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了未来,但此刻将生命寄托于不确定的他人手中,并不是什么好的感觉。
“连城,我刚让人送来的山药你没动吧?”
在确定连城认识所有的药材之后,老爷子放心出门去了,交代他在铺子里看着,有人来抓药就照着他的方子抓,如果是看病的话,就打电话给他让他来。
而老爷子说的山药是一小时前送来的,连城虽然奇怪于老爷子为什么会买这种药性不好的品种,但还是非常勤快地把新送来的山药切片处理好了。
连城正翻书的手悬在了半空中,脑子里闪过被他晾晒在院子里的山药片。
老爷子嗓门大,推开门时声音就传了过来,没等连城回答,走进院子里的他就看到了被切成均匀薄片,已经晒了有一会儿的山药。
“哎!我就是怕你把它切了才匆匆赶回来的,谁知道你这么勤快,本来想今晚上吃山药炖排骨的……偶尔偷下懒不好吗?”老爷子有点心痛。
连城还没见过有老板嫌自己的员工太勤快的。
他前世没少吃山药,主要还是因为之前处理了这么多药材,先入为主地以为这些是老爷子用来补充库存的东西了。
也正是突然想起来,刚才在被叫到的时候才会迟疑了这么一会儿。
将书本放下,连城走到了刚才被自己晾晒的山药前,捡起一片山药十分严肃地观察了一会儿,给出了自己的建议:“那……煮个山药粥?”
这种菜山药药效不怎么样,即便晾干了,也只有用来煮粥的命。
天上太阳正毒,山药虽然才晒了不到半小时,但表面的水分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煮粥的话……应该也能行吧?
“算了算了,一会儿我再去买两根,这些晒了就晒了,到时候拿来送邻居。”老爷子有些嫌弃地摆了摆手,“你会炖排骨吗?”
“……不会。”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连城就没进过厨房。
前世在山上跟着师父时,他师父对他就极为严厉,除了修行和学习不让他干一点儿其他事。这一世他父母早亡,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大了就在学校吃食堂,反正没自己开过火。
老爷子盯着连城看了好一会儿,看得连城以为对方对自己不满意,开口想要说去学的时候,突然道:“算了,你这张脸就算不会煮饭也能找到媳妇儿,不会做饭也没事,别像防风那小子越长越胖就行。”
刚踏进药铺子的杜防风一脸懵逼,他犯了什么错?为什么刚来就要被树典型?好惨一个人,要是他没来这儿,说不定连自己莫名挨枪了都不知道。
虽然内心很不平衡,但面对跟自家爷爷一个辈分的老爷子,除了忍他还能怎么样呢?
深呼吸两口气,杜防风装作无事发生一般走到了后堂。
“李爷爷,连城。”
“今儿你怎么有空过来啊?”老爷子丝毫没有在背后将人坏话被拆穿的自觉。
“这不是我昨个儿刚从冀州回来吗?我大伯说给我洗洗尘,晚上吃顿好的,让我提前来请您老一块儿去。”杜防风挤出了个笑容。
“请我就请我,一直看着连城怎么回事儿?你们仁心堂这么大个医院,应该不差我这个学徒吧?”
“您新雇的学徒,以后都是邻居,这不是也想借机熟悉熟悉吗?”杜防风道。
老爷子怀疑地看着这俩人:“你们之前认识?”
“昨天第一次见。”小胖子说得斩钉截铁,就差指天发誓了。
他可真没撒谎,昨天真是他们第一次见,只不过地点是在火车站,而不是铺子里。
他额头上的伤口可还在隐隐作痛呢!
“我总觉得你们有事瞒着我。”
“哪能啊?昨个儿我俩一直跟在您边上,有什么能瞒着您的?”
小胖子感觉自己非常冤枉,他加上连城微信之后都还没好意思跟人撘过话呢!
不过这次来找连城还真有点事儿,不然他也不会大热天地特意来跑一趟。
被老爷子盯着看的感觉一点也不好,杜防风甚至开始思考自己是哪里露馅了,但完全没有思路。
“你不会是来帮人拉皮条的吧?我可告诉你,我们连城是实诚人,不能随便玩玩的。”
“我……”
杜防风一口气喘不过来差点上演一场当场去世。
虽然老爷子并没有猜到他们之间的秘密,但他觉得还不如让他猜到呢!
他要有给人拉皮条的能力,早就自己找个女朋友了,谁还没事在网上处个见不着面的!
“算了算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管不着,别闹出什么没法收场的问题就行。”
杜防风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看到了柜台上扑着的书,心中一动:“您这本小说看到哪儿了?”
“嗨!一□□大佬的女儿看上主角了,找人帮她拉皮条。但是主角不愿意,这女的就找人来主角店里演了一场美救英雄,谁知道被主角发现了……”
哦,那没事儿了。
“你说这强扭的瓜能甜吗?”
杜防风觉得老爷子意有所指,想也不想就回道:“虽然不甜,但是解渴呀!”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老爷子拿着扫帚赶出铺子了。
下一秒,另一个瘦高的身影也被赶了出来。
他还没来得及问连城怎么得罪的老爷子,就听里边说道:“铺子里反正也没什么事了,你尽尽地主之谊,带连城到处转转。别进京好几天了,连首都是啥样子的都不知道,我可不是那黄世仁。”
连城无奈地看了杜防风一眼,他觉得自己被跟着一块儿赶出来应该不是浪费了几根山药的问题。
别看杜防风刚才被老爷子拿着扫帚打的时候,一边跳一边叫好不凄惨,实际上一点事儿都没,从小就讨巧惯了。
老爷子不在这里,立马原形毕露。
“刚才还想怎么跟你说呢,居然这么快就有机会了。”
连城:?
“昨天那家人你还记得吧?听说昨天你走之后,他们发现那小孩身上从小带的一枚玉佩变色了。今天他奶奶一大早就跑了趟潭柘寺,还带了个老和尚过来看他。老和尚走了之后,就来找我大伯了打听你,不过我大伯什么都没说。”
“我也没干什么。”
连城回想了一下昨天的情景,借着给小孩抹眼泪的时候帮他封了阴眼,关窗子的同时把那只阴魂顺走了。
就算那和尚有点本事,也顶多能看到阴气的残留,不会知道他做了什么的。
打听他的话,最多是怀疑小孩性格的变化可能跟他有关,不过只要自己不说,谁都不会知道。
“对了,兄弟,有件事儿你得帮帮我!”杜防风突然就换了副面孔,笑容变得讨好起来。
连城警惕地退后了一步,总觉得这家伙没什么好事。
“也不是太大的事儿,像东西丢了的话,你能找吗?”
“可以。”
连城有些嫌弃地看了对方一眼,前世来求他的人如果露出这副样子,想要他帮的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而这小子却只是想让他帮忙寻物。
“是这样的,我一个朋友的狗最近在五道口丢了……”
“女性朋友吧?”
小胖子被噎了一下,道:“就是关系挺好的一个朋友,看她挺着急的,就想帮帮她。那狗她养了四年多了,我也见过,特聪明的一只小土狗。”
“让她说个字看看。”
“啊?”
“测字,没听说过?寻物这种事测字比较简单。”
“你等等,我找她问问。”
杜防风在手机上戳了半天,两人从巷子头走到巷子尾,这才拿到对方要算的字。
“她说了个‘走’字。”
“死了,被人逮走的,大概率卖给了狗肉馆。方位的话,应该在狗走丢的位置的西边,距离不算远,现在去找可能还能吃上。”
杜防风:?????能吃上?他没听岔吧?他面前的这个是魔鬼吗?
“要不要告诉她你自己决定,不过你红鸾星正隐,少说二十八岁才能遇到你的正桃花,现在遇到的女孩子就算在一起了,以后也不会有结果。当然,谋事在人,如果某一方一直坚持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但以后多少会遇到些曲折。”
“……”
本来只是想讨个巧,讨女神欢心的小胖子,突然就听到了有关自己的噩耗。
二十八岁,他现在才十九岁,还得再过一个九年义务教育那么长的时间才能找到对象吗?
“那……你能算到我对象是谁吗?我提前去找她总行吧?”
杜防风纠结了半天,好不容易想到个解决方法,一抬头,却发现连城已经走远了,而且还在跟一个陌生人搭话。
“先生,我是药铺子李大夫的学徒,昨天我们见过的。李大夫给你开了药之后不放心,想让我同你回去看看是不是你在煎药的时候出了问题,你看你方便吗?”
男人比昨天连城见到的时候脸色更苍白了一些,但看到连城之后还是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老爷子之前就给我强调了两遍,这会儿还让你来看。来看也好,省得他老惦记着我的情况,走吧,我带你去,正好中午的药该喝了。”
第7章 灰仙
“连城,你……”
杜防风赶紧跟了过来,本来还想问他干嘛的,在看到这名男人的脸色之后,脑子里突然闪过昨天离开仁心堂后的场景,那时手上刺骨凉还记忆犹新,停住了。
“这位是老爷子的病人,吃了药一直不见好,老爷子让我跟他回去看看是不是熬药的时出了什么问题。”连城解释说。
杜防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哦,好,正好我也没事儿,跟你一块儿去吧!”
从很小的时候,杜防风的爷爷就策划着让他把他李爷爷的看家本事偷过来了,虽然不是亲孙子,但跟他可以说是非常熟悉的。
李老爷子担心病人熬药的时候出问题可能性还是有,但要让人跟着去对方家看着他熬药,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杜防风的一双小眼睛眨啊眨的,活了接近二十年,他还是第二次遇到这种事情呢!
当然,之前可能也遇到过,但是他并没能发现而已。
“他教我的那熬药的方法我都快背下来了,怎么可能出错?不过老爷子也是一片好心,我这身体感觉是越来越差了,一点力都使不上,去医院就知道让我住院搞检查。
换了三家医院,搞了三次检查,说什么各个医院的仪器精度不一样,之前医院检查出来的数据在他们这不能用。钱交了,检查也搞了好几次,什么都没查出来,还不如老爷子给我开的药,喝完好歹身体能暖几个小时。”
男人一边走一边带路,跟连城讲着情况。
本来这事儿连城是不想管的,生老病死十分常见,无意中沾染了阴气也非常正常。
但刚才他在街上看到这个男人的时候,却发现他身上的阴气比昨天他见到的时候更重了几分。
如果照老爷子之前所说,他已经病了好几个月,没道理突然就严重起来。
若是一开始阴气就以现在的速度增长的话,他根本撑不过半个月。
“老爷子给您开的是气虚不气的药,但是找不到病根,只能是治标不治本,所以喝完药之后效果只能持续一段时间。您没事的话可以多晒晒太阳,也能补一些气。”
“不行不行,之前还好,就这两天,我这一晒太阳就会头昏。昨天要不是我媳妇儿叫了我一声,我可能就在太阳底下睡过去了。这不,儿子刚打电话来让我给他打点钱,没这伞我都走不了这么远。”
连城不动声色地扫过了男人手上的遮阳伞,倒是没什么问题。
“嗨!这大热天的,就没几个能顶得住这么晒的。”杜防风插嘴道。
“到了,前边拐角那儿就是我家。”
男人家的院子比老爷子的那个院子要小得多,或者说就中间留了一小块儿晾衣服的空地,边上都是房间。
空地的角落有一个小火炉,火炉上有个药罐,他平时应该就是用它煎药的。
果不其然,男人朝那指了指:“喏,东西就在那了,我去换身衣服就过来煎药。”
在外边的时候,连城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
毕竟在首都,龙气聚集之地,一般的阴邪之物也不敢乱来。
但走进院子之后,连城就察觉到了院子中一股淡淡的阴气,将整个院子都笼罩了起来,丝毫没有蔓延到外边,而阴气的来源则是一个上锁的房间。
“你到那个房间边上看看,看能不能看见里边的情况。”连城小声对杜防风道。
他毕竟是为了煎药的方法而来的,在别人家到处乱走不太好。
杜防风为人灵活,他相信他能够找到合适的理由的。
男人换衣服并不需要多久,一会儿就走了出来,而杜防风并没有靠近那个房间,而是在院子边缘转悠。
“叔,我看你这些门有些年头了,都是红木的吗?”
男人就往杜防风那边看了一眼,拿出了老爷子开的药包:“那是我爷爷留下来的了,材料好,一直没舍得换。”
“我爷爷以前也这样,舍不得换,后来家里进贼了,就给重装了。叔,不是我说,你这重要的东西可别用锁锁上。你不锁那小贼可能还不知道好东西在哪,你这一锁,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也没啥好东西,里边都是我爸妈留下来的旧物,前段时间把家里里里外外整理了一下,把东西都清理出来放进去了。”
男人已经把药材放在了药罐子里,起火添水准备熬煮,杜防风则是继续转悠。
“你看,我这都说没问题了吧?是不是跟老爷子说的一样?这药也没少啊。”
连城浅浅地笑了笑:“他老人家就是不放心,出门的时候都得看三次锁,生怕忘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