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吻——暗吻
时间:2021-11-25 00:28:43

  “你回关家,到底发生了什么?”周佞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将那些翻滚的汹涌咽了下去,“那辆车是专门等着撞你的,你知道么?”
  关山月眸光一闪,眸底掩着的那些莫名的思绪褪去:“什么?”
  气氛好像更凝固了。
  周佞定定地看了人一眼,终究是放开了紧握着的手腕,他的视线在被勒红的细嫩上一顿,后退一步,他就这么看着自己的影子映照在关山月的身上,一片晦暗:
  “清醒点了么?你不会真以为差点撞车是意外吧?”
  断断续续的耳鸣退散了些,关山月昏胀的脑子似乎是刚刚才重新运转起来,她微微仰头,背脊靠着沙发,面上漠然:
  “说重点。”
  周佞不语,转身往旁边的沙发一坐,脸上的冷怒丝毫不散,像是因眼前人的态度而更浓郁了;
  “我让元皓去开走你的车,给你善后,顺便查了监控——那是辆无牌车。”
  周佞一直跟着关山月,看着她的车速渐渐飙升,周佞知道她在发泄,却也在最后看出了关山月的失控——
  所以他也拼了命地在赶。
  当那辆车凭空窜出、眼看着下一秒就会跟飞速行驶的关山月撞上的那一瞬间,周佞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腔。
  冷汗几乎浸湿了他的衬衫,瞳孔在瞬间收缩,满腔恐惧和惊怯让周佞几乎捏碎了方向盘,他近乎失神般眼睁睁地看着两辆车只差了那么几寸——
  就那么几寸。
  关山月刹住了车。
  巨大又刺耳的轮胎与地面摩擦声冲破了周佞的耳膜,于是他几乎是颤着手下了车、浑身僵硬地、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踉踉跄跄地跑过去、拉开了关山月的车门。
  直至强硬地确保人没事,发凉的掌寻着关山月的手臂、将人拽在怀里的时候,周佞那把一向挺直的傲脊,仍在惊色里发酵着余颤。
  差点死过一回的人,更像是周佞。
  无言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关山月那副漠然的脸色沉了下去,她抬眼,避开了周佞那些复杂的情绪,缓缓开口:
  “亡命徒啊……”
  她啧了一声,再续一句:“可真舍得下血本。”
  当时那个速度,如果真撞上了,对方估计也活不成。
  “那个时机,是知道你会失控飙车。”周佞脸色沉得像是能滴出水,眉梢挂上了狠戾,“卡得可真准。”
  关山月的羽睫来回扫了个张合,最终定在了周佞那紧握得泛白的骨节上,目光微不可察地一晃,不语。
  “所以,关山月。”周佞冷脸看人,“你回关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关山月目光不闪,不答反问:“所以,你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的?”
  周佞一顿,不远处的那个古董钟发出的滴答声笼罩了两人的耳膜,在偌大的别墅中格外清晰。
  半晌,周佞抬眼,像是破罐子破摔般,露出了那副深藏在底的肆意样:“我在关家附近,蹲了你几个小时——从你进去开始。”
  他语气很淡,可落在关山月的耳中却如在一片伪装的湖面上投下石子,泛起一湖涟漪。
  四目相对半晌,关山月移开了视线,冷声:
  “太多巧合了。”
  没想到会听见这句回复的周佞一顿,收了几分寒意:“……什么巧合?”
  “我说,现在仔细回想。”关山月抬起手,她转了转通红的腕,而后往后一倚,支着下巴,冷脸,“巧合太多了。”
  周佞眉心一紧,不语。
  关山月语气很淡:“我正在珠宝店正面遇上关嘉昱和明嫣,从关嘉昱那个废物口中得知了明晚家宴,他们要正式订婚的消息。”
  周佞抬眼:“然后你就回了关家闹。”
  不是疑问,是肯定。
  关山月斜眼看人。
  “关董叫了家庭医生。”周佞目不斜视,像是微讽,“看起来被气得半死的那个人更像是他,所以……”
  周佞一顿,望向关山月的目光沉了些,半晌才续了一句,还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能让你失控的……是你母亲吧。”
  关山月面上冷色更浓。
  周佞看人一眼,率先移开了视线,正了脸色:
  “你的意思是,有人算准了只要你一回关家,再出来时肯定会失控,所以……提前安排了人蹲在那里。”
  关山月眉梢都像挂了霜,她的视线不知定在哪个虚空点,开腔时的讽意几乎将要溢出来:
  “你觉得,谁比较想要我的命?”
  随着话音一同落下的,是关山月兀地甩给周佞的一记眼刀。
  山夜的寒风凄厉地呜咽着,像是一把利刃要割开紧绷着的心弦。
  周佞双拳紧握,骨节泛白,像头蛰伏于黑暗的野兽,游走在暴怒的边缘,他直直地望向关山月,一字一顿,戾气萦绕:
  “是明家——还是周睿文。”
  关山月沉默。
  “……”周佞强咽下那口浊气,黑睫垂下再抬,语气沉稳又冷硬,“我会查清楚的。”
  关山月定定地跟周佞对视半晌,垂眸嗯了一声,不语。
  “但是,关山月。”
  周佞却紧追着她的视线,面上的霜寒又覆了一层晦暗:
  “当年分手的时候,你对我说过,任何东西都不会再成为你失控的理由——包括我。”
  “可是,关山月,你食言了。”
  关山月垂下的睫轻轻一颤,脸色都丝毫不变,她掀起眼皮,笑了:“你想说什么?”
  “我说,你食言了。”周佞咬着字,他背着光,看不清神色,“关山月,我受够了。”
  关山月勾起的一寸寸平了下去,她的心脏跳动开始加快,像是知道周佞要说些什么,于是关山月猛地站起身,眼前一阵眩晕,有些迷蒙,她转过身背对人,像是要走的模样,关山月冷声:
  “周佞,闭嘴。”
  可一把火一旦烧起,哪能再被轻易扑灭?
  于是就在关山月一手撑着沙发背,咬着牙想挺过那阵眩晕感的时候,身后灯的开关忽然被人按动——
  啪嗒。
  眼前归于一片黑暗。
  “关山月。”
  关山月背脊僵直,她听见在一片黑暗中,身后的周佞嘶哑地开腔,在唤她:
  “我为什么要闭嘴?你在躲避什么?”
  关山月咬唇。
  人在黑暗中的一切感官都像是会被无限放大,而在明面上覆着的那层假面,也像是在黑暗袭来的那一瞬间就会被随之撕下。
  “从你回国至今,我尊重你的一切意愿,由着你、陪你去玩那些客客气气你来我往的把戏——”
  身后的周佞像是要将牙的咬碎,他一字一顿,像是多年隐忍要在此刻尽数倾泻:
  “我怕你……再甩下我走。”
  “可是关山月,我忍够了也装够了,你明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
  在遇见你之前,我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
  只是在忍,生怕自己再做错什么。
  堂堂周家唯一的继承人,张扬又肆妄的周佞,独独在关山月面前一败再败,且心甘情愿。
  就连爆发都要切掉一切光亮的来源,才敢在黑暗中释放自我。
  “关山月。”
  周佞在黑暗中准确地望向关山月的位置,半晌,他踏前一步,脚步声异常清晰,一下又一下,最后在距离关山月一寸处站定,周佞的拳松了又紧: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刚刚晚了那么一秒、如果你踩不住刹车——”
  “我怎么办。”
  眼睁睁看着你的我,该怎么办。
  关山月撑着沙发背的手不自觉收紧,她死死咬着牙,始终沉默。
  “关山月。”周佞轻声,气音艰涩,“你要把我逼疯。”
  他看着眼前的一团黑影,半晌,像是嗤笑一般,只是嘲的是自己:
  “说来可笑,明明在你面前,我已经一点尊严都没有了,可刚刚,我还是不自觉先关了灯,才敢跟你说这些——”
  “我怕看到你那双眼里永远无边无际的漠然。”
  太伤人。
  关山月在原地凝成一尊塑像,连呼吸都停滞。
  “可是你堂堂关家大小姐,为什么不敢承认呢,关山月——”
  周佞连声线都带着细微的颤:
  “你明知道当年,我是被冤枉的那个。”
  “你明知道我爱你,爱得快要发疯。”
  你为什么不敢承认——是因为你比我还胆怯懦弱吗?
  关山月的视野漫上一片雾气。
  “我从来都没有逼过你,我永远都不想去逼你,可是你不该食言的。”
  周佞隆起的傲骨像是重新被一寸寸敲碎,他眉间寒绪凝成一纹霜,没有人知道,日光下蜕生的花为什么也会坠入极冬:
  “阿月——那一瞬间,我怕得要死。”
  熟稔久违又陌生的称呼被吐出,重重地砸进了关山月的耳膜之中,她死死地咬着牙,却始终不肯回头看人一眼。
  周佞漆黑的瞳孔像是通往深渊的阶梯,当年初见关山月时眸中的熠熠星辉已然消弭:
  “我为什么不敢看你呢——关山月,因为你永远淡漠,那双眼里永远都不会再装下一个我。”
  “关家大小姐不论在哪里都活得恣意,这几年你在国外,比当年在北城更呼风唤雨,更纸醉金迷——”
  “可是,我呢?”
  关山月,我呢?
  关山月垂下的羽睫一眨,好像有些什么湿润的东西从眼眶中滑落了下来。
  这五年,周佞在每秒钟蕴含的千万年里,一遍遍被打碎灵魂、再重塑,而此时此刻,他眸底全是痛苦的呐喊:
  “阿月,我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做,我应该要怎么做——”
  “你告诉我,好不好?”
  连最后一句都是问句。
  周佞自嘲。
  凭什么。
  凭什么这些年只有我——
  被囚禁在过去的鬼打墙,心也贫瘠得像死海洋。
 
 
第三十五章 周佞小心翼翼地吻上了关山……
  在一片死寂的黑暗中,心跳声砰砰重叠,此时此刻,两人仿佛是同频共振。
  月光顺着落地玻璃窃入,投下两道虚虚幻幻的影。
  一秒又一秒,时间在凝滞的空气中流转,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周佞唇角渐渐抿紧,在无人看见的黑暗处,他脸上隐忍的痛苦尽显。
  可关山月始终沉默。
  “……”
  周佞几乎咬碎了牙关,忍了又忍,半晌,再开腔已是一片低沉的嘶哑,连音都在发颤、生卷:
  “我不是想逼你什么,关山月,我只是想问问你——”
  “能不能,对我公平一点?”
  就那么一点。
  好不好?
  于是一直沉默的关山月松了紧握沙发靠背的手,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脸上掉落、洇湿了她胸腔前的裙。
  开口时,竟是跟周佞无异的沙哑:
  “周佞,你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她说。
  周佞的眸光亮得厉害,像是沉静的大海在夜空中衔着波光碎芒,是鳞碎的尖,他双拳紧握,再近一步:
  “我是什么样?”
  关山月闭眼。
  她忍着,那副强撑了多年的面具几乎要在周佞的声声控诉与低吼中尽数扯破。
  可周佞不该是这样的。
  方才那一声又一声的“阿月”,几乎已经将周佞那一身傲骨一寸寸磨碎、挫灰,再由他自己双手奉上。
  “你为什么不懂呢,周佞。”关山月似乎已经隐忍到了极点,“你看看你自己,现在有多卑微!”
  沉默。
  就在关山月咬着唇的时候,身后不语的周佞忽然嗤笑了一声,是由胸腔涌上、再从喉间挤出的嘲,然后关山月忽然被一把抱住——
  像扯住线的风筝,稳稳地落入周佞的怀抱。
  两颗心跳声都传入了对方的耳膜。
  “关山月。”
  周佞箍得很紧,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死死地抱着关山月,他将头抵在人的肩膀,微微偏头,透过发丝,贴着关山月的耳,一字一句:
  “你不累吗。”
  他的指灼烫,臂像是束缚的藤,牢牢地将关山月锢在他所能触及的范围,像是生怕下一秒,人就跑了。
  关山月忽然卸了一身的力,没有去挣扎。
  她只是闭着眼,轻声去问:“那你呢,周佞——”
  “有意义吗?”
  周佞笑了,讽笑声震着他的胸腔,也清晰地传到了怀里的关山月那里,他笑着,也不知道是在笑谁:
  “你不用跟我讲这些话,关山月,你不会以为,就这样,就能把我推走吧?”
  关山月紧紧抿着唇。
  “是你先招惹我的,关山月。”周佞嘶哑着声,却异常用力,“我比你还清楚你自己。”
  “退一万步来讲,你想做的事情、你想得到的结果,跟和我在一起,完全不冲突,不是吗?”
  关山月死死咬着牙:“你在说些……”
  “我不说感情,不说复合。”周佞打断她,自顾自地说着,“我只问你这么一句,关山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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