船舱里的旅者换一件破烂的粗布衣服,再在骨骼缝隙填上杂草。
厄琉西斯变得狼狈不堪。
安娜看着自己的杰作,几乎要认不出的眼前这个脏兮兮的瘦高男人就是厄琉西斯,而她也快要认不出镜子里的瘦小男孩,就是自己。
这一下,她和厄琉西斯都像是逃荒的难民。
“难兄难弟”在不知名的港口登陆,想要租船前往碎心群岛,却在不断的打听询问当中得到消息,前线的战事一触即发。
传言说,女王的使者被杀,碎心群岛的蒂奇家族已经向加仑王室宣战,而他们的铁舰也已经朝着王国湾进发。
安娜感到惊讶,接下来的消息让她更加的震撼,她与厄琉西斯来时乘坐的渡轮遇到了蒂奇的舰队,已经化作了海底的沉骸。
没有人敢去碎心群岛。
安娜和厄琉西斯被迫留在了这座小岛,而安娜也在这片完全陌生的土地迎来的她的第十八个生日。
海岛上的天气变幻莫测,上一秒还晴空万里,下一瞬便是狂风四起,乌云笼罩。
厄琉西斯回到暂居的旅馆,雨水冲刷掉染在命运之线上的煤灰染料。
他怀中护着一块小小的柠檬蛋糕,这是小岛上唯一一家开门的面包作坊的产物。
安娜正在等待他的回归,离开前,为了给她一个惊喜,厄琉西斯说,他要前线看看情况。
他说谎了,战争还没有真正爆发,在那之前,他想要珍惜这份宁静。
怀里的柠檬蛋糕散发着清香,但厄琉西斯没能找到买蜡烛的商店——雨太大了,小店都早早关门了。
“厄琉西斯!”等候他的安娜惊呼出声,“你回来了!”
安娜的视线定住,落在厄琉西斯身上,落在他的怀中。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今天的厄琉西斯如此古怪,他扯着别扭的谎言,为了给她制造一个惊喜。
逃亡让安娜忘记了生日,但厄琉西斯还记得。
与上一个热闹的生日不同,这一次,没有布置得当的房间,没有团聚的朋友,没有生日蛋糕,也没有精心准备的礼物。
厄琉西斯靠前,将小的不能再小的柠檬蛋糕递给安娜,他摘下手套,没有蜡烛,但掌控火焰的天使并没有这样就被难倒。
他指尖燃起小火苗,小小一束,稳定而明亮。
按照人类的标准来衡量,他真是个一无所有的家伙儿,没有一间能够遮风避雨的房子,没有一辆宽敞舒适的马车,没有一份稳定且薪水丰厚的工作,甚至,他都没有属于自己的长相。
可厄琉西斯尽力用他能够想象的全部温柔,为安娜制造出一片天地。
“你可以许个愿望,安娜。”他轻声说。
在电闪雷鸣之下,暴雨倾盆,如同战鼓擂擂,那个在耳边响起的声音,确实如此清晰,如此刻骨。
“生日快乐,安娜。”
第86章
铮——
长剑脱手而出, 斜斜插在地上,发出铮鸣。
休斯收起剑,看着对面露出茫然表情的伍德, 叹离开口气, 道:“你最近的状态很糟糕。”
在训练时候被对手轻而易举挑掉了手中的剑,这样的事情往常根本不敢想象。
伍德的表情逐渐沉下来, 他没有说话,弯腰捡起自己的佩剑,一沉手腕, 看向休斯。
意思不言而喻, 他还要再来一次。
但结果并没有太大的变化,长剑再一次被挑落,甚至这一次还不如上一次坚持的时间久。
两人同为七阶, 这样的差距显然不合理。
伍德弯腰拾起佩剑,想要再来一次, 却被休斯制止。
“你在证明什么?”休斯按住他的手臂, “这样的训练根本没有丝毫用处, 只会不断的内耗你的身体。”
伍德没有说话, 握着剑,脸上的表情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