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晓终于长呼出一口气。
赤马被顾怀璋在一旁牵走,马匹缓慢的走动起来,初秋微凉的风吹在陆晓脸上,陆晓终于觉出几分骑马的趣味来。
顾怀璋一手牵着马,听着马背上的少女不自觉轻哼出声的小曲儿,他的另一只手微微拢起。在他的手心里,有一个清浅的脚印……
到赛马会的当天,陆晓也随着周苧身体的残余情绪,兴奋起来。
最初兖州举办赛马会,为了让兖州各家马场亮一亮最优良马匹。但如今赛马会不再是简单的生意场,已成了兖州少有的盛事。
陆晓按照周苧的性格,特意穿了一身大红衣袍,远远得看过去,仿若一个挂起的大红灯笼,张扬得有些刺眼睛。比起陆晓一身的大红灯笼,楚韵韵一身水红色骑装显得格外英姿飒爽,着实好看多了,陆晓见到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哼!你也配穿红色?少吃点甜食吧,周小圆子!”楚韵韵得意的瞥了陆晓一眼。
但楚韵韵并没有得意太久,因为顾怀璋出现了。他还是穿着那身玄色骑装,如往常一样的打扮,但当他出现的时候,喧闹赛马场慢慢安静了。
陆晓拄着下巴,歪头看着顾怀璋,她是现在顾怀璋的所有者。顾怀璋的这身骑装,是她命人特意为顾怀璋做的。为了快些把衣服做好,陆晓还专门改了改织布机。
顾怀璋穿着这身骑装的样子,陆晓也曾看过无数遍。
但当顾怀璋出现之时,陆晓是与在场的其他人一样,目光不由得追随着顾怀璋,忍不住惊艳于这个少年的姿容。
只楚韵韵跺了跺脚:“这个小子也生得太好了!我这身衣服都白做了!”
“不是让你别穿这一身出来么?”楚铮走过来,丢给楚韵韵一个灰色的斗篷,脸色微沉,“给我披上!今天你若是敢解开斗篷,张扬半分,我掐死你!”
楚韵韵一边忙披上斗篷,一边气道:“让我披着这么丑的斗篷,我还不如走呢。”
楚韵韵说罢,真就气呼呼的离了席。陆晓觉得有些好笑,楚韵韵竟怕她哥哥到了这个地步,宁可气恼的走开不看赛马,也不敢拒绝披斗篷。
陆晓面上刚露出笑来,就见楚铮走到她身边。
楚铮一出口就极其歹毒:“还没过中秋,你就先过年挂起灯笼了?你把一袭红衣穿成这个模样,倒省了我一个斗篷给你遮掩,丑得很安全。”
陆晓实在不想跟惹她生气的人说话,她索性不理楚铮,转身就坐回自己的位置,可楚铮却跟了过来。
才是初秋,楚铮已经穿上了雪狐裘大氅。陆晓真不知到了冬天,这个楚铮还去穿什么,还出不出得了门。
穿着狐裘的楚铮手里把玩着一柄折扇,他指甲乌紫,轻轻的叩着手中扇子。看得陆晓都不免为他担心,都病成这样了,就别装出风流倜傥的样儿到处毒舌了,回家去捂着大被多吃几碗药不好么?
“你熏得是什么香?”楚铮突然问道。
她有什么奇怪的味道么?陆晓忙低头闻了闻自己。
“怎么闻起来是甜的?”楚铮轻笑道。
陆晓面无表情的从袖子里拿出被油皮纸包着的白糖棉糕,在楚铮面前晃过一眼,冷声道:“是点心。”
陆晓说完,就把白糖棉糕收起来,立即往另一边挪了挪,试图离楚铮远一点。
“小气,也不说分一点出来尝尝。”楚铮一边说着,一边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了过去。
果然,楚铮看到了顾怀璋目光锐利的盯着他。因顾怀璋一直引人注目,他看向楚铮的时候,竟也引得有几个人也望向楚铮。见是镇国侯家的嫡子,这些人都慌忙收回了目光。
“知道为什么他们都敢看你身边的小子,不敢盯着我看么?”楚铮突兀的问道。
因为他比你好看!
陆晓心中这么答着,却因为不想与楚铮讲话,她就只抿紧嘴不肯说话。
楚铮却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因为他们只敢冒犯比自己低|贱的人。啧……今年的赛马会果然热闹,该来的不该来的,竟都来了。”
楚铮说话的时候,各赛道的马匹骑手已都到了各自站位。顾怀璋也收回了目光,他握紧缰绳,目光沉沉的盯着前方。
“既有如圭如璋的宝物,就该放在匣子中好生藏着,怎么能拿出来呢?”楚铮拿着扇子轻轻敲着另一只手的手心。
赛场内,彩旗挥动,各个赛马立即飞奔而出。
陆晓听得楚铮另有弦外之音,不由得问道:“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楚铮靠近陆晓,他身上带着苦涩的药味,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安定郡王世子也来了,往常他都不来看赛马,今年倒是特殊,也不知什么人在他面前递了话儿。”
安定郡王?又是剧情大纲中从未出现的名字。但从未在剧情中出现过的楚铮,已经毒舌到让陆晓头疼了,那他特意提及的安定郡王世子,该是怎么样的人?只听郡王二字,就大概知道是不好惹得了。
所以尽管楚铮离她过近了,但陆晓没有躲避。
赛场上,顾怀璋已一骑绝尘,把其他骑手甩在身后。已有欢呼声为顾怀璋响起,不知多少灼|热的目光盯着赛场中的这个俊美少年。
在一片喧闹声中,楚铮轻笑道:“安定郡王世子爱好美人,不忌男女。但经过他手的美人,没有活过三天的。只是他往日里都只在王府作乐,极厌烦到人多的地方,没想到今日他竟来了。”
楚铮说着,轻叹了一口气:“周苧啊,你觉得自己跋扈嚣张,那是因为你没有见过真正嚣张的。旁人都说你心肠恶毒待人刻薄,但在你手上什么时候出过人命,不过责罚几个下人罢了,谁家没有过呢?那些人就只敢欺负你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哪里敢说真正的恶人?”
锣声响起,这场赛马有了冠军。顾怀璋立马站定,接过玉牌,他赢了!
顾怀璋握紧手中的玉牌,脸上终于有了一抹笑意。
“好!”这一声叫好声过于尖利刺耳,引得陆晓不由得看过去。那是个身着华服的干瘦男子,他半面脸被黑色的胎记盖住,一双细长的眼睛紧紧盯着顾怀璋。
“这,就是安定郡王世子。”楚铮轻声说道。
陆晓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恍惚间,她竟然明白了,为什么顾怀璋能够轻易的做了周家逃奴。
【系统:顾怀璋赢得冠军,宿主出尽风头,融合值增加10%!】
涨了这么多融合值,陆晓本来应该高兴。但是陆晓牵动嘴角,却无法笑出来。
第12章 救救这个暴君吧12 在这个世上再也不……
顾怀璋得胜之后,就立即握紧了玉牌,驱马向陆晓这边跑了过来,丝毫没有防备他身后亮起寒芒。
陆晓却能够清楚看到在顾怀璋身后,一个输给顾怀璋的骑手对着他拉满弓。
那人动作极快,一箭射|出,陆晓才慌忙喊出声:“小心!”
顾怀璋听见陆晓的喊声,却连头都未回一下,他夹紧马腹,眼中只有陆晓,直奔着她过去。
寒芒闪过,箭矢擦着顾怀璋身侧射向一旁的看台。只听得一声惨叫,看台上一人中箭倒地,看台上立时乱了。
虽可能出了人命,但没引得顾怀璋分半点儿神。在一片混乱的惊呼惨叫声中,他跑到了陆晓身边,把玉牌塞到了陆晓手中,才笑道:“给你,这是玉的,其他人都给不了你。”
陆晓许久没有见到面带笑意的顾怀璋,她怔了一瞬,握紧了手中的玉牌:“我们走。”
顾怀璋轻笑着瞥了楚铮一眼后,随着陆晓一道随着慌乱的人群离开了赛马场。
到了马车上,第一场秋雨落了下来。陆晓捧了汤婆子,手脚还是冷的。
【陆晓:为什么这些事剧情里都没有提到?为什么没有提及安定郡王世子,没有提到在赛马会有人要射杀顾怀璋,反而误杀了别人?】
【系统:因为这是无关紧要的剧情,所以不在剧情大纲中。】
【陆晓:无关紧要?无关紧要……】
陆晓用力咬紧牙,抱紧了怀中的汤婆子,双眼怔怔盯着虚空。坐在一旁的顾怀璋从来没有见过陆晓这个模样,再看她抱紧汤婆子竟也没有放下手中的玉牌。顾怀璋觉得她这样甚是可怜,却也着实可爱,心底里不免生出无限的喜欢。
这时,顾怀璋占了陆晓身边小丫鬟的位置,拿出了紫貂毛斗篷裹住了陆晓。陆晓被裹得只露出一张白嫩嫩小圆脸来,引得顾怀璋都想要伸手摸一摸她的脸。
顾怀璋说话的声音随着他的心一样,变得柔软:“别怕,也就死了个人,与咱们无关。”
大反派才不会把寻常人命放在心上。
陆晓慢慢转动眼睛,看了顾怀璋一眼后,缩进了斗篷里。回到了庄上,陆晓就立即让周四叔打探消息。
过了一夜,陆晓等到了周四叔探回的消息。
周四叔粗声道:“每年赛马会,都会有赌坊设局。射箭的那个叫做陈武,自觉骑术武艺超群,觉得今年他必然能够夺冠。陈武就借了许多钱,在自己身上下了注。他这遭输给了顾小子,就欠下了许多银子。这个陈武竟把错怪到了顾小子身上,想要射杀了顾小子!好在顾小子命大,没有伤到,倒是旁的人填了命。”
“那个人死了?”陆晓抬起眼,皱起眉头。
周四叔也叹了口气:“一箭穿心,不死都不成了。不过十四五的孩子,就这么没了。听说那个孩子是西市王屠夫家的,他自小就被后娘磋磨,好不容易长大了,第一次挣了点儿钱来凑回热闹,人就没了。便是那陈武已经被拿住,将来抵了命,也换不回人来。”
陆晓垂眸道:“四叔去账上支些钱,到王屠夫家走一趟……”
陆晓话音未落,就听有个家仆匆匆跑了过来:“姑娘,王屠夫拖了他家小子的尸身,闹到门上了。”
周四叔怒道:“他家小子死了,闹到咱家做什么?”
家仆忙道:“说是陈武本是要杀得是我们府上的人,他家小子是替了人枉死,要我们把人给他们处置,才肯作罢。”
“这是什么道理?我看他们是疯了,老子倒要出去看看,他们到底要闹什么?”周四叔怒道。
“四叔等等!”陆晓站起身阻止了周四叔。
“怎么了?”周四叔顿住脚步。
“还是先把事情问清楚了,再做处理吧。”
陆晓说着,转头看向那家仆,问道,“王屠夫闹过来,竟然不是来要银子,而是来要人?”
家仆想了片刻,回道:“倒没听到王屠夫提到银子的话,只哭着喊着来要人。说他家小子,是为了我们府上的人死的,就要拿人来抵。”
“这不是荒唐么?王屠夫这是从哪里借的胆子,也敢在咱们府上耍这番泼皮?”周四叔怒道。
“是啊,这不是荒唐么,从哪里借了胆子呢?背后如果没有阎王,小鬼儿哪敢缠人?”陆晓说着,暗暗咬了牙。
“我都知道了,你先去大门看着。仔细一些,别让他们再闹出人命来。”陆晓对那家仆说完,就抿紧嘴唇,慢慢走到窗边,她抬手推开了窗户。
冷寒的秋风立即灌进了屋子里,陆晓眉头皱起,沉声吩咐:“四叔,以往若是有人惹到门上,该寻些什么人平事,你过会儿自角门出去就再去寻什么人。不必等着那些人应下,只听着那些人说些什么,托了什么借口拒绝,把话带过来就好。再有就是,打听打听与我们有关联的人,有没有与安定郡王府走得比较亲近的,暗暗的打听着,别露出什么痕迹。”
周四叔虽然一脸纳罕,但还是皱了眉头,按照陆晓的话做去了。
陆晓待周四叔离开,站了片刻后,又下了个帖子,命人给隔壁楚铮送过去。没过多一会儿,送信的家仆就折返回来,回道:“楚大公子说他该说的话都已说了,旁得不该说的,姑娘早晚也能知道,就不必再见面说些什么了。他只提醒姑娘一句,既然宝物招来了人,凭姑娘再富,也绝对挡不住贵人,别再惹了贵人撕破了脸,到时候姑娘才真是落不下好了,许连整个周家都要赔上。”
家仆说到这里,也忍不住胆战心惊的看向陆晓,这似乎关乎什么生死性命。
陆晓察觉到家仆的目光,笑着看了过去:“不过是跟楚家公子猜了个字谜,也值当你吓成这个样子?姓楚的性子怪僻,往后不定说出多怪的话来。这般胆小,往后就不让你来传话了。”
陆晓说完,也不管那家仆信不信,就将他挥退了。
只余下一个人的时候,陆晓才忍不住气道:“这个楚铮真的是……”
这样的话,让家仆直接传过来,周家少不得人心浮动。耳聪目明的,怎么能猜不出其中的关键。若是他们来逼她,倒也能狠下心。最怕的是,如周四叔这样,不舍得逼她的。
她应当如何?周苧应当如何?楚铮何止只是毒舌而已?
陆晓皱起眉头,静坐了许久,终于等到了周四叔回来。周四叔的回话,虽然让陆晓的心沉了下去,但也不出乎意料。
果然非但没人敢来帮忙压住这事,还有劝着把惹出是非的顾怀璋抵让出去,了结此事的。劝说话的倒都是言真意切,一个个都是真心觉得把顾怀璋抵出去,是为了周苧好。
“都疯了不成?竟一个个的都不讲道理了!陈武想要杀顾小子,该抵命的陈武也能抵了,怎么就捉着顾小子不放?顾小子又有什么过错?”周四叔看不透内情,气得脸皮涨个紫红。
陆晓表情平静,不见喜怒,语气平静的问道:“那究竟有没有人与安定郡王府有往来?”
周四叔强忍住怒意,回道:“又能有哪一个?正是咱们的兖州首富周大老爷!前些日子,他去了安定郡王府,说是送了几个美貌丫鬟过去,不知又求什么事儿。这事做得缺德,当真是不配姓了周!”
陆晓听着,冷冷的笑了,咬着牙低声道:“他……可真是很好……”
这时守门的家仆又跑进来报:“姑娘,王屠夫趁着他家里的婆娘胡闹,我们只顾着拦他婆娘的时候,他竟推着自家老娘碰了门柱子,把自家老娘脑袋碰了个大口子。”
陆晓立时站起身来,忙问道:“人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