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在惩罚自己,还是在躲避别人……
总而言之,这就是原书中一直到死都没有离开过房门半步的宁老太太,是三个公子和宁兰楚的祖母,也是郁厘凉的外祖母。
沅沅:“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
但因为害怕外面的人会立马逮住她,她还不敢立马出去。
宁老夫人坐在床头盯着她看,然后朝她招了招手,让她过去。
“看样子,你是个漂亮的大闺女……”
宁老太太就如同一个和蔼的老奶奶一般,语气仁慈地夸了夸沅沅。
沅沅有些受宠若惊,又忍不住生出一丝期盼。
听说原书中,关于郁厘凉过去的记忆里,老太太是个极其重要的角色……
沅沅不禁揣测,那她遇到了老太太,会不会产生出什么新的转机?
才刚产生了希望,宁老太太就掀着眼皮对沅沅宣告了自己准备下线的结局。
“你知道吗?我这几天就要死了。”
沅沅:“……”
“刚才方嬷嬷给我喂药的时候说,二皇子从外面杀了进来,听说是他喜欢的姑娘被人抓进了卫国公府……”
“小姑娘,那个人不会就是你吧?”
郁厘凉也跟过来了?
沅沅先是一愣,然后发现……这个问题好像有点难以回答,甚至三言两语都交代不清。
宁老夫人盯着沅沅的目光愈发诡异,颤着肩闷声发笑。
然后在沅沅的注视下她越笑越大声,直到笑岔了气,然后低头呕出了一口黑血。
“真没想到,这个小畜生竟然也会有喜欢的人……”
吐完血的宁老太太继续低声发笑,“嗬嗬……这次我们卫国公府有救了,有救了,有救了……”
沅沅:“…………”
她收回她刚才的想法,宁老太太不是新的转机,是疯老太婆。
沅沅默默地把刚攒出来的一点力气使上,从刚才翻进来的窗户再重新翻出去。
沅沅双脚落地,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滚下台阶,亏得有人及时拉了她一把。
沅沅松了口气正准备说“谢谢”,目光所及之处,是追上来的三号狗逼。
“你跑什么……”
宁珈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压低了声音说道:“如今你抱上了二皇子的大腿,很是能耐,这也是你先前回府连话也不愿与我说的缘由么?”
沅沅:“没有啊……我还给您磕了头提前拜了个年呢。”
宁珈:“……”
他正要开口,那扇尘封的门忽然“吱呀”打开,刚吐完血的宁老太太竟然还挺有活力地走了出来。
“珈儿,她为什么和楚儿那么像……”
宁老太太人老眼可不花,很快就看出了异样。
沅沅对这种话已经产生了阴影,赶忙沾了口水把眼角下的泪痣擦掉,当场打假。
“老夫人您看,是假的。”
这时候宁兰楚也才将将赶到。
“沅沅你……”
她话说到一半,看到宁老太太站在门口,惊讶地停了下来。
“祖母……”
宁老太太在沅沅和宁兰楚之间来回打量,最后看向宁珈。
宁珈才略有些无奈交代,“觊觎楚儿的人实在太多……是孙儿让她效仿的楚儿。”
宁老太太顿时睁大了眼睛,“所以,二皇子其实喜欢的人是楚儿?”
宁老太太忍住激动的心情,重新看向了宁兰楚。
后院才刚逮住了沅沅,前院却比着火还要惨烈。
一群铁甲卫整整齐齐地将卫国公府整个铁桶一样包围起来,那阵仗比抄家还要恐怖,简直就是奔着灭族来的。
郁厘凉一只眼瞳仍是正常,一只眼瞳却已然全黑。
他的心中充满了杀戾,只想将抢走少女的人全都处死。
他掐住了宁崖的脖子,宁崖脸色发青却堪堪用剑抵住了他的腹。
“交、出、她——”
黑眸里沉凝着阴戾可怖的风暴,少年着魔了一般,冰冷的口中反复这三个字。
第32章 一条咸鱼在线逃跑(4)……
宁崖其实并不意外。
今日这一幕,早不知在宁崖的脑海中发生过多少次。
在郁厘凉一次又一次屠害卫国公府里的人时,宁崖早就料到了会有今日。
是以,他其实并不在意对方掐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只手。
只是唯一意外的是,郁厘凉这次竟然是为了一个少女……
宁崖喑声道:“沅沅从前一直都是我房里伺候的丫鬟……不知道二皇子殿下向自家兄弟讨要他房内的人是何用意?”
几乎对于所有的世家子弟而言,房内的丫鬟就是默认可以用来泄/欲的丫鬟。
为了激怒少年,他不惜往沅沅的名声上泼脏水。
果不其然,少年另一只保持清醒的眼睛也开始隐隐发黑。
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理性,少年化身为一只凶戾的兽,不问是非,不认六亲。
只想用鲜血来发泄体内无处可泄的怒躁。
在一片混战当中,一处极为隐秘的角落里,一支箭“嗖”地破空而来,亏得身后范湍眼疾手快强行扯开了二皇子,这才使得奄奄一息的宁崖重新得到了呼吸。
宁老太太就在这个时候姗姗来迟,赶到了前院。
“二皇子殿下,这么多年了,你还执迷不悟吗?”
宁老太太手拄着拐杖,杖尖连连砸地。
郁厘凉阴沉沉的目光落到了对方的身上,惨白的脸孔上透着漆黑的眼眸,周身却尽是渗人的气势。
哪怕是老太太年轻时候见多识广,骤然见到这么一幕,亦是感到胆战心惊。
“你要杀到什么时候……”
宁老太太打量着被毁坏的院落,语气冰冷,“你这样残酷冷血,是非要逼着家里人对你大义灭亲不成?”
“大义灭亲?”
一道略是讥讽的声音渐渐从宁老太太的身后响起。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即便如此,在场所有人的脸色几乎都为止一震。
这位怎么可能会在这个节骨眼出现在这里……
哪怕是宁老太太,亦是震颤地转过身来。
从那被包围地连苍蝇都无法飞入的铁甲卫中间,身穿着龙袍的中年男人出现。
二皇子私下里动用护卫包围卫国公府的动静过于令人惊骇,想要不传到天子耳中实在是难。
天子面色威仪,身后跟着左右内侍,还有数名近卫。
他步步而来,仿佛让宁老太太看到了昔日年轻时候的男人,同样是意气风发而来……
院子里的人反应过来,迅速起身上前,陆续跪拜,海呼“万岁”。
宁老太太要跪,被天子身侧的内侍搀扶住。
“您年岁大了,就无需在遵守这些繁文缛节,只是……”
“老太太当真是狠心,对着你女儿唯一的孩子,你都这么残忍,就像你当初杀害了自己的女儿一样,是不是?”
这句话更是犹如惊雷一般,晴空霹雳。
宁老太太的身子开始抖瑟。
“胡说,我没有……”
天子淡淡一笑,他转头朝楹柱旁的少年扫了一眼。
少年立在那里与他摇摇相对,清瘦的身影孤伶寥寂。
他的孩子还从来没有为过一个女人发疯。
这竟是头一回……
天子慢慢启唇,近乎风轻云淡道:“都杀了吧。”
“与其这样一年一年地抽空回来杀……”
“倒不如,一次性地清理干净,为你母亲报仇可好?”
少年听到这话,手指动了动,终于抬起眸,正眼看向自己的父亲。
宁崖铁青着脸上前重重磕头,“陛下三思!”
然而回应他的是如潮水一般涌进卫国公府的铁甲卫“啷呛”拔剑整齐划一的声音。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宁老太太终于阖了阖眼,提高了声音对天子道:“她是自尽——”
这一语恍若惊起千层浪。
有人迷茫,有人不解,也有人指尖深深插进掌心,似乎从未想到过这样的答案……
再一次睁开眼,宁老太太这辈子的铁石心肠,在这一刻彻底化为了谶粉,双目苍凉发红。
“敢问陛下,当年的事情,难道你就没有一点责任?”
明明看不起珠珠,明明一次又一次羞辱她的珠珠,明明将她的珠珠对他的喜欢全都碾在脚底,视若贱泥。
明明已经独宠了另一个女人十六载……
宁老太太记得自己年轻时候,亦是妇人小姐们敬仰之人。
她规矩严,德行上乘,是卫国公府的良妇,亦是京中妇人首屈一指的模范。
试问这样一个人,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女儿淫/乱失德,未婚先孕……
珠珠怀了孩子以后,宁老夫人气疯了,丢了瓶毒药,让她在自尽和打掉孩子之间选择,她不愿,于是此后被关在西霜院里,寸步不出。
后来孩子大了,府上的流言越多,终于,宁老夫人的庶子们要联合起来揭发这桩丑闻,要将珠珠浸猪笼。
宁老夫人多年来只管把自己当做瞎子聋子,看不见也听不见女儿受到的苦难。
终于在珠珠被送去了河边的时候,她还是无法继续保持铁石心肠,选择了暗中出府想要将珠珠背地里放走。
可是太迟了,珠珠喝下了当初她愤怒之下丢给珠珠的毒/药。
珠珠一边擦去了宁老夫人的眼泪,乖乖地将小手放在膝间,用宁老夫人对普通人都堪称苛刻的礼节要求,努力抚去裙摆上的污血,想要保持端庄。
她明明只是个傻子,却做的并不比一个普通的世家女子要差。
她是这世上最乖的孩子。
哪怕喝下了毒药,也是不愿再让宁老夫人丢人。
哥哥们说,她活着一天都是母亲的污点。
珠珠不知道的……
珠珠现在知道了,所以往后再也不会给母亲丢人了……
白嫩的手指染着血污,珠珠努力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然后就在她的怀里悄无声息的没了。
宁老夫人哭到昏阙过去,醒来之后大病一场,从此便以闭关修养的名义寸步不出。
第二年,那个从战场上满载名誉而归的皇子得知了珠珠的死讯以后,就接走了郁厘凉。
不到一年,他又迅速娶了别的女人,生下了郁厘泽。
宁老夫人还记得,赵贵妃当初也是奚落过珠珠的贵女之一。
宁老夫人连连冷笑,“不是一直在找解药吗?毒是我下的,为什么不来问问我呢?”
宁老夫人以为自己下了这样的毒后,郁厘凉就再也没有精力去伤害卫国公府的人,可没想到少年是这样的执拗。
每年的春天,如同卫国公府头顶上的噩梦一般,如期而至。
天子听完这一切,也仅是面色平静地询问:“解药呢?”
宁老太太冷笑一声,又转头叫来了躲在不远处的宁兰楚。
“就在刚才,我已经将解药给楚儿吃了下去,二皇子要想解毒,就只能娶楚儿为皇子妃。”
卫国公府和二皇子想要共存,那么唯一的方法就只能是加深这二者之间的羁绊。
饕餮的毒这般强烈奇妙,可以在一个人体内折磨持续七年之久,甚至更久。
那么饕餮的解药同样不会是凡品。
吃下解药的少女,吐自然是不可能吐出来的,但却可以用另一种方式让她成为解药。
宁兰楚甚至都还未反应过来。
原来祖母刚才着急忙慌让她吃下去的药丸是解药?
这些消息都太过于让人惊讶……
宁兰楚心里第一反应是抗拒的。
她……她已经和暮北王……
可是……
少女抬眸看着府里为了抵御天子与二皇子的家仆伤的伤,躺的躺,她的心口顿时产生出酸涩。
可是她的家也需要她来保护啊。
如果她不这么做的话,她的家人也许会被伤害。
想到二皇子与她未来即将产生的解毒方式,宁兰楚便觉得脸上有些许热。
她没想到,命运冥冥之中又将自己重新送到了少年身边,就像数年前,他给过自己那块玉佩一样……
天子的目光慢慢地挪到了宁老太太身侧的少女身上。
少女紧紧揪着衣襟儿,被天子那样具有威慑的目光注视,心中压力可想而知。
“楚儿……楚儿愿……”
“不要。”
郁厘凉仍然站在原地不曾挪动半分,就连目光都不曾动过半分,眼皮子抬也不抬,冷不丁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待宁兰楚意识到这句话出自他口中,她脸上便“刷”的白了起来。
为什么?
是因为,他还蒙在鼓里,不知道自己才是玉佩的主人吗?
可不管怎么解释,都无法否认,少年当众拒绝了宁兰楚,拒绝了这个唯一解药的选择。
天子回眸,看向少年的眼神更是古怪,“你真是疯了……”
这五个字纯粹是一个当父亲的,对儿子的脑回路产生的巨大疑惑。
就在这时,年高突然出现在郁厘凉的身边,对郁厘凉道:“殿下,沅沅姑娘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