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守忠一锤定音:“胡说,滟滟是姨娘,你不许轻慢于她。”
苏溱溱愕然,而滟滟则感激依赖的望着他,定北侯享受着妙龄女郎倾慕的目光,不由心情大好,吩咐苏溱溱:“回头替滟滟置办几身衣裳首饰送过去,府里也没有主母,就不必摆酒敬茶了。”
苏溱溱脸色惨白,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个“好”字。
家宴之上的气氛意外的沉闷,金不语匆匆扒了几口就想跑,被沈淙洲在桌子下面强拉着才没能早早退席,最后等到大家都放了筷子,下人撤了宴席,她才告退。
紧跟着金不畏与沈淙洲也要告退,前者约了营里的校尉,后者推说约了邓嘉毓有事,金不弃只能眼睁睁看着义兄离开,眩然欲泣。
苏溱溱知道女儿心事,隔着滟滟也不好多做安慰,只好向她使个眼色安抚,金不离拖了妹妹一起告退,厅里便只剩了金守忠三人。
苏溱溱强打精神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过了元宵柴姑娘也出了孝,不畏的婚事也该筹备起来了。接下来就要轮到世子的亲事了,不知道侯爷可有打算?”
说到世子的婚事,这又是一件让人头疼之事。
“听万将军的意思,他似乎比较中意淙洲。”
他倒是试着探过万喻的口风,但万将军绝口不提世子,只满口子夸赞沈淙洲,还提起沈淮安生前与他交情深厚,追忆了一把当年旧事旧情。
“不行!”苏溱溱既瞧破了女儿心事,自然想遂了女儿的心愿,但也不好说养子准备留给自家当女婿,只能换个方式劝解:“侯爷虽然养着淙洲,他的婚事却不可私自定下,还是要淙洲自己愿意才行。”
金守忠:“也是。”
沈淙洲沉默寡言,稳重可靠,连他这个养父也不知道他心中可有中意的人选。
“待找个机会我问问淙洲。”
在外人面前沉默寡言的沈淙洲此刻却窝在金不语的马车里唠唠叨叨:“世子往后不可在家宴吃到一半的时候提前告退,侯爷本就对你不满,你也才将将被解了禁足,干什么非要惹他不高兴呢?”
金不语将自己整个人埋进狐裘里,只露出一双不满的眼睛,等他数落完了,突发奇想:“沈大哥,你老逮着我教训,是不是侯爷身边太过压抑,你总要有个排解郁气的靶子?”
沈淙洲双目幽深瞅着她不说话,大有恨铁不成钢想将她就地销毁的架势,吓的金不语连忙举手投降:“算我胡说八道还不成吗?你别放在心上,继续唠叨吧!”
她重新缩回狐裘唉声叹气:“可是大节下的,你不是约了邓嘉毓吗?我要去别院陪大姐姐,你跟着我做什么呀?”
沈淙洲似乎早料到了她不愿意带他玩,平静的堵住了她的后路:“我约了邓嘉毓也去别院陪大姐姐,他善诗文,与大姐姐志趣相投。”
“等等——”金不语跟傻子似的复述他的话:“邓嘉毓与大姐姐志趣相投?”
“嗯。”
“那你呢?”金不语震惊了:“你不是喜欢大姐姐的吗?当年她出嫁,你俩还抱在一起哭呢。现在她好不容易跟窦路那烂人和离了,你别告诉我你嫌弃她是再嫁之身?”
沈淙洲静静看着她,却不说话。
金不语已经脑补到了别的地方:“是,我知道你与邓嘉毓兄弟情深,可大哥啊,别的东西可以相让,心爱的人难道可以随便相让?”
——沈淙洲你是不是有毛病啊?!
沈淙洲见她着急起来,将她按坐回去无奈解释:“我是有中意的人,但不是大姐姐。”
“不是大姐姐你俩抱着哭?”
“那是大姐姐抱着我哭。”
金不语激动的只差从车厢里跳起来:“你不中意大姐姐还让她抱着你哭,你是人吗?”她暴脾气上来便要赶沈淙洲下车:“你都不喜欢她,还给她希望,是想显得自己伟大吗?还是觉得金家有抚养你的恩情不好回绝?你要是这么想以婚事报恩,还不如直接娶了金不弃呢!“
沈淙洲:“我不会娶金不弃!”
金不语气的直跳脚:“不想娶金不弃,那你也别做出一副情圣模样给大姐姐希望!我告诉你沈淙洲,感情归感情,恩义归恩义,你可别混为一谈!”
沈淙洲半点也不恼,竟然还带点笑意道:“世子真的误会了!我跟大姐姐与亲姐弟没什么不同,她拿我当弟弟我拿她当姐姐,她出嫁之前放心不下你,靠着我哭会儿也没什么,不然靠着谁哭呢?”
金不语想象一下自家姐姐靠着苏溱溱或者金守忠哭的画面,恶心的直哆嗦,都忘了问沈淙洲中意的人了,底气颇有些不足的嘀咕:“不还有我这个亲弟弟吗?她干嘛不靠着我哭?”
沈淙洲:“你说呢?”
金不语顿时泄了气一般倒回了车厢,又将自己拢成了一团:“不就是你们觉得我不靠谱吗?”
沈淙洲笑着揉了两下她的脑袋,语声里带着说不出的笑意:“你也知道自己不靠谱啊?”
马车停在别院门口,邓嘉毓竟然早已经到了,手里还提着食盒,身后的小厮抱着个匣子,也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宝贝,大年夜也不肯在家里呆着,巴巴的跑了过来。
金不语与邓利云玩的最久,对他这位二哥见面的机会少耳闻的多,听说这位严肃古板最爱教训人,也难怪他能与沈淙洲做朋友。
外人都道沈淙洲稳重寡言,可只有金不语才知道他热衷于教训人。
邓嘉毓上前与她见礼:“世子过年好。”
“邓家二哥过年好。”金不语头疼的想:大节下的两位教导主任莅临别院,也不知道大姐姐吃不吃得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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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金不言和离之后的第一个除夕独自居于别院, 吩咐了厨房整治酒菜,不顾寒冬冷月坐在亭子里独酌。
她的贴身丫环红梅怕她触景伤情,便宽慰道:“算着时辰, 侯府的宴席也快散了。昨儿世子还让人捎话过来, 说是让小姐晚点开宴, 他一准儿过来陪您。您可少喝着点,别等世子过来您已经醉了。”
没想到不来则已, 一来还是三个。
金不语带着沈淙洲与邓嘉毓进门,先奉上自己的新年礼物,是幽州城内一家银楼新出的整副头面,步摇之上的蝶翼与触须颤颤微微, 作工精巧别致, 也不知道从哪新挖来的银匠。
女人都爱首饰, 金不言和离之后头一回收到如此隆重的礼物,当即开颜:“你自己手里也不宽裕, 瞎折腾什么呀?”
金不语凑近了替她插上金步摇, 腆着脸哄她开心:“姐姐还不知道, 银子到了我手里就没数,不花在姐姐身上, 也不定就便宜了外面哪位小娘子。”余光瞥见沈淙洲欲言又止,知道他训人的老毛病又犯了,只能举手投降:“我不说了好吧, 大过年的沈大哥你可一定要说些吉祥话儿!”
金不言撑不住笑了:“你就欺负淙洲老实吧。”
邓嘉毓熟知沈淙洲的个性,也常觉得奇怪, 他这人对别人话少, 唯独遇上侯府世子便格外话多, 管头管脚恨不得化身世子亲爹——世子亲爹都没他管的那么多。
他接过小厮拿着的盒子, 从盒子里拿出两本字贴送上:“我想着天气寒冷,大小姐不愿意出门,便淘了两本字贴送过来,也好消磨时间。”
金不言接过字贴,顿时喜笑颜开:“木大师的字贴?”
这可是千金难换的好东西。
她婚后琐事缠身,前婆婆窦卓夫人性子苛刻,老想揪着儿媳妇立规矩,再加上丈夫不省心,娘家除了个举步维艰的弟弟也无可指望,便将婚前那些闲情都撂开了。没想到和离之后住在别院里反而无事可干,没有了需要服侍的婆母与烦人自大的丈夫,终于将从前那些爱好都渐渐捡了起来,近来书啊画啊也翻的多了,心情渐畅。
金不语在旁吃醋不已,总觉得这个邓嘉毓瞧着温和守礼,君子如玉,没想到长姐和离没几天,他便上赶着献殷勤,过年送的礼物还比自己讨喜,顿时说话都泛着酸味儿:“什么木大师水大师的,姐姐整日呆在别院里,已经够静了,还练什么字贴啊?不如过几日我带你去骑马打猎?”
邓嘉毓敏锐的察觉到了世子对他的不喜,但就算是不讨世子欢喜,他也不愿意再退缩,当下温声道:“大小姐若是想去骑马,我也可以陪你去的。”
金不语如今看哪个觊觎长姐的男人都不怀好意,除了沈淙洲这种知根知底自小养在家里的可堪托付,其余的谁知道都怀着什么鬼胎,当下对着邓嘉毓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可从来没听邓利云提过邓二公子骑射功夫了得的。”
称呼立刻就从“邓家二哥”除为了“邓二公子”。
金不言轻拍了她一记:“淘气!你整日不学无术,书不好好读,我可听说你天天□□往外跑的,连木大师都不知道,打什么猎?”
金不语委屈至极:“大姐姐,你向着谁说话呢?”
邓嘉毓低头轻笑,复又道:“世子率性天真,武将不大喜欢这些东西也正常。”
沈淙洲亦笑:“你们府上的小公子有多不喜欢读书,我们家的世子就有多不喜欢读书。”
两人相对苦笑,都对日常训弟深有同感。
金不语不高兴了:“罢了罢了,我今儿是来错了,你们合起伙的笑话我?”忽想起上次半夜送人,发现门口沈淙洲的车,顿时恍然大悟:“……不对,这些日子我没来过,沈大哥你时常带着邓二公子来别院拜访姐姐?”
邓嘉毓还当她知道,不过自从听说金不言的婚事还是世子设法破坏,一力坚持要和离,救了她从窦家的火坑里出来,就算世子对他再冷嘲热讽都不觉得难堪,反而还十分感激她挺身而出为长姐主持公道。
当下深揖一礼,解释道:“世子别误会,我与大小姐数年前便相识。只是后来造化弄人,府上为大小姐定了窦家的婚事,为着避闲才不再来往。”
金不语惊呆了:“所以……”所以长姐当年是有意中人却不能违抗父命才嫁到了窦家?
什么时候的事情?
她竟然不知道。
她只知道邓利云时常吐槽他次兄不解风情,房里侍候的丫环都粗粗笨笨,只会干点粗活,做不来红袖添香的事儿不说,就连邓夫人多次要为他说亲都被他推拒了,搞半天他是心有所属?
邓利云还时常说他二哥读书读傻了,不知道红袖添香的妙处。
如今看来这位老哥哪里是读书读傻了,分明是心里有位白月光,不巧这白月光还是她嫡亲的姐姐。
她转头再看长姐的表情,但见金不言满面绯红,微低了头不说话,仿佛十六岁情窦初开的少女,说不出的娇羞可人,顿时傻了眼。
——进度条拉的有点快她反应不来!
“所以……我是多余的?”她转头向沈淙洲求助:“你们居然都瞒着我?”她愤愤道:“不行!我要去找邓利云喝花酒!”
才走了没两步便被沈淙洲从后脖领子揪了回来:“大过年的你可别再胡闹了吧!”
当着邓嘉毓的面,他道:“你还是想想自己的危机吧,听说侯爷有意想跟万家结亲,上次我在营里听到他探万将军的口风,你对万芷柔怎么看?”
“怎么看?”金不语坐了回去:“万芷柔就是个小泼妇,谁娶她谁挨鞭子。”她笑的幸灾乐祸:“不过还好她瞧不上我,难道沈大哥不知道万芷柔中意的是你?”
沈淙洲:“……”
她故意学着万芷柔的声音:“淙洲哥哥,你能教我鞭法吗?”紧跟着自己便打了个冷战:“她那鞭法还需要你教啊,她自己一鞭子挥过去就能抽死俩男人。”忽想起沈淙洲在来时的马车上所说已经有了意中人,不由震惊的张大了嘴巴:“不会吧沈大哥,你的意中人不会是万芷柔吧?”
没想到沈淙洲性格端言,却喜欢呛口的小辣椒,瞧着他的眼神顿时装满了钦佩之色。
金不言还是头一回听说此事,邓嘉毓似乎也是头一回听闻,都齐齐震惊的盯着他看。
“几时的事儿?”
“淙洲没想到啊你!捂的够严实!”
沈淙洲急忙否认:“世子别乱点鸳鸯,万芷柔只是个小妹妹。”
金不语拍拍胸口:“吓死我了,你若中意的是万芷柔,将来娶进来门之后,我都要搬出侯府去了,这丫头上次抽金不离吓的我直接跑了,生怕殃及无辜。”
沈淙洲失笑:“也有你害怕的时候?”
金不言也没想到:“你居然怕万芷柔?”
金不语振振有词:“好男不跟女斗,我又何必跟她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她转而好奇了:“不知道沈大哥中意的是什么样的姑娘?”
沈淙洲注视着她,不说话。
金不语连连追问:“说说嘛,是温柔的还是泼辣的还是娇俏的还是端方严肃的?”
沈淙洲忽而一笑:“都不是。”他慢悠悠道:“是淘气的。”
金不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笑起来:“就你这个古板的性子,居然会喜欢淘气的,是静极思动吗?”
金不言与邓嘉毓齐齐追问:“谁啊?我们认识吗?”
可惜沈淙洲是属蚌壳的,打定了主意不说话便坚决不再吐露半个字,用酒堵大家的嘴:“来来来喝酒!”
金不语是个没长性的,追问几句得不到答案便丢开了手,沈淙洲却转而谈起她的婚事:“柴将军的女儿守孝期满,与不畏的婚事大约在年后不久,到时候便要轮到你了。看侯爷的意思,是想让你娶万芷柔。”
金不语饮一杯酒,还不当一回事:“怎么可能?金不畏下面该是你了,就算你不姓金,婚事可是按着年龄走的,怎么轮得到我。再说万芷柔也瞧不上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