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姝喜欢他,不然不会这么想,耶律加央握紧容姝的手,“阿姝,我会护着你,无论将来如何。”
乌音珠唤容姝阿姝,他也唤阿姝。
以后练兵要多加一个时辰,铁器,兵马,粮草要多备,缺一不可。
耶律加央心里多了股劲儿,当初签降和书时大楚的小皇帝就不情不愿,容姝是他亲姐。
容誉未尝不想接容姝回去。
毕竟,如果乌音珠去和亲,耶律加央心里也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
耶律加央还不知道容誉心里的隐晦心思,更不知道他虎视眈眈,只以亲情论,如果是他,也不想容姝嫁到乌迩来。
不过作为乌迩的王,骨子里是狼性,进了自己的地盘,休想出去。
耶律加央欣喜于容姝的推心置腹,他还担心容姝一心想着大楚,会想回去。
幸好。
耶律加央把容姝抱进怀里,“有我在,别怕。”
容姝把耶律加央推开,她最担心的就是他,梦境到底是真是假,她和原身有什么关系,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做这些梦。
《朱颜》里有几句真话,倘若大楚铁骑踏平乌迩,乌音珠,孩子都死在大楚士兵的刀剑下,怎么会回大楚呢。
又怎么会嫉妒赵颜兮,做尽恶毒的事,以至于一杯毒酒惨死。
耶律加央当时在哪儿,是已经不在了吗。
耶律加央被推开也不恼,又把容姝抱在怀里,“怎么了,好像我死了一样。”
“呸呸呸,太不吉利了,别难过了,就是一个梦,不都说梦和现实是反着来的吗,怕什么。”耶律加央不会哄人,“别难过了,要不然你打我一顿出出气。”
容姝擦了擦眼角,“谁稀罕打你,我饿了,要吃饭。”
有了粉条自然是吃粉条,夏天不宜吃太热的,他们已经好一阵子没吃火锅了,现宰每天晚上吃葱油饼,大米绿豆粥,菠菜拌粉条。
菜地里的菜长的茂密,长了一茬又一茬,菠菜粉条是一道清热解暑的凉菜,菠菜潮水,粉条煮熟,加上醋,辣椒油,蒜末,再淋上两勺麻酱,两勺花生碎,好吃还清热消暑。
耶律加央也习惯了大楚的吃食,大饼卷菜,吃的可香了。
“阿姝,马上就是秋收,尼玛说今年收成不错。”
林地土好,都吃常年的落叶堆肥,今年种了青稞,花生,玉米,豆子,棉花,还有各种蔬菜瓜果,瓜果应该是熟的最快的,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香甜味。
就是老有野物飞鸟跃跃欲试,不过大毛二毛知道这是容姝的东西,总是在天边吗盘旋,一来二去,野物有贼心没贼胆,瓜果长得倒是极好。
乌迩林地日照足,瓜果熟得快,糖分也高。
是乌迩人记忆力少有的甜味。
记忆里的一筷子尖的糖,一勺蜂蜜兑的水,甚至是青稞杆的甜味,似乎都没有瓜果香甜。
田里熟的第一批瓜先送到了容姝这里,一只哈密瓜,七八个甜瓜,还有一个大西瓜,好几串葡萄。
哈密瓜最大,表皮粗糙,还有青色的纹路,瓜藤坚硬弯曲。甜瓜是白色的,闻着清香,西瓜最大,也最光滑,墨绿色的表皮上围绕着青色的花纹。
而葡萄上沾着白霜,一个个葡萄粒圆润饱满,好像和从前在林子里摘得果子一样,又不太一样。
更大了,长的更好看了。
乌音珠道:“嫂子,以前找果子都是鸟雀先把甜的吃了,剩下的找到了我们才能吃,酸的也觉得好吃。”
经常找果子的时候找到的是一半的,烂的,什么时间见过这么完整的瓜果呀。
有人照看和没人照看是不一样的,容姝找了把水果刀,“咱们开开看看,有说南橘北枳,这瓜可别金玉其外。”
把瓜皮上的沙土洗净,瓜对半切开,瓜熟透了,刀子刚捅进去,瓜就应声裂成两半,瓜瓤是橙黄色,里面的瓜子颗颗饱满,连着瓜心里的蜜汁,香甜味扑鼻而来。
挖掉瓜子,瓜切成小块,容姝也拿起了一块,尖尖上真甜的和蜜一样,哈密瓜,不就是蜜吗。
乌音珠已经吃过不少甜的东西了,容姝做的糖醋排骨,酸甜口味的菜,还有甜甜的小蛋糕,蜂蜜水。
但这个甜和那些甜不是一种甜。
甜还能解渴,吃完一块还想吃第二块,“嫂子,这个真好吃!”
乌音珠舔了舔手指上的瓜汁,要是所有地里都种瓜就好了,“还有葡萄呢,洗洗尝尝甜不甜。”
容姝吃了一块就不再吃了,耶律加央不在,她给耶律加央留了两块,过几天瓜果差不多就都熟了一家分一些,省着吃不完坏了。
种瓜果的第一年,还是留着自己吃比较好。
人群渐渐散开,每个人都拿着小串葡萄,一牙瓜,顶着傍晚的凉风回去,比开篝火晚会还要让人高兴。
“如果不是王妃,咱们哪儿能吃到这么好吃的瓜。”
“王妃来了之后还吃了火锅,豆腐,还有葱姜蒜,粉条……可比以前日子好多了。”
“王娶了一个好王妃。”
一个高大的汉子不满地摇摇头,“什么叫王娶了好王妃,明明是乌迩娶了个好王妃,别的可以是王的,但王妃是咱们所有乌迩人的!”
第四十四章 来草原的第四十四天又过……
别的爱是谁是谁的,反正王妃是乌迩所有人的。
汉子挺胸抬头,无愧天地,倒是一旁的妇人拉拉他的手,“什么浑话都敢说,要是让王听见了可怎么好。”
住在王庭,身上又有军功,可别因为这点小事惹王发怒。
汉子不以为然,“我又没说错,王妃是咱乌迩的,又不是王一个人的,娶了晋阳公主,那是王八百年修来的福气。”
妇人左右看看,硬拽着把丈夫拽走了。
瓜果成熟是一个开始,接着,乌迩春日里种下的作物一个接一个地成熟了。
先是玉米。
气候不合,又是第一次种,今年的玉米长得并不好。
缺粒,干瘪,一根玉米长的奇形怪状,但是能吃,嫩一点的直接下锅煮,吃起来也挺香的,还可以埋灶里,用煮饭剩下的炭火烤熟,和烤红薯差不过,这样吃起来更香。
玉米掰下来就晾在帐篷外的空地上,谁家的玉米晒在谁家的门口,金黄的玉米粒中夹了几粒白色的,远远看着还怪好看的。
然后是青稞,乌迩人种青稞已经有几百年的经验了,游牧民族的主食就是青稞,今年青稞收成不错。
花生果实长在地下,上面是一簇花生秧,出花生先拔花生秧,把上面的土抖干净,连着花生秧一起带回去。
这样还不算完,因为地里会有遗漏的花生。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春日播种,辛苦劳作,怎么舍得把果实留在地里。
扒花生是小孩子的事,秋收不用读书,家里大人小孩都在林地里,一个个一边念着“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一边蹲在地上扒花生。
读过书之后好像更能体会到种地的不易和辛苦,书本上的文字也一下子就明白了。
这群孩子眼睛大大的,每每大人问起是读书好还是种地放牧好,都是回答读书好。
“阿爷,种地放牧是为了以后过上好日子,我觉得读书也可以。”
不过,能不读书放半个多月的农忙假,漫山遍野地跑,玩闹,这群孩子还是很高兴的,累了就喝几口山泉水,去山里摘几个野果子,快活极了。
最不好收的是豆子,因为乌迩日照足,豆荚一晒就爆开了,地上掉的豆子太多,得连着土捡,往年只收青稞,今年多开了一半的荒地,肩上的担子也重了。
要紧着收的是棉花,漫山遍野,只要是种棉花的地方就是一片白色,怕下雨,棉花得快些收。
妇人裹着头巾,拿着羊皮袋子,一朵一朵地掐棉花,慢慢地,羊皮袋子就鼓起来了。
而山芋土豆,白菜萝卜这些是不急的,可以先放放,在收它们之前先把葡萄瓜果收了。
秋收时看着满满登登的粮食心里就欢喜,香甜气息会让秋收的喜悦更浓郁。
乌迩人从没见过这么多的瓜,轻轻地拍一拍,听听熟透的响声,然后小心翼翼放进篓里,再装马车上运回去。
六十多里路,只要运回去,就能吃到了。
只不过熟透的哈密瓜,葡萄,甜瓜,西瓜禁不起颠簸。
运回来的一车西瓜全碎了,马车上全是红色的西瓜汁,流的哪儿都是,尼玛痛心疾首,“咋就碎了呢,全碎了啊!”
舍不得吃的东西全坏了,比吃不到还难受。
容姝也忘了这事,上回带回来的没准是抱回来的,这回拉了一车,一颠就坏,“车上的先喂牛羊吧,再运用青稞杆垫着。”
减震得做好,不然种了收了没法吃,最后全喂了牲畜。
尼玛把碎瓜放进羊圈的食槽里,羊围上来连瓜带皮全给吃了,种的东西多就有这样的好处,吃不完的喂牲畜,像豆渣,红薯渣,瓜皮,牛羊爱吃得很。
而地里的秸秆全部切碎,成了天然的防震物。
一层秸秆然后放一层瓜,再铺一层秸秆,虽然不比稻草柔软,但也能减震,带回来的瓜果大多是好的,为数不多的裂的也只是裂了两条缝,还能吃。
地里还有土豆红薯蔬菜没收,乌迩人不怕劳累,夜里睡觉嘴角还带着笑。
倒是容姝累的够呛。
她没种过地,这副身体也是金枝玉叶,娇气得厉害。
不过是骑马去了两趟林地,就腰酸背疼,脚也酸。
耶律加央打了热水,帐篷一分为二,容姝住的在里面,可以算做内室。
耶律加央在,金庭玉阶不方便伺候,更不敢吱声,而且她们盼着公主和王好好的,只要耶律加央在,必然躲得远远的。
故而打水倒水伺候人的活,如今全是耶律加央的。
耶律加央看了眼容姝:“怎么蔫蔫的,累了?”
容姝揉了揉肩膀,“骑马累,睡一觉就好了。”
耶律加央往木桶里又加了点热水,“先泡脚,多泡一会儿,完后我给你捏捏。”
耶律加央蹲着,和容姝坐着差不多高,容姝低头看他,“你还会这个?”
“以前摔打多了,身上就青青紫紫的,自己弄点酒揉开就好了。”耶律加央试了试水温,“先泡脚吧。”
容姝点了点头,她是怕耶律加央劲儿大。
可奈何实在太难受,有耶律加央这么一个现成的人,就不必叫金庭玉阶了。
容姝趴在被褥上,一头青丝搭在背上,耶律加央觉得容姝因为骑马累,用不着药酒,把手搓热一点,揉揉就行了。
先揉肩,再揉腰,最后揉腿,他小点劲儿,先轻轻的来,倒也简单。
耶律加央:“痛了就说。”
容姝点了下头,耶律加央搓搓手,只一下,就明白男子与女子的不同之处。
他身上邦邦硬硬,而容姝的肩,虽然瘦,却是软的。
耶律加央下意识地把手缩回来。
为什么肩和手一样,是软的,容姝是不是哪里都是软的。
容姝脖子也酸,扭头都费力,“怎么了?”
耶律加央摸了摸额头,“没事,刚才重不重,要不要轻点。”
容姝重新趴好,“刚才就碰了一下,重什么重,你能不能行呀,不然让金庭来。”
耶律加央这回没说话,伸手给容姝按肩,他和别人话少,但和容姝在一块的时候爱说,而现在只有容姝说重了轻了,左边右边,耶律加央却安静的厉害。
如果不是身上的力度恰恰好,容姝都要以为背后没人。
“你怎么不说话……”容姝觉得怪怪的,总是她说,耶律加央一句都不说。
“按的疼吗,疼的话我轻点。”耶律加央嗓子有些哑,像是在沙漠里待了许久,一滴水都没喝。
两人的声音叠在一起,容姝摇了摇头,“不疼。”
又过了一会儿,容姝翻过身,“我身上不难受了,不用你按了。”
耶律加央道:“腿还没有按。”
“说不疼就不疼了,”大热天,容姝扯过毯子盖身上,“你回去睡觉。”
耶律加央点了点头,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才站起来,大抵是觉得嗓子干的厉害,想水喝,他问容姝,“你渴吗,要不要水。”
容姝:“我不渴,什么都不要,把这边的灯关了。”
耶律加央过去吹灯,昏暗的烛光下,他揉了揉耳朵,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就口干舌燥,耳朵也热的厉害,幸好容姝说不按了。
夜深人不精,帐篷外面还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风声,鸟叫声,耶律加央听的心里乱,很晚才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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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一晚,容姝腰也不酸了,腿虽然还有点疼,但是不影响什么。
今天乌迩人陆陆续续把地里的红薯土豆运回来,这个不怕磕碰,回来有刀伤的先做成粉条,正好月底的时候运到大楚去。
萝卜白菜自家的地,自家吃,想什么时候收就什么时候收,属于容姝的两亩多地的菜要么腌要么晒,尽量放的久一点。
天不似六七月份那么热,往后越来越凉,要防寒了。
今年收了棉花。
棉种不多,一共种了二百多亩地,亩产差不多一百五十斤。
将近四万斤棉花,一部分会纺成线,一部分会做成棉被,还有一部分会织成布。
乌迩人种麻,是有纺线机,织布机的。
而容姝和亲,随侍中就有织娘和绣娘。
把大楚带来的织布机,纺线机拆开,再琢磨琢磨,就弄出差不多的机器来。
地域发展原因,大楚带来的机器比乌迩人做出来的好用精巧的多。
纺出来的线也更细,当然,织出的布更平滑。
织娘绣娘一边教,一边织,终于,织出了第一块棉布。
颜色泛着淡黄,布的纹路平整,摸着软软的,和从大楚买来的棉布差不多,甚至更厚实。
妇人们学起来也快,脚下踩着机器,手上梭子跟飞似的,“王妃,你看,是不是这样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