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姝点点头,“我想乌音珠了,也想家了。”
耶律加央转着烤鸽子,“他们一日找不到你就一日不会放松警惕,最好就是和仪仗一起离开,然后把那个姓赵的送回来。”
乌迩可不养闲人,赵颜兮休想踏入乌迩的土地,到时候容誉知道赵颜兮回来,也该明白容姝已经到乌迩了。
“鸽子好了,你尝尝,小心烫。”
耶律加央给容姝撕了个小腿,就着酒,鸽子格外好吃。
容姝也觉得信鸽好吃,肉嫩却不失紧实,不愧是训练已久的信鸽,“鸽子汤也好了,快盛出来。”
鸽子肉已经炖软烂了,香喷喷的,一人一个红薯,红薯烤的又糯又甜,容姝沾了一手油,吃饱喝足,梳洗干净,也该睡觉了。
容姝来时觉得这里哪儿都好,最像家不过,可是现在觉出不对劲来,这间屋子只有一张床。
她要和耶律加央睡在一张床上。
以前同屋而不同床,更何况有屏风挡着,她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现在不一样,耶律加央呼吸,翻身,说话,哪一件事都会影响她。
耶律加央可没容姝这么不自在,他看看容姝,还有心情调笑,“阿姝,你不会觉得夏天天热,让我睡地上吧。”
第六十章 回乌迩的第一天如果她就是……
窗外有虫鸣和蛙声,乱糟糟的,却显得屋里更加寂静。
耶律加央说的是玩笑话,容姝听出来,可是真要同床共枕,又觉得不自在。
他是一个成年男子,呼吸都有侵袭力,同住一间屋子她心里都乱乱的,真睡在一张床上,那……
她们是夫妻,又四个月没见,容姝隐隐能预料到会发生什么。
容姝抿了下唇,“柜子里有多的被子铺地上吗?”
耶律加央似乎没想到容姝真会这么想,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快速否认,“没有,就一床被子。”
容姝小声嘟囔着:“那说什么睡地上……”
她爬到床里面,“早些睡吧,时辰不早了。”
桌上的烛灯被吹灭,脱衣的声音窸窸窣窣,有月光透过窗子爬进来,落了一地的银色。
耶律加央:“嗯,早些睡。”
容姝躺的安详,几乎是一动不动。
这一日已经很累了,脚累腿酸,又受惊,容姝身心俱疲,她想倘若发生什么,也该等一个舒舒服服的日子。
累成这样和该立刻入睡,可容姝怎么都睡不着。
若是以往翻身换两个姿势也就行了,偏偏耶律加央在旁边,她动都不敢动。
兴许等耶律加央睡着了,她可以随意翻身,一张床这么大,中间还有很大的缝隙,她翻身耶律加央也不会醒。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容姝觉得身边人呼吸平稳,应是睡着了。
她翻了个身,喘了一口气,感觉舒服多了。
这里夏天的夜晚没有从前那么热,也不闷得慌,翻个身更舒服了,容姝躺了一会儿,虽说困,还是睡不着,她又翻了个身。
动作又轻,保准不会把耶律加央吵醒。
不知翻了多少个身,容姝已经记不清了。
她越折腾越精神,忽然之间,手腕被人按住……
这间屋子只有她和耶律加央两个人,谁按住了她毋庸置疑。
容姝默了片刻,才道:“我把你吵醒了呀。”
耶律加央握住容姝手腕,“一直没睡,怎么睡不着?”
容姝哪儿好意思说是因为耶律加央在旁边才睡不着的,她道:“有点热,你睡吧,我翻身动静小一点,不吵着你。”
“翻身就翻身,别背对着我。”耶律加央说道:“睡不着也可以跟我说话。”
耶律加央似乎也有些不自在,轻咳两声,“不然我给你讲故事,哄你睡。”
容姝怕自己更睡不着,摇着头拒绝,她把手抽回来,“我眯一会儿就好了,这两天有点害怕,你在我身边安心,很快就能睡着了。”
月光如水,给屋里镀了层银光,耶律加央转头看容姝,然后伸手把人揽到怀里,“热吗?”
容姝下意识摇头,虽然是夏日,夜里凉,但这样不热。
耶律加央道:“那就这样睡,不舒服说话。”
明明隔着两层衣服,明明身体触碰的是布料,容姝脸颊却可耻地发烫发热。
她想现在脸耳朵一定变红了,幸好没点灯,耶律加央看不见。
不等她再想,耶律加央就道:“是不是不舒服,脸怎么这么红。”
容姝想伸手摸摸脸,手却被耶律加央握着,用另一只手,也被他抓住,这时她再听不出他言语中的故意之意就是傻子了,“你别碰我,我要睡觉了。”
耶律加央道:“阿姝,又不是没睡在一间屋子过,你害羞什么,你这么害羞,我都有点害羞了。”
细听之下,耶律加央声音是有点发抖,容姝趁着月色,看耶律加央耳朵红的滴血。
乌迩人天性开朗,不拘小节,乌迩一族一向如此。乌音珠说乌迩人无论男女,遇见心仪之人都会勇敢追求,没什么可害羞的。
按乌音珠的话来说,遇见喜欢的人要是还不勇敢点,万一被别人捷足先登了怎么办。
耶律加央竟然害羞。
容姝用力把手拿开,然后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扯了被子盖身上,“我头一回和男子睡一张床上,害羞怎么了,你睡你的。”
耶律加央又贴了过去,“睡在一起怎么你睡你的我睡我的,阿姝……”
容姝嗯了一声。
耶律加央道:“想亲一下你,行吗。”
日思夜想,喜欢的人就在身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耶律加央忍得难受,刚刚他装睡,容姝在他身边翻身,他身上难受的厉害,夏天热还燥得慌。
实在忍不了了才把容姝按住。
容姝支起身,亲了耶律加央一口,“行了,睡吧。”
耶律加央皱着眉,“啧,这就行了?太敷衍了事了,再亲一口。”
他按着容姝的手,附身上去,他们之间的吻几乎都是容姝主动,踮起脚,仰着头,亲他一下。
只能说是碰,但耶律加央不同,男子天生在这上面多一窍,略一琢磨就无师自通。
草原上的狼王素了四个多月,只吃草,好不容易遇见送到嘴边的肥羊怎么能放过。
吃是舍不得吃,只舍得舔上两口,吞到嘴里又放出去,时不时咬一下羊的脖颈,好像很好玩一般。
这是狼王的猎物,稀罕够了就把羊圈在怀里,跑是不能跑的,跑了也得给叼回来。
————
次日
天朗气清,昨日雨打湿的地面已经干了,太阳当空,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徐景行一早就去见羽林军首领,言明在永州停留三日,既然赵颜兮已经找到,理应开城门,送长公主回乌迩。
羽林军首领有些犹豫,毕竟真正的长公主还未找到,贸然放他们离开,长公主不见的罪名谁能担待得起。
羽林军首领不好透露长公主不见的消息,徐景行逼的太紧,只能先开城门,严守长溪村,再做打算。
城门既然开了,乌迩的商队也该放行。
羽林军首领下令进城之人必须严查,任何人都不能放过,出城之人也要严查,各家各户重新彻查。
徐景行佯装不知,还问了几句,羽林军首领只能道:“皇上有令,微臣也是奉命行事。”
徐景行道:“既然如此,本官就不过问了,时候不早了,本官立刻送长公主回乌迩,然后回京复命。”
羽林军至今都没有收到盛京来信,他皱了皱眉,“徐大人一路顺风。”
太阳毒的厉害,仪仗慢慢从城门口离开,等仪仗走远,乌迩的商队也从永州离开,如今火锅店是越做越大,乌迩的特产也从永州销往各地。
蜜薯,土豆,粉条,牛羊肉,豆干豆皮,这些东西大楚并非没有,而是乌迩的实在好吃。
土豆面且香,个大溜圆,用肉汤炖别提多好吃了,就算不用肉汤,光蒸着煮着,也比一般的土豆好吃。
蜜薯若不甜就不敢叫蜜薯了,红薯皮偏红,瓤是橙红色,蒸煮都行,比大楚红薯要甜两个度。
吃不完的晒成红薯干,晒两三个月,红薯干的颜色就慢慢变得透明了,好看的很,当然吃起来也甜津津的,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有些黏牙齿。
红薯漏的粉也比一般粉条黏糯,白菜炖粉条,猪肉炖粉条,大锅菜能吃好几碗米饭。
红薯土豆粉条卖给平民百姓,卖的是一个数量,卖的越多赚的越多,薄利多销。
牛羊肉则是卖给显贵,一斤肉半钱到二两银子不等,前有雪花银,后有雪花肉。
一是说肉的纹路好看,二是说肉贵,雪花银买肉,可不就是雪花肉吗。
除了这些,青稞酒,奶片这些纯正的乌迩特产也往外销,民以食为天,乌迩盛产这些,留够自家吃的粮食,耶律加央存够军粮,剩下的全部卖出去,换取金银,米面,农具。
当然盐铁战马不可能卖给大楚,这是乌迩的底牌。
长公主和亲以后,两国关系就不再剑拔弩张,慢慢地还做起生意来。
晋阳是长公主的封号,也是边城百姓的信仰,有公主才有和平。
公主回大楚他们热烈欢迎,公主回乌迩他们也要送公主离开。
羽林军没想到,长公主竟有此等威仪。
百姓挎着篮子拎着东西城门相送,是羽林军万万没想到的。
人一多就顾不得别的,究竟有多少人,究竟有没有长公主也看不清了,羽林军总共十五人,十五双眼睛盯着千万人,委实分身乏术。
仪仗离开城门,百姓也往城门挤,好长一会儿才散开。
羽林军实在无能为力,下令守城护卫驱散百姓,严查乌迩商队,并在内心期盼着,长公主人还在大楚。
出了永州,就是一片密林,密林之后是戈壁,戈壁种着胡杨。
再往北几十里,是荒漠,穿过二百多里的荒漠,是数重山岭,然后就是草原,乌迩一族就在草原深处。
耶律加央带着容姝在草原上策马奔腾,绕的小路,很快就把仪仗甩在后面。
马背上绑着水,干粮,还有两只烤鸽子,是他们的中午饭。
金庭跟着商队回来,达娃带路,容姝也放心,赵颜兮不会带到乌迩去,只等人半路时给她带回大楚。
这一路艰难险阻,幸亏结果是好的。
容姝在大楚弄明白了许多东西,也算无憾了。
乌迩有她在乎的人,有耶律加央,有乌音珠,还有许多许多人。
如果她就是容姝,那么她知道穿越的意义所在了。
从她来的那一刻起,她就对大楚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大楚百姓无辜,乌迩的子民又何其无辜
曾经被家国仇恨折磨的公主早已香消玉殒,就算是白月光,也只剩最后一点零星的光了。
《朱颜》中的容姝到底死没死,怎么死的,也许她很快就会知道,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
高阳,长河,烈马,儿郎,这才是乌迩。
容姝好像从身上卸下了一副重担,她浑身上下轻快极了,她对耶律加央道:“咱们比比谁骑的快!”
耶律加央也奇怪,明明他没教过容姝骑马,但容姝骑马的姿势跟他一样。
“比行,那得定个彩头,输的人得答应赢得人一件事。”
容姝问什么事。
“输的得给赢的当人媳妇。”耶律加央自信能赢,他总不会被容姝超了去,就算输了,他也愿赌服输。
第六十一章 回乌迩的第二天她也不想……
这听起来一个赔本的买卖,无论容姝是输是赢,她都赚不到什么便宜。
容姝看向耶律加央,夏日的风没有那么凛冽,反而有些温柔,耶律加央比她快出一个马头来,他回头看她,“行不?”
好像是一句玩笑话,但耶律加央说的极其认真。
容姝想耶律加央不会跑太快,肯定不会丢下她,等到最后她使一点小手段,赢得人一定是她。
所以容姝痛快地答应了,“行。”
她穿的骑装,有种平时没有的英气,耶律加央多看了几眼,就被容姝驾马超过了,他舔了一下后牙,他可不能真输,不然真得当媳妇,这说出去,乌迩王的面子往哪儿搁。
山林的路并不好走,马背上更是颠簸无比,容姝从前不会骑马,长公主也不会,会的是梦里的她。
而她师从耶律加央,是耶律加央一把手教出来的。
耶律加央以前只当容姝是金丝雀,大楚的女人娇娇弱弱哭哭啼啼,连马都不会骑。
梦中耶律加央教她骑马,把她当成了雄鹰,一点都没藏私。
可徒弟哪儿比得上师父,耶律加央轻轻松松地就把容姝甩在后面,容姝拼尽全力也追不上他。
耶律加央还有心情跟容姝说话,“阿姝,到了乌迩咱们就成亲吧,让玛吉婆婆给你缝嫁衣。”
他见过乌迩的姑娘出嫁,一身红衣,戴着红色头纱,上面是橙色黄色的花纹,容姝穿上一定好看极了。
容姝拉紧缰绳,“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呢,别说大话。”
耶律加央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一声,“那等我赢了再说。”
耶律加央游刃有余,容姝也不服输,她就算输也不能输的太难看。
两匹骏马扬起一阵飞尘,烈日当空,大楚军队护送长公主回乌迩。
路途遥远,马车慢慢悠悠,走的并不快。
赵颜兮才知道大楚之外是什么天地,有蚊虫,树木高耸,不见天日,路算不上是路,有石头,有树枝,有草叶,她无法想象容姝第一次来是怎样的心情。
现在容姝不见了,她替容姝去乌迩,心情真的一点都不好。
她忍不住问徐景行,真要送她去乌迩吗,万一容姝已经回去了,她不是碍眼吗。
徐景行道:“若是公主回去了,就送你回大楚。”
赵颜兮想问问她算什么,却没问出口,其实问不问也没什么分别,在容誉他们的眼里,她什么都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