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弄脏了苍穹送给你的新裙子了。”
“我不喜欢这这个剧情。”安娜抬起头,全然没有理会厄琉西斯的话语。
“我们下次不要看这种了。”她依旧忿忿不平。
不知道是因为演员演技精湛,还是这个故事真的就这样震撼人心,安娜似乎成绩在剧情之中,无法自拔。
由云朵织成的华服遮住了安娜的手腕,两人都没有注意到,隐藏在安娜双手手腕上衔尾蛇正在飞速的转动。
这不是由情绪变化引起的变化,而是某种意识正在主观打断安娜的怀疑,这种力量甚至超越了厄琉西斯所能感知的范畴。
六尺之下,冥河深处。
摆渡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引路人也站住了脚步,心有灵犀的姐妹花同时抬头,望向河水深处的地方。
一个一百二十年,两个一百二十年,输数不清的一百二十年,从未有哪一次如这次这般,产生了这么多无法理解的事情。
“祂在被诸神注视。”冥河摆渡人突然开口,“这……”
“别担心。”河对岸,引路人高举手中的魂灯。
“轮回权柄过于诡谲,只要规则还没有被打破,阿比便不会有危险。”
“即使被诸神注视?”
“除非轮回终止……”
……
“安娜。”
厄琉西斯突然叫住喋喋不休的安娜,他对这个剧情没有太多的感触,但其中一句台词却深深地印刻在他的脑海之中。
而在他对于人类的理解之中,这句话似乎也有着某种特殊的含义。
安娜停下脚步,侧身看向厄琉西斯。
“嗯?您不喜欢这剧情吗?”
一对痴男怨女纠纠缠缠,最后殉情的故事,厄琉西斯想不明白安娜为何如初执着。
他叹了口气,试探地询问。
“苍穹和海洋,你觉得祂们怎么样?”
“不如你啊。”安娜抬起头,蛇形手环停止了转动,“厄琉西斯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嗯。”天使应。
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那些人类,似乎也和他一样,在说出这句话之前,总是局促不安,在期待与担忧着什么。
可在那个俗套的剧情里,扮演男一号的演员站在花园之中的告白还历历在目。
厄琉西斯靠近一步。
“我原本想要你接受天使的祝福,安娜。”可费尔南多的出现打乱了这一切。
“还好啦。”安娜看着身上的云朵白裙,“很神奇,就是感觉很不真实,一下子就飞上天,或者是,坠入海洋,听到鱼说话之类的。”
“我在想。”厄琉西斯抬起头,异瞳流露出思索,他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既然安娜已经尝试进入我的世界,那么我又能做些什么?”
安娜愣了一下。
厄琉西斯靠了过来,学着话剧的主角,复刻着人类的动作,他的心随之产生难以言说的情绪。
天使遵循本能附下身,唇停留在安娜的耳边。
两人之间距离极近,这样的距离,安娜能够听到厄琉西斯对面每一次心跳。
厄琉西斯顺从着心脏的指引。
“我不知道是不是人类都喜欢听这个词。”厄琉西斯思考着,在他能够理解的范畴之中,至少在他看到的那些画面之中,在听到这个词后,恋人的脸上出现的表情是喜悦惊讶和欣喜,还有喜极而泣。
这一点,在刚才的剧情中也得到了印证,虽然舞台上的布景始终有限,没有苍穹壮观,也没有海洋广阔。
但当演员念出台词的时候,对面的同伴,是真正落下了泪水。
源于真心。
“可我试着回忆我知道的关于一切人类爱侣之间的知识,好像无论是谁,都会因为它而动容。”
“安娜,我知道,也许此刻和你说这些并不合适。”他低笑,“我实在不懂为什么虚假的表演会让你在意这么久。”
“你说的对,我不在意故事演了什么,但我和你一样,不喜欢它的结局。”
“我并不能完全理解自己此刻的心情,但我确定自己从未如此。”
“安娜。”
他低下头,贴在安娜耳边,念出一个词语,像是低声的咒语,轻轻念诵,顷刻之间,咒语生效,咒法笼罩两人。
安娜意识到这句话的含义,后退一步,耳边还回想着沉擂鼓的心跳。
爱?
爱!
爱。
眼泪想要夺眶而出,可这是值得欣喜的事,甚至于瞬间产生的羞涩,让她后退了一大步,朝着天使喊:
“俗死了!”
可耳边的心跳是如此的清晰,她知道,现在的厄琉西斯还是一具白骨,他不需要心脏跳动泵血,此刻,这心跳手为她而律动着。
“俗死了。”
安娜重复一次,忍不住弯起唇角。
她在期待些什么,期待他在人群之中弯腰吻她,不过这有些太过大胆。
一个两千多岁的老家伙儿试图用他能够理解的笨拙方式表达爱意,那么就由她这个年纪小的老体谅他一下。
勉勉强强接受好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
“我知道了。”安娜低下头,不敢去看厄琉西斯,她为自己找了个合适的理由,这是为了不让天使这样尴尬。
安娜企图遮掩,但她掩盖不住笑意。
“我也一样。”
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剧场刚刚结束一场精彩的表演,离场的观众正在退去,公共马车、私人马车挤在小路上,你不让我,我不让你。
街道的一侧,一对情侣模样的男女停在路边,男人高大,银发及腰,女孩穿着一身奇异的雪白长裙。
他们与普通的情侣无异,视线交流之间,蕴藏着隐藏不了的爱意。
第77章
马车摇摇晃晃, 停停走走,像是个拄着拐杖的老公公。
车厢内,闭目休息的休斯睁开眼睛, 回头看了一眼。
车夫拽着缰绳, 时紧时松。
“怎么了?”他问。
听到他的疑问,驾车的车夫开口解释:“先生, 前方的剧场刚刚散场,路上车多,现在速度快不了。”
休斯眉头微蹙, 他看向对面的伍德。
他们约了人, 赶时间。
伍德也很无奈,他摇摇头,拉开了车窗。
午后的阳光斜斜进入车厢, 街道上人来人往,伍德感受着温暖的光线, 惬意地眯起眼睛。
他今天要去见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这是他通过父亲的朋友联系到了神秘存在。
有传言说, 这位存在能够制作让人强行晋升的药剂。
伍德微微昂首, 休斯已经晋升,而他却被卡在了八阶巅峰,难以寻找迈出临门一脚的契机。
时间不等人,这里可不是多恩,父亲的头衔不会为他带来任何的便利,只要他一天无法晋升, 就无法顺理成章进入圣堂。
所以,伍德想要了借助外物的方法。
休斯劝阻过他,但他失败了。
约定时间在下午的三点, 而现在已经是两点四十,原本时间是非常充裕的,但突然发生的意外情况,超出两人的预期。
两个外乡人,不知道戏剧院前会因为戏剧散场造成拥堵也十分正常。
伍德取出怀表,视线微垂,辨认出表盘上的时间后,他下意识地蹙起眉头。
“我们恐怕要提前下车——”他的话语还未完全落下,就被休斯突然爆发的惊呼声打断。
“詹姆斯,你看,那个人像不像……”
街道拥堵,话语之间,一辆对向的马车缓缓遮住了车窗,伍德转头时,恰恰看到那马夫拉进缰绳的动作。
“什么?”他没懂休斯的意思。
对面的红发青年咒骂一声。
“该死。”他拿起身侧的配剑直接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布兰……”伍德疑惑,下意识地脱口他对休斯的昵称。
他知道休斯绝不会贸然行动,留下车费后,也跟着休斯下车。
“发生什么了?”他问。
红发青年却突然大喊。
“安娜?”
“安娜。”伍德在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后,却有一瞬间的茫然。
安娜怎么了?她不是正处于失踪……
安娜!他的大脑瞬间清明,难道说休斯看到了安娜?
“哪里?”动作快过意识,他快步追上休斯,却根本没有看到他口中说的安娜。
休斯原地站定,街道上的人纷纷看像这两个突然冲下车的青年。
“做什么?”
“疯了吗?”
“不要命了吗?”
路人的惊呼没能影响到两人,休斯的视线一寸寸移过对年的街道,刚才匆匆一度的身影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个侧脸,分明是安娜的。
他皱起眉头。
伍德跟随而来,他拉住休斯。
“布兰登……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安娜?安娜在哪里?”
“不知道。”休斯摇摇头,在对面马车遮挡住他们视线的前一瞬,他分明看到了对面人行道上的身影。
那人穿着白裙,身侧是一个高大的男人,她正抬着头笑,是他见过的安娜的笑容,但至少一个瞬间,先前看到的高大男人与少女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难道他眼花了?
“可能是我看错了……”休斯摇了摇头。
“看错了?”伍德低声重复,眼中燃起的那一点点希望也因为这句轻描淡写的“看错了”逐渐消散。
他似乎忘记了自己此刻身在何处,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街道上车辆来来往往,休斯眼疾手快将他拦住。
“做什么?”他皱眉,却在伍德脸上看到了一种愤怒的情绪。
“哪里有什么安娜,你就是不想让我去见那个药剂师吧?”
休斯一愣,昨天才刚刚听到伍德说起药剂师的事情他确实是持反对意见的,即使现在他也依旧不赞成伍德的想法,但却从未想过用其他的方式来欺骗他。
“不是。”休斯无奈,“我怎么会用……”
伍德没有理会他,当某些事成为一种执念时,他已经很难再听到其他的声音。
金发青年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然后回头朝着目的地狂奔起来。
……
“安娜!”
远处传来声音,在马蹄声说话声车轮转动的声音中,这个声音被扭曲,听起来异常杂乱。
但非凡者极强的听力还是让安娜从这些杂乱的声音中捕捉到了这个信号。
还未来得及从喜悦中反应过来,安娜突然意识到,这里可是王都,在这里的大街上,怎么会有人喊她的名字?
也许是同名同姓,她的名字太常见了,可在这一刻,安娜根本不可能去赌,她仍然是通缉犯。
而这里是王都阿兰尼,光明教会圣堂所在的地方。
“厄琉西斯……”她抬头看向天使,“我们快离开这里。”
天使回头看了一眼,车水马龙之间,他感受到熟悉的气息。
但安娜却忍不住带着催促意味摇了摇他的手。
厄琉西斯没有继续迟疑,利用自己的能力,带着安娜的瞬间离开这条街。
两人出现在空旷的小巷。
安娜呼出一口气。
“怎么回事?难道有人认出我了?”
厄琉西斯摇摇头,回忆着那熟悉的感觉,他刚要启唇说出这个讯息,就被安娜接下来的话语打断。
“外面不安全。”安娜侧头看一下小巷口,她仍然牵着厄琉西斯的手,就像是寻常一起约会的情侣一样。
“我现在还是通缉犯,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怎么约会的事情……”说到这里,安娜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道:“我们还有很长时间可以慢慢学。”
她的声音极低,却并不影响呃厄琉西斯将其一字一句收入耳底。
天使感受到自己的心又剧烈跳动起来,他抬起头,平视前方的土墙,将自己想要说出口的忘却。
“嗯……”
不知名巷子里满满柔情,而阿兰尼最有名的宫殿中,却是一片肃杀。
一箱一箱的自制枪械被搬在金色议会厅的大殿上,头戴王冠的女王高座王位,女王怀孕的流言在大臣之间流传,此刻却无人敢抬头直视她的面容。
“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女王压抑着怒火,“自制武器,私联封臣,你是想要造反吗?我的好丞相?”
议会厅里的中年男人垂着头,他尽可能的思量着对策,但玛丽一世的手段远超他的想象。
如今证据确凿,就算是他想使些什么手段,也很难在顷刻之间做到。
“既然沉默,便是无话可说。”玛丽一世站了起来,不需要过度的言语,身侧的首席骑士一个手势,全身铠甲的骑士便将议会厅里的中年男人收押。
明日,这则事件见报后,也许会引来轩然大波,但那是明天的事情了。
一场审判之后,玛丽一世离开金色大厅,唯有她寸步不离的骑士跟随。
他们来到钟塔,这一次却没有继续向上,而是朝着地下走去。
女王玛格丽沿着楼梯缓步而下,随着她的步伐,墙壁上的蒸汽灯一盏接着一盏亮起。
总于,女王稳步定在最后一阶阶梯,平静地注视向眼前的黑暗。
地下宫殿足够大,但蒸汽灯却通到台阶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