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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夫妻二人用了一顿格外安静的晚饭。
王嬷嬷再关心陆凛,终究只是公主府的下人,不能妄自掺和主子的事情。
给他们布置好房间,伺候过嘉月沐浴更衣,她便带着婢女们离开了。
只是她们刚走,陆凛便放下用来装模作样的书,快速打开柜子抱出里面多余的枕头被褥,紧挨着床打地铺。
耳边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时,他将枕头随便丢在垫上,像一阵风,下一刻又回到榻上坐着,拿起书。
少女穿着单薄的,月白色的薄裙回到内屋,看着地上的铺盖有些许怔愣,忍不住侧脸看向支起一条腿坐在软榻,姿态慵懒粗阔,书拿反了而不自知的男人。
这些日子虽是分床睡,但他都睡软榻的,今日怎的在这么近的地方卷起了铺盖?
“老子腿长,榻容不下。”
对上他熟悉的危险余光,听着他似乎别有深意的话语,嘉月不受控制地红了脸,又热又恼,抬脚就往床上跑,受惊的兔子一般。
白色的,上好丝绸制的翩跹裙摆在空中划过动人心魄的弧线。
她身上的裙子都是王嬷嬷遣公主府里的老人准备的,精致华贵,样式新颖,即使是寝衣也有一根细细的玉带松松地系着,反而将少女的细腰勾勒出一份朦胧的诱惑,不盈一握。
而那领口也开着叉,嘉月动人的曲线若隐若现。
还有不到一个月她也满十六,虽身子娇小纤瘦,但该有的一样不落。
谈不上丰腴,但那景致的娇嫩完美,陆凛最清楚不过。
不过近日好像又长了些。
视线重新落回兵书,他这才发现刚刚情急之下拿反了。
在心底窝火地低骂一声,陆凛起身要去冲凉水,走到屏风前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床帐。
嘉月从小锦衣玉食,跟着他在孟良的确受委屈了。
有些计划得再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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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上午陆凛秘密进宫。
临走前派了王嬷嬷和四个婢女“陪”嘉月,而宁安阁四处也分布着数名暗卫。
屏退了其她婢女,嘉月与王嬷嬷单独在厢房说了会话,而后老人便让一个名唤锦婵的清秀婢女陪她出门。
暗卫收到的命令只是保护,再加上她是主子,尽管觉得不对,他们也没权拦着。
主仆二人在公主府内穿行,依旧是趁着四下无人,从侧门出。
京城中人皆知大长公主故去后,公主府便成了无主的宅子,正门一直封闭,里面只有些看守打扫的奴仆。
陆凛原先回京城述职都直接翻墙进,也不会在这住,怕麻烦。
此番带着嘉月住进来一是想向她透露些事,二便是为了她的安危。
在京城陆凛不可能日日守在她身边,她住在驿馆危机重重。
“我想去望春楼买些糕点,去长青路吧。”
马车驶出小巷后,披着斗篷的嘉月柔声说道,而她纤细的指尖一直半藏在袖子下,轻轻攥着身上华贵的衣裙,很快上面便落下一片淡淡的褶皱。
“是。”
驾车的小厮恭敬地答应,而跪在几案前的婢女则递了杯刚泡好的热茶给她,面上始终挂着端方的笑容,不深不浅,恰到好处。
一举一动也透着寻常人家的奴仆没有的仪态和规矩。
如此堪比闺秀的婢女,只有礼仪规矩森严的皇宫才教养的出。
收回视线,嘉月回以柔软的笑,接过她手中的茶,轻轻品着。
陆凛身上流着王族的血,只是这个身份应该不会大白天下。
昨日上香时嘉月曾无意瞥到男人微微翕动的唇瓣,说的什么并不难猜。
所以即使是牌位,他也无法唤一声“母亲。”
每每想到嘉月还是抑制不住地心疼。
哪怕陆凛至今都不明白她的感情。
马车停在望春楼后,嘉月戴起斗篷上的帽子,系好绳结,遮住大半张小脸,抑制着心口的颤栗和激动,在锦婵的搀扶下下车。
京城的街道繁华又热闹,尤其是望春楼所在的这条路。
大半年没来,这里变得既熟悉又陌生。
小厮去寻地方停马车,在人流如潮的门口静静看了会,近乡情怯的嘉月终是迈开脚步,在锦婵的陪同下走进去。
人来人往间,衣着华贵的少妇与年轻端方的婢女自然吸引视线。
小二热情地迎上前要给她们指引位置,却见一直微低着头,只看到白皙优美下颚线的女子轻抬臻首。
对上那双与东家极为相似的桃花眼时,他险些没握住手上的托盘。
“小,小——”
“二哥可在?”
尽管声音原就不大,嘉月还是刻意压低了些,又柔又软,与小二虽只听过几次,但记忆犹新的音色完全重叠。
这样绝色的容颜,除大小姐不做他想。
只是她不是在北丹养病吗?什么时候回的京城,又怎会梳妇人鬓?
“在,东家一个多月前便回了京城,一直住在后院。”
“您随我来。”
收起眼底的惊愕与困惑,小二屏退脑中这些不该有的僭越猜疑,恭敬地给嘉月引路。
而她交叠于身前的手因为小二的回答猛然收紧,美眸里卷起一片纷杂的波澜,有激动喜悦,又有一丝不该有的忐忑。
她猜的没错的,若父兄他们得知土匪并未抓走她的消息,一定会让无官职在身,不怎么受约束的二哥回京等候,探查情况。
只不知二哥见了她会是何反应?
推开小门穿过回廊,后院却是一片幽静惬意,全无前面的半点嘈杂。
锦婵知进退,没有跟上来,但她盯着那扇闭合的,将幽静与喧嚣完美隔绝的门看了许久,有些犹豫。
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大人?
而在这片刻,嘉月的二哥温嘉誉已经跑了出来,顾不上任何礼数,在院子里便将妹妹紧紧抱进怀里,一遍遍地念着“阿月”。
一双与嘉月相似,却更英气狭长点的桃花眼微微泛红。
她丢了,他们没一夜睡得好觉,总梦见小丫头在哭,哭着说自己受了委屈,说自己过得不好。
可不知她的踪迹,又无计可施。
父亲这半年多已愁白了头,却为了维护女儿的名节不得不待在北丹,维系假象。
兄妹二人相拥着缓了好一阵,仍有些激动和抽噎嘉月方才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自己落难后的遭遇。
温嘉誉越听脸色便越差,最后黑得像抹了厚厚一层锅灰,拳头更是捏得“咯噔”作响。
也就在他怒到极点时,陆凛粗鲁地闯了进来。
猛地抄起桌上的折扇甩过去,温嘉誉那双不羁风流的桃花眼里刺骨的杀意危险地迭起。
他是真的想杀这个占了他们掌上明珠,却又待她不好的混账玩意。
第31章 嫁 晋江独家
二人的内力一瞬间碰撞, 全无武功的嘉月脸上的血色也没了,难受地捂住心口。
而他们也同时收了回去。
“好一个陆千户,边关守得不错, 人抢得更‘不错’。”
修长白皙的手指流转间,便巧妙地卸去了陆凛丢回来的折扇上的内力,尽管心底有所惊讶和忌惮,但温嘉誉姿态依旧潇洒, 他展开折扇优雅地摇着, 因那双桃花眼, 俊美的脸更显风流不羁。
虽从商, 但温嘉誉的气度依旧矜贵不凡, 是陆凛嗤之以鼻的京城公子哥的典型, 却绝非纨绔。
“冬日舞折扇, 好‘雅兴’。”
相比于他半真半假的阴阳怪调, 陆凛却是毫不留情地冷讽, 狭长凤眸微微眯起,定在了安静坐在哥哥身边的少女身上。
她年纪小,即使梳着妇人鬓依旧有几分稚气, 再加上回到兄长身边,那份入骨的矜娇再没刻意敛着。
刚刚的不适感还未完全缓过来,嘉月一直垂着眼帘跪坐在二哥身边, 继续烹茶。
一举一动明明都赏心悦目,那柔美绝然的小脸更是让人痴迷, 只是陆凛此刻不仅无法沉溺,反而格外心乱。
小东西这回是来真的?
“比不得陆千户在我妹妹面前逞凶的威风。”
“阿月,这里破陋,过会先随二哥回别院, 这妇人鬓与你不称,还是原来的好。”
轻笑一声,温嘉誉收了折扇,抬手摸了摸嘉月精致的发鬓,眸色微厉。
既然他待阿月不好,那这未经长辈许可私下许的姻缘,他们温家有的是法子作废,倒要看看这混账有没有本事在京城翻出天来。
“她是老子的人!”
“别说你,今天就是温禾承在也休想将人带走!”
陆凛快的像是一阵黑风,温嘉誉的武功终究有所逊色,晚了一步,眼看着他攥住妹妹的胳膊要带她离开。
只是还不等他出手阻拦,被拉住的嘉月便先开了口, “陆凛,你怎可凶我的爹爹和二哥!”
垂下眼帘,少女看着男人圈着她细腕的手,少有的动怒,那双明眸里燃着柔弱的火光,又好似有一抹说不出的失落。
凝着少女眼尾晕染开的嫣红,陆凛心口一滞,又开始泛起酸酸麻麻的刺痛。
不知不觉间便松了手,而她立刻挣脱开,手紧紧地握成拳藏在袖子里。
若说刚刚还有一丝动摇,那么此刻嘉月便铁了心。
她不要跟他回去。
他一日不低头,不哄她,不待她好,不将她放心上,她便一日不归。
尽管泪水不停地从眼角滑落,但此刻的嘉月是从未有过的决绝。
“温嘉月,你——”“没完了”三个字陆凛还是没能对着哭得无声,却俨然伤心到极点的人儿说出口。
“阿月,别再为他哭。”
“他救过你,你也嫁给他一段时日,算还清了。”
“跟哥哥回家。”
取出一方柔软的丝绸帕子,温嘉誉将它叠好后便格外温柔细致地给妹妹擦眼泪,而那双桃花眼里既有心疼,又有一抹怒其不争的无奈。
看上谁不好,偏偏要喜欢这么一个粗莽无礼的糙男人,她这柔弱的性子哪里受得住。
若是大哥在,只怕那脸早就拉的比驴还长。
他这都算客气了。
“真要走?”
垂在身侧的手背上青筋直蹦,陆凛死死摁着心底一触即发的焦灼,英俊的脸上是熟悉的凶煞,哪怕是问话,也端得十分强势。
即使此刻被逼的无计可施的是他,男人依旧咬着牙不肯低头。
温嘉誉根本拦不住他,可他若伤了她的家里人,这小白眼狼能要他命。
少女顶着陆凛危险又透着灼热的目光,觉得害怕委屈,可哥哥在,她终究有了依仗,有了与他任性斗气的资本。
嘉月轻轻摇头,很柔很慢的动作,却让在场的两个男人都笑了起来。
只不过一个喜悦得意,一个冷厉恼怒。
“行,温嘉月。”
“走了就别回来。”
转过身,陆凛大步离开,衣袍在寒风中鼓动,猎猎作响,透着丝许让人窒息的狠绝。
而嘉月在他说出这句话,背过身的一刹便将脸埋进膝盖,可还是没抑制住那一声凄楚委屈的呜咽。
臭陆凛,臭陆凛......
殊不知,陆凛的脚步在听到声音的那刻曾猛然停顿,但凑巧捕捉到的温嘉誉不会告诉嘉月。
他不可能让她再跟着陆凛受苦。
孟良那地方环境恶劣,危机重重,最重要的是这混账趁乱捡宝,竟还不懂珍惜!
待到嘉月缓过来后,温嘉誉给她披上斗篷,带着她回了别宅。
他们一直对外宣称嘉月忧伤过度,患了心疾,在北丹静养,足不出户,她的名节并未有损。
此番她也不宜在城里抛头露面,更别提和陆凛在一起,毕竟京城暗处的眼睛非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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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的别宅幽静富丽,嘉月院子里的一景一物都是按照她的喜好布置的。
房间里的一应物件更是雅致,却又透着不容忽视的贵重,将屋主人的身份彰显无遗。
这些原本才是嘉月习惯的,可在孟良简衣粗食大半年,骤然回来享受这一切,她心底反倒有了陌生的落寞。
轻轻将筷中软香的珍珠米放入口中,嘉月的美眸略显空茫,虽仍柔婉动人,但倒映出的,一桌的美味佳肴却有几分失色。
“阿月,尝尝这蟹黄蛋羹。”
“菜都是你最爱吃的,在哥哥面前怎的还生疏了?”
放下碗筷,温嘉誉那双风流的桃花眼里此刻都是担忧和无奈,他心疼妹妹吃的那些苦,也感觉出她有些变了。
但时间无法倒退,如今他能做的就是先尽可能补偿阿月,给她最好的。
将鲜嫩温热的蛋羹盛进嘉月碗里,温嘉誉又执起布菜的筷子,轻撩袖摆,每样都给她夹了些,很快她手边的玉瓷碗便堆得满满当当。
“二哥,阿月怎会与你生疏。”
美眸渐渐有了神,嘉月无奈地看着碗里小山一样的菜,软声答复过哥哥后便又开始细嚼慢咽。
刚沐浴过,她并未做过多打扮,一头青丝用发簪简单地点缀,穿着一袭嫩黄的罗裙,显得娇俏又明艳,还像个待字闺中的少女。
只是那眉眼间终究多了几分过去不曾有的柔媚与清愁。
见她胃口尚可,不知不觉便把碗里的菜吃完了,温嘉誉方才松了口气,又招呼门口伺候的婢女去让小厨房再做几道她爱吃的饭后点心。
听着哥哥娴熟地报着那些糕点的名字,嘉月的眼底又涌上几分泪意。
最疼她的始终是至亲,而他们又怎会将她抛弃。
用完饭后,向来不喜下棋的温嘉誉硬是赖在妹妹这不走,让她陪自己下两盘。
作为家里棋艺最弱的,莫说大哥和父亲,便是妹妹,温嘉誉都得厚着脸皮请她手下留情。
久而久之的嘉月也让出了习惯。
所以二人一番拉扯,一盘棋竟也不知不觉下了有三刻,在胜负快要分晓时,温嘉誉交叠双腿,开始说了正事。
“阿月,你归来之事我已飞鸽传书给大哥和父亲,让他们先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