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吻——暗吻
时间:2021-11-25 00:28:43

  关山月笑了:“是哪家巨贾啊?能填得完明氏这些年亏空的债?”
  周佞却有些微顿,他将视线锁在关山月脸上观察了许久,好半晌,才开口:
  “——关嘉昱。”
  关山月嗤着的笑意渐收。
  雨停了。
  关山月的目光一寸寸转冷,她慢悠悠地收了伞,将长柄伞的尖头往地上一杵,入泥三分,关山月将周佞说的名字重复了一遍,再问:
  “你说,谁?”
  周佞十指交叉合拢:“我也是昨天的到的消息,明家那个人……最近私底下跟关宏博走得很近。”
  关山月几乎是冷笑出声。
  全世界都知道关山月恨明家入骨,也都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更都清楚明家为何落败——
  现在关宏博,敢打起跟明嫣联姻的心思?
  打的是算盘……还是关山月的脸呢?
  “……”
  周佞清晰地看着关山月的脸寸寸布满狠厉,看着她的手指几乎将伞柄捏爆,周佞交拢着的手也收缩了力道,死死地握着。
  半晌,他终于开腔,看着关山月:
  “除了关宏博,北城这个圈子里的人都不会敢动这个心思,一旦明家重新得势,他们必死无疑。”
  关山月仍是不语。
  “……关山月。”周佞顿了顿,稳稳地开口,那抹轻微的探意被他粉饰得分寸刚好,“关家和周氏,是合作伙伴。”
  关山月终于抬起眼睫看人。
  周佞目不斜视,对上她的双眼,再续:
  “我没有站在你的对立面。”
  一时静默。
  关山月看了他好久,将周佞每一丝每一毫的神情都拆开重解,半晌,兀地笑了:
  “你前半句说得没错,关家和周氏,是最大的合作伙伴。”
  周佞绷紧的眉心松动了一些,可是只一瞬,关山月就再度开口:
  “可是,关山月和周佞不是。”
  周佞脸色沉了下去。
  关山月笑着,一脸冷色夹杂着数不尽的嗤讽和嘲意,长长的眼睫在颤,语气却无比稳稳:
  “谁都有资格跟我说这句话,周佞——”
  “唯独你不能。”
  “唯独你,不能。”
  周佞死死拽着双手,他吞了那口浊气,忍了又忍,脸上终究是出现了裂痕,他抬眼看着逆光的关山月,几乎是同等的讽意:
  “关山月,这不公平——”
  “我不需要公平。”关山月笑得更开,可眼底却无半点笑意,两人之间的情绪气氛在一瞬间到达了顶峰,“你在我这里是死刑,心里没点数吗?”
  周佞深吸了口气,目光坚定地看着关山月,没有半分退缩:“不管你信不信,当年的事,不是我。”
  视线交汇,几乎在空中就撞出火花,关山月盯着周佞看了好半晌,笑出了声:
  “行。”
  说罢,她径直绕过车头走向驾驶座,看了一脸懵逼正在当个隐形人的元皓一眼,吐出“下来”两个字。
  元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了车,关山月不再看人,只将自己车的钥匙扔给了他,而后钻上驾驶座反锁了门,一脚油门下去——
  汽车疾驰而去。
  一直坐在后座的周佞半分动作都没有。
  元皓怔怔地呆在原地两秒,反应过来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她她她!
  关山月把周董拐跑了!
 
 
第十三章 当年,他们的初吻——……
  雨后的天色仍旧阴沉,树叶间剐蹭响起的沙沙声以及划过车窗玻璃引起的尖啸声,都在消散在疾驰间,半分都不透进车内。
  后座的周佞平静地看人,看着驾驶座一脚油门的关山月,看着她紧绷着的唇,目光再往下落,是消瘦的下颚。
  关山月透过后视镜盯着周佞,扯笑:“周董,这也不问问我要带你去哪儿?”
  “……”周佞收回视线,望向窗外飞快闪过的树影,“关副董肯纡尊降贵亲自给我开车,是我的荣幸。”
  关山月微滞,只是转瞬即逝,她不再瞥周佞,直视着前方的路,呵笑一声;
  “现在周氏的董事长在我手上,那个小助理……不会报-警-说我绑架吧?”
  周佞兀地扯笑,薄唇一弯,靠着车椅:“原来你想的是绑-架呀……”
  他故意将尾音拖长了些,惹得关山月再次盯上后视镜。
  顿了好一会儿,周佞才开口,眉梢一直覆着的淡漠中溢出了点久违的羁妄:
  “惹得我还以为,你要带我去逃亡——”
  想当初一样,逃离这座北城。
  “可现在看来,关山月,你的胆子……可小了不少啊。”
  关山月眸色渐深。
  彼时年少,他们两人在一起的消息传遍整个北城时,大家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该震惊,还是暗自庆幸。
  是该震惊北城最顽固最叛逆的两个刺头在一起了,还是该暗暗庆幸,他们不会祸害到自己的儿女呢?
  两人野蛮生长,可众人也都心知,是造物主对他们偏爱。
  但当时的关山月和周佞都没在意过一切眼光,他们向来张扬又恣意,在向众人扔下这么一个重磅消息之后,直接无视掉两家人的追问,转个头就跑去了别的城市看海。
  那年七八月的气息,是海风、冰沙与苏打汽水。
  是落日杨帆,浪打白沙;是惺忪的少年,和笑得恣意的少女。
  是清凉的蓝,缓缓浸透过两人的肩胛骨,然后悉数浸没,进那支离破碎的深海。
  关山月和周佞,都爱沉堕于涉险,于是第一个吻——
  就是在那个夏天,他们一头扎进海里,在濒临缺氧时的前一秒,关山月和周佞浮上水面,两人深吸一口空气,耳畔击鼓着的是心跳,拂过哼唱着的是海风。
  四目相对——
  于是他们在黄昏下尽情拥吻。
  在黑夜里相爱,也于尘世中坠落。
  一脚刺耳的紧急刹车声打破了车内蕴着的浓浓气氛,关山月眼睫下尽是翻涌的情绪,只是抬眼时,一切都压得平静,她看了眼明晃晃的红灯,唇瓣张合:
  “周佞。”
  周佞的视线锁住她的侧脸。
  关山月面无波澜,指腹轻轻摩挲着方向盘:“为什么不问我要带你去哪里?”
  周佞默了一瞬,合拢的十指紧握,只是面上不显:
  “还能是哪儿?”
  绿灯亮起,黑车却停在道路中央不动,关山月的目光就这么透过后视镜与周佞对视着,不知过了多久,后面车开始按起喇叭,关山月才收回视线,重新踩动油门。
  汽车再次疾驰而去。
  往生墓园。
  四周寂静,除却此起彼伏的蝉鸣以及在耳畔轻抚过的静悄悄的风,什么都没有。
  下午那场淋漓尽致的大雨,像要将北城所有的脏污与泥垢通通冲刷干净。
  关山月手里拿着束在入门处买的小雏菊,在山顶一处墓地前站定。
  周佞无声地站在她的身侧。
  “……”
  关山月定定地看了墓碑上那张照片稚嫩的脸庞好半晌,才弯下了腰,拂走了台阶上的落叶,将小雏菊放在上面,跟着她直起腰的影子一同落下的,是略沉的女声:
  “好久不见啊,小鬼。”
  一旁的周佞垂下眼睫,视线定在墓碑刻着的字上——
  江家幺女,江令迢。
  “好像已经很多年没来看你了,可实际上,只过了五年。”关山月看着照片上的人,笑着轻声说话,可一向冷静的眼底却隐隐露出了悲凉的意味,“有没有怪我?”
  微风轻抚。
  “……还是说,一直都在怪我?”关山月背脊挺得直直。
  旁边的周佞听得眉心一皱,兀地开腔叫人:“关山月……”
  关山月打断了他,只一心看着墓碑上的照片说话:
  “可我知道,我们小令迢是最乖的小孩,一定不会怪我。”
  周佞敏锐地捕捉到了尾音的颤颤。
  “我跟你姐姐一直都没有放弃过。”关山月却稳住了心神,情绪只倾斜了一瞬,就恢复了平稳,“那些坏人过得都不好——你有看到吗?”
  地上的落叶被风卷起,又落下。
  两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默了一瞬,关山月兀地笑了出声,却毫无笑意:
  “可是姐姐不希望你看见。”
  周佞抿唇。
  “姐姐不希望你一直看见——”关山月顿了顿,目光从那张稚嫩的脸上移开,落在了那束小雏菊上,“我们小令迢,一定要已经转生。”
  转世投胎,做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孩子。
  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一个,他们都看不见的地方,过着最平静、最安稳的人生。
  关山月沉默。
  两人静静地站了半晌,周佞终是弯腰,将手心里拽着的那颗糖轻轻地放在了那束小雏菊的旁边。
  关山月只这么看着他的动作。
  “关山月。”周佞直起腰,微微偏头看人,“当着她的面,你听我一句话。”
  思绪湿漉漉的,关山月瞥着人,沉默。
  “当年的事,我不知情。”周佞一字一顿,声音压得很低,“你不应该就那样定我的罪。”
  关山月仍是不动。
  四目相对,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已经阴沉,关山月才移开了视线,将目光重新定在墓碑的照片上,只是这回再开腔,已然带着冷冷:
  “周佞,你以为我带你来这里,真的是来叙旧的吗?”
  周佞不语。
  关山月的目光落在墓碑旁不知积累了多久的泥土下,因被暴雨冲刷和被风吹走尘埃而露出的内里——
  许多不知已经放了多久的糖果包装。
  关山月一字一顿:
  “当着她的面,周佞。”
  “说这种话,你脸不疼吗?”
 
 
第十四章 “可关山月,你分明知道我有……
  沉默。
  周佞只站在那里,像块挺拔的石碑,经年累月地被水滴凿,像是只稍用锤柄轻轻一敲,就会有无数细小的碎石掉落。
  “你总是这样,关山月。”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佞才掀起那鸦黑的睫,露出底下那双黑色的瞳来,翻涌着陌生又熟悉的锋利,还夹杂着缕缕无奈:
  “五年了,还不够你冷静下来,认真解决问题吗?”
  可关山月将他眼底的抑味揽走,却没有半分波动:“不要跟我说这些,周佞。”
  她抬手指着墓碑,指着墓碑上的照片,嗓音夹着山风的冷:
  “我让你对着她的面说——周佞,你无辜。”
  周佞眼眸一晃,顺着关山月消瘦的指望向墓碑上的照片。
  照片上的小女孩笑得恬静,那双鹿儿似的眼静静地看着两人,穿过时光。
  周佞垂下的五指微微蜷缩,他收回视线,重新对上关山月的双眼,面上端得稳稳:
  “我说,不是我。”
  四目相对。
  关山月兀地嗤笑一声,她放下了抬起的手,背脊半分不折,直勾勾地看着周佞:
  “行,你不知情,不是你。”
  周佞眉心松动,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关山月打断。
  关山月只顿了顿,就收了那抹嗤笑,再续:
  “可是周佞,你敢说,当年从头到尾都跟你半分钱关系没有吗?你敢说转折点不是你,你敢说当年宴会上的明婷——跟你们周家没有关系吗?”
  视线相交,溶出澎湃的火浪,关山月拉长尾音,那把女声在寂静的墓园中顺着叶影的缝隙来回飘荡,最终半边隐于山林,半边融入周佞的耳。
  “周佞,五年过去了。”关山月逐渐放低音量,脸色也跟着一寸寸冷了下来,“你还想让我说你一句恶心吗?”
  周佞身上在旁人眼中不知盖了多久的淡漠与寡言,终于随着关山月落下最后三个字而彻底撕破了边界,他笑了,笑得满是嘲意,开腔吐出的都是压抑许久的狂妄:
  “我恶心?关山月——”
  他哑了一句,直直地看着眼前人:“关山月,是我这几年所作所为,还不够让你清楚吗?”
  关山月冷眼看人。
  “我不信你没从别人的口中了解过我这五年。”山风吹起周佞有些长了的发梢,露出了底下那一排耳洞的痕迹,从耳骨,再到耳垂,“我不信你不知道,我为了当年那些强加在我身上的罪名,有多努力想洗脱。”
  我不信你不知道,我为了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有多努力。
  不再张扬,不再轻狂,不再飙车,卸掉骨钉,收起恣意,不再追求极限,用三年时间抢回周氏所有话事权。
  身畔清冷,所有人都以为他收了心。
  为了什么?
  “我费尽心思,在等你回来,关山月。”
  周佞垂下的双手紧握成拳,他目光紧扣住关山月的双眼,试图从她那双无波的眼里找出点什么:
  “我在等你回来,我特么想站在跟你一样高的位置等你回来,把那些人全都压下去,我在等你,回来——”
  绷紧的弦终于崩塌,许久没说出口的那两字从周佞张合的薄唇中吐出,仍旧带着浓浓的肆意,他一字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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