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盯着她，目不转睛，嘴角含笑，满眼都是温柔。
这是霍骁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姑娘，名字里就带了两个“口”，比谁都能叭叭，常常话赶话能把他气得血压飙升，恨不得能揍一顿。
但她又是他能想到的所有美好的代名词。
——可爱、善良、温暖、勇敢。
这么望着她，霍骁突然开始有些自卑，为那些他身上存在的不完美、不可爱、不善良。
“霍老师，你看这对杯子可爱吗？”王若含一左一右举起两个马克杯，放在脸颊边展示给霍骁看。
白色杯身，上面是手绘的两只小动物，叉腰生气的小狗和流着面条泪的兔子。
霍骁收回散乱的思绪，回过神来，点点头评价：“可爱。”
王若含爱不释手地捧着这一对杯子：“那你买给我呗，家里用。”
“行。”
王若含朝他甜甜地笑：“谢谢霍老师，霍老师真好。”
霍骁揉了下她的脑袋：“不客气。”
挑好杯子，王若含继续搜寻下一个购物区。
霍骁突然出声叫她：“王若含。”
王若含回过头：“嗯？”
“我三十岁了。”
王若含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要提起这个，走过去问：“怎么了？”
“所以我是认真的。”
“什么认真？”
他们站在一墙的抱枕前，左右还有来往的其他顾客。
这样的氛围实在不适合许下什么承诺，霍骁轻轻呼出一口气，温柔笑着：“去选吧，没事了。”
王若含挠挠脑袋，“哦”了一声。
她走出去几步，觉得不对劲，又回过头来，挽着霍骁，一脸严肃地问：“你不会是有什么年龄焦虑吧霍老师？”
霍骁还么来得及回话，她就自顾自地继续说：“我刚刚不该嘲笑你的，哎哟你不要放在心上嘛，三十岁也不算老啊。”
霍骁失笑，戳了她额头一下：“我是那个意思吗？”
王若含眨眨眼睛：“我怎么知道你是哪个意思？”
霍骁抿了抿唇，前所未有地诚恳道：“我是想告诉你，我和你在一起，不只是为了谈恋爱，我是真的想和你这人过一辈子。”
王若含皱起脸，一副要哭的样子。
“别哭呀。”霍骁将她的脸捧在手心。
王若含撅着嘴嘟囔：“你别老突然说这种话。”
一阵铃声响起，霍骁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见是家里的来电，他摁下接通放到耳边。
“喂，妈。”
霍骁和电话里的人说了两句话，脸色逐渐沉了下去。
王若含担心地看着他，用嘴形问：“没事吧？”
霍骁对她摇摇头。
挂断通话后，霍骁告诉她：“说是我爷爷高血压犯了不舒服，我回去看看。”
“怎么高血压犯了？”
霍骁叹了声气：“也没说清楚，我先送你回去。”
王若含拒绝说：“不用了，你赶紧去吧。”
霍骁不想给她留个不完美的约会，沉吟后开口：“这样好吗，你跟我一起去，你在车里等我，应该很快就好，我回去看看情况。”
王若含点头：“行，听你的。”
霍骁捏了下她的手背：“抱歉啊。”
“说什么呢，快走吧。”
第二十六章
霍骁爷爷家不在市区, 从商场过去要大概四十分钟。
一路上，看他担心家里的状况，王若含也没主动开启话题聊, 就让他好好开车。
拐进一栋黑瓦白墙的别墅, 霍骁把车停在院子里，远远看见站在门口的林珊，不知道她一个人这么踱步了多久。
听到汽车的动静，林珊抬起头，迈步走了过来。
“你在这等我，我去看看情况。”霍骁对王若含说完后，熄火下了车。
“来了？”林珊问。
霍骁点头, 喊她：“妈。”
林珊的烦躁情绪都写在脸上，朝他挥挥手，自己走到车边：“你快进去吧。”
王若含还在车里呢，霍骁见状赶紧制止：“欸妈, 你干吗？”
林珊和儿子抱怨道：“你爸吵得我头疼, 我到你车上坐一会清静清静。”
霍骁没锁车, 林珊说着就抬手拉开车门，他根本来不及阻拦。
和里面的人四目相对上, 林珊愣在原地。
坐着的女孩朝她笑了笑，乖巧地喊：“阿姨好。”
霍骁闭了闭眼, 正要措辞介绍王若含的身份，就见林珊提起一口气, 拿手指着霍骁，颤抖着声音怒斥：“你、你大逆不道啊！”
霍骁睁大眼睛，惊恐道：“我怎么就大逆不道了？”
王若含左右看看，大气不敢出一声, 她是长得有多反人类，霍骁才会被说大逆不道啊？
“你看看。”林珊又指向车里的人，“你的学生都下手？啊？霍骁，你要不要脸啊！”
这实在是误会大了，霍骁扶额无语，王若含内心窃喜。
“不是，妈，这不是我学生。”霍骁慌乱解释，“你哪看出来的啊？”
林珊冷哼一声：“你身边的女孩子我哪个不认识？你少来瞒我。说，大几的？”
霍骁放弃辩驳，看向王若含说：“欸，问你大几的。”
王若含瞪他一眼，拎着包下车，讪讪地笑了笑，对林珊说：“阿姨，我不是霍骁学生。”
当着外人面，林珊缓了缓表情：“那你也还在上学吧？”
王若含赶紧摇头摆手：“没没没，我没那么年轻。”
霍骁提着她的衣领拉到自己身边，和林珊正式介绍道：“这是王若含，我和你说过的护士，现在是我女朋友。”
林珊作出个惊讶的表情，上下打量霍骁：“你小子可以啊。”
霍骁又另外补充一句：“哪里是学生，三十了都。”
王若含用胳膊肘撞了下他的腰：“阿姨你好，我刚过二十九生日，还没到三十。”
林珊倒也没尴尬，态度很自然地就转变过来，朝她亲切地笑了笑：“哦，是若含啊，哎哟你看你长这么漂亮，阿姨还以为你是哪来的小姑娘。”
这话说得王若含不好意思起来：“哈哈，我确实长得显小。”
在门口闹了这么一出乌龙，林珊赶紧催他俩进去：“快进去吧，刚刚医生也来过了，你爷爷没事了，你去说两句好听的哄哄他开心。”
王若含为难地看着霍骁，小声问：“我也要去吗？”
霍骁牵起她的手：“既然被我妈看见了，不进去不太礼貌，没事，我在呢。”
王若含点点头，轻轻呼出一口气，心情忐忑起来。
进了屋里，王若含规行矩步，不敢多看别的地方。
门口站着个阿姨，知道霍骁要来，一早准备好了拖鞋。她看见王若含，面上不动声色，默默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女式的放到她脚边。
霍骁叫她“杨婶婶”，王若含对她轻轻点了下头。
“爷爷在房间里呢，去吧。”
霍骁往楼上走，林珊带着王若含在沙发上坐下。
“杨婶，家里还有没有水果？再倒杯水来。”
杨婶应好，不一会儿就端来一盘切好的哈蜜瓜。
“若含，霍骁带我去过你家店里，我认识你妈妈的。”林珊开口说。
王若含笑着回：“嗯，我知道。”
“你妈妈就很漂亮，没想到你更灵。”
王若含小口咬着哈密瓜，难得举止那么淑女。
没一会儿，楼梯上走下一个中年男人，身材略微有些发福，五官周正，穿着衬衫西裤，戴一副金边眼镜，一看就是个学者专家。
王若含悄悄瞄了一眼，比对了下，看来霍骁长得更像妈妈。
看见沙发上坐着的人，霍弈行问林珊：“这是谁啊？”
林珊回：“你儿子女朋友，漂亮吧？”
霍弈行对王若含微微笑了笑，偏过脑袋的同时沉了脸色，他压低声音，紧张地问林珊：“这多大了，不是他学生吧？”
果真是夫妻俩，脑回路都一样。
“不是。”林珊摇摇头，使了个眼色，“做护士的，比儿子小一岁。”
“哦。”霍弈行点点头，神色恢复过来，“挺漂亮的。”
作为霍骁的父母，他们自然要问些问题，但气氛并没有王若含想象中的紧张。
他们问她怎么和霍骁认识的、在一起多久了，还有霍骁对她怎么样。
至于她的家庭状况，那些什么结婚生子、对未来的打算，他们一个字没提。
王若含对霍骁的家庭背景有个大概了解，今天这么面对面地接触后，她觉得自己以前可能是杞人忧天了，他爸妈还是挺好相处的。
聊了一会儿，夫妻俩就说起家常话来，王若含参与不进去，又不好在长辈面前看手机，只能保持微笑发着呆，在心里祈祷霍骁快点下来。
已经到中午，杨婶在厨房准备午饭，霍弈行对王若含说：“若含，等会和霍骁留下一起吃个饭再走吧。”
王若含应好。
林珊问：“你都喜欢吃什么呀？也不知道你要过来，我让杨婶给你们加个菜。”
王若含说：“我都行的，不用加菜。”
林珊一拍手说：“我记得霍骁说你是在山城那边长大的吧？”
王若含点头：“我爸是山城人。”
林珊提声朝厨房喊：“杨婶，你再做道辣的。”
王若含挠挠脸：“不用麻烦的。”
林珊摆手：“没事，杨婶会做川菜的，就是可惜我们家没什么人能吃辣，正好你在让她展示展示。”
开饭前霍骁从楼下下来了，爷孙俩说了好久的话，他嗓子干得冒烟，先灌了半杯水下去。
王若含叉了块哈密瓜给他，霍骁拍拍她的手问：“怎么样？”
“挺好的。”
父子俩前两天刚吵过，霍弈行还在气头上，对霍骁没有好脸色，板着脸斥问他：“我和你妈坐在这呢，怎么，眼里就女朋友没父母了？”
霍骁抿了抿唇，转向他俩喊：“爸、妈。”
林珊拱了下霍弈行：“你把你老子气得高血压，多亏儿子上去哄的，还没见你对他说声谢谢呢。”
霍弈行啧了一声，横眉瞪林珊。
林珊撇撇嘴：“怎么？我说错了？”
她起身进厨房帮杨婶，顺带把王若含也叫走：“若含来帮忙摆摆碗筷。”
王若含有眼力见，知道她是想给父子俩留个空间，起身跟过去：“好。”
进了厨房，林珊吩咐杨婶说：“我看爸不下来吃了，你等会送上去，别忘了给他吃药。”
杨婶正在盛饭，家里每个人的碗都是固定的，颜色不一样，林珊走过去，把霍弈行碗里的饭分了一勺进霍骁的碗：“别给他爸吃那么多，多给霍骁盛点。”
“若含，你吃那么多够吗？”
王若含连连点头：“够了。”
林珊把碗递给她：“那你端出去吧。”
“好。”
等菜都摆上桌，林珊喊客厅里的父子俩：“过来吃饭了。”
桌上的菜口味都偏清淡，幸好杨婶后来多做了一道麻婆豆腐，鲜香麻辣，很下饭。
饭桌上，霍父霍母并没有对王若含表现出过多热情，从进门开始就是如此，态度温温和和的，至少不会让她有太多负担感。
他们专心吃着饭，很少说话，偶尔随口聊两句，和往常的生活一样。
霍骁往王若含碗里夹了一块鲫鱼肉，问她：“好吃吗？”
王若含说：“好吃，麻婆豆腐很正宗。”
霍骁笑了笑。
看她一个人吃了大半碗豆腐，杨婶笑得很开心：“你下次来，婶婶给你做剁椒鱼头。”
王若含眼睛亮了亮：“真的啊？那太好了，我超喜欢吃鱼头。”
霍骁看着她，满眼都是笑意。
霍弈行和林珊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他们想到一处去了。
吃过饭，林珊帮着杨婶一起收拾，让霍骁和王若含去客厅坐会儿。
厨房水池边，杨婶洗着碗筷，和林珊小声说：“我觉得这个姑娘比上个好。”
林珊心里其实也这么想，但她只说：“这个更讨人喜欢一点。”
杨婶说：“我看，骁骁也更喜欢这个。”
林珊只笑不语。
饭后坐了没多久，霍骁借口下午订了电影票，要先走了。
林珊送他俩到门口，让霍骁有空多带王若含回家里。
回到车上，王若含重重舒出一口气。
霍骁揉了揉她的脑袋：“没那么夸张吧？”
王若含鼓了鼓腮帮子：“恋爱第一天就见家长，这比过山车还刺激好吗？”
霍骁说：“可你表现得很好呀。”
“真的吗？”
“真的，我爸妈特别喜欢你。”
王若含却有些不自信：“你没骗我吧？我也没觉得他们对我特别满意啊。”
“他们就这样，但我看得出来。”
王若含咬着嘴皮，有心事了。
霍骁捏捏她脸蛋：“怎么还不开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