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此时此刻,他身上穿的还是昨天的衣物,发型微乱,下巴周围也微微泛了些青黑的胡渣,不复往日天之骄子的意气风发,竟生出几分颓丧感。
贺之洲抬手关上车门,除了无名指上原本就有的婚戒,尾指上还多了一枚戒指,而且由于尾指上那枚镶了钻,在清晨的阳光下折射出一抹闪亮的光泽。
即便隔着距离,温宁还是被那一闪而过的光亮吸引了眼球,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他的手上。
“就想过来看看你。”贺之洲另一只手上拎着药,迈着长腿朝她款款走来,视线往下,落在她的脚上,“你的脚怎么样了?”
第18章 你留着吧。
他语气温柔得不像话, 而且随着他脚步的靠近,两个人的距离拉近了,温宁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也很奇怪。
他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自己, 温宁不由得往门后躲了躲, “你别过来。”
她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视他如洪水猛兽。
贺之洲见她防备,不得不停下脚步,微抿着唇, 轻叹了口气,“我不过去,你别害怕。”
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 贺之洲回过身,将手里的药递给她的助理,“帮我拿给她。”
而后,他回过头, 跟温宁道别, “我走了。”
温宁半个身子藏在门后, 扶着门框望着他。
重新回到车里, 贺之洲启动车子离开。
一台红色轿车从反方向开过来,跟他的车子擦肩而过, 车窗降下来, 南希把着方向盘, 转头朝着他的驾驶位打量了几眼。
绕了半圈,南希将自己的车开到旁边的停车场。
目送贺之洲的车子走远, 乔星拎着早餐和那袋药小跑着进工作室,“温姐姐。”
随后,三人围坐在餐厅里吃早餐, 南希也停好车子过来。
“刚刚怎么见着你前夫了?”南希随手将包放下,拉开一张椅子坐在温宁对面。
斜对面的乔星抬起头,指了指桌上的药店袋子,“给温姐姐送药来了。”
南希伸手扯开袋子看了看,都是一些外伤药,“啧,什么意思啊?”
这前脚刚离婚,后脚献殷勤,着实让人无法理解。
温宁也想不通,摇了摇头,“不知道他。”
南希侧身从身后的包里掏出一盒药来,放到温宁面前,“瑾哥跟我说你的脚被人踩伤了,托我给你带的。”
温宁看了一眼,“谢谢。”
吃过早餐,温宁拿起桌上南希带来的药,拆开里面看了说明书,确认有消肿止痛的功效。
她把药带走,上了楼,走在楼梯上,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下,提醒有短信进来。
她随手点开看了下,是银行发来的转账提醒。
贺氏的财务转了九十万进她的账户。
温宁楞了下。
每个月月底,贺家的财务都会按时转六十万到她这个卡里,当作是她下个月的零花钱,但问题是,她跟贺之洲都已经离婚了,为什么还会转进来?
贺之洲忘记跟财务说了?
而且,之前每个月都是六十万的,为什么这个月变成了九十万?
她停在楼梯上,盯着手机屏幕仔细回想了下,想起先前有一次,她想去给简初当广告模特,把想法告诉贺之洲时,他误以为她是零花钱不够用了,表示会让财务以后每个月多给她三十万。
可是,她记得她后来跟贺之洲解释过了,不是零花钱的问题,纯粹只是想去帮简初的忙而已,但没想到,贺之洲还是让财务人员给她加钱了。
但这毕竟是贺太太的待遇,她现在既然已经跟他离婚了,就不适合再用他家的钱,于是,温宁切换页面,给贺之洲发了条消息,提醒他让财务人员停发她的零花钱。
并且,她将适才那条转账短信截图给他。
【下个月的他已经转过来了,你看下我是转还给你,还是财务那边。】
贺之洲刚驱车到公司,推门从车上下来,垂眸扫了眼消息,回道:【不用了,你留着吧。】
九十万对普通人来说,也许数额不小,但对贺之洲来说,还不够买一台车、一只手表的,他自然是不放在眼里。
温宁见他无所谓,也就算了。
不过……
她又点开银行的转账短信确认了眼,发现里面的存款竟然已经有八百多万了。
她本就是恬淡的性子,物欲不重,每月花费不多,也就二三十万左右,所以先前每个月六十万她都花不完,算下来,每个月还能有三十多万的结余。
经过两年的积累,确实也算是一笔可观的数目。
但人总不能坐吃山空,以后不会再有钱进来,这里面的数额只会越来越少。
毕竟工作室每个月的水电租金,加上开给助理的工资和自己的生活费等等,都是一笔不小的花费。
于是,温宁点开朋友圈,给自己发了个招揽学生的广告。
其实,她之前就有招过学生,但是苏明澜不同意,说是外面不知道的还以为贺家亏待她,所以后来她也只能作罢。
但是现在,既然她跟贺之洲已经离婚了,那么她做什么都将跟贺家没有关系,苏明澜的意见在她这里也就变得无足轻重。
她之前发朋友圈都会特意屏蔽贺家长辈,但是这一次没有,苏明澜自然很快就看到。
温宁刚刚将画纸铺好,就收到苏明澜打来的电话。
“你又招什么学生?”一接通,苏明澜就开始不悦地质问她,“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你又忘了?”
先前为了跟这个婆婆处好关系,温宁向来言听计从逆来顺受,可是现在,已经没有忍耐的必要了。
“不好意思。”温宁握着手机,丝毫不留情面地说,“这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没有关系,你管不着。”
“什么叫我管不着?”苏明澜明显怒了,“温宁,你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婆婆放在眼里?”
婆婆?
呵,温宁冷笑了声,看来贺之洲还没有告诉家里她跟他离婚的事。
“不好意思,从昨天开始,我就不再是你贺家的儿媳妇了。”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苏明澜懵了。
“我跟您的儿子已经离婚了。”温宁说,“就在昨天。”
“什么?!”
苏明澜震惊,温宁朝她丢下这么个重磅炸.弹后,就气定神闲地挂了电话,随手放下手机,任她自己在那边凌乱。
**
贺氏,总裁办。
休息室里,贺之洲洗了澡,换上干净的白衬衫,扣着纽扣,清清爽爽地从衣帽间出来。
床头柜子上的手机震响,他边将衬衫下摆塞进皮带里,边移步过去。
屏幕上显示母亲来电,他顺手划通,点开扩音器。
“怎么刚刚温宁跟我说,你跟他离婚了?”
“什么时候的事?”
“为什么都没有提前跟我说?”
……
电话一接通,就传来苏明澜连珠炮似的发问。
贺之洲垂眸扣着袖扣,内心百般不愿,但还是不得不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是,离婚了。”
“昨天办的手续。”
“她分走你多少财产?”苏明澜嗤笑一声,“肯定要走不少吧?”
“我就说了,她没那么简单的,当初……”
“没有。”贺之洲打断她,“她什么都没有要。”
“什么?”苏明澜楞了。
贺之洲扣好两边袖扣,将手机拿起来,调成听筒模式将手机放耳边,边讲着电话边往外走,“一直以来,都是您对她充满偏见。”
事实摆在眼前,苏明澜无话可说,沉默了。
“当初还瞒着我逼她签婚前协议,做财产公证,可事实呢?”贺之洲握着耳边的手机,走出休息室,来到外面的办公室,“连婚后的那部分,我说分她一半,她也不要了。从头到尾,她压根没考虑过财产的问题,是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婚后夫妻共同财产,本就该有温宁一份,连这样送到手的财产,她都自动放弃,苏明澜听到这里,彻底不吭声了。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
贺之洲道了声请进,转过自己的办公椅坐下,“先这样吧,我这边还有事。”
说完,他挂了电话,秘书推门进来。
**
温宁专心地画了一上午的画,快到中午时,助理跑上楼来叫她吃饭。
温宁暂时搁下画笔,摘了身上的围裙,捞过旁边的手机离开画室。
她边下楼,边查收了下微信上的消息,发现上午发的招生广告有人报名了。
孟董事长夫人:【温宁呀,我想安排我们家星悦过去跟你学学。】
【但是她之前没有学过,完全零基础,就是不知道你这边介不介意。】
因贺家的关系,温宁微信里积累的,很多都是上流社会的人脉。
譬如这位孟董事长夫人,家里主营汽车公司,二十多年前,她的女儿在医院被人掉包,今年年初才终于找回来,前段时间还特意为她办了个认祖归宗的宴会。
温宁作为贺家少夫人,也曾陪贺之洲一同出席那场宴会,对那位叫星悦的孟家千金有点印象。
后来在一些社交场合里,偶尔也能看见孟家长辈带孟星悦出来跟大家认识,应该是想从头开始培养她,温宁回说:【怎么会介意,能为孟小姐教学,是我的荣幸。】
她下了楼,收到孟董事长的回应:【那真的是太好了。】
随后,两人简单聊了下具体的课时和费用等,温宁放下手机,乔星往她面前推过来一份外卖。
南希还有十来天就要办画展,最近都在赶画稿,中午也在工作室吃饭。
这会儿,已经坐在她面前吃着了。
见她放下了手机,南希抬头关心了一句:“我怎么看到你在朋友圈招揽学生了?要开班教学?”
温宁打开外卖盒,说:“是啊,毕竟以后得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了。”
说起这个,温宁边拆筷子,边转头交代旁边的乔星,“你下午到网上也发下广告,多招两个。”
“好的。”乔星嘴里塞着饭点点头。
南希啧一声,“大材小用了不是?”
她端起手边果汁喝了一口,清清嗓子,“你挑两幅你自己的画,等我办画展那天,也一起挂出去。”
这是要带她的意思。
但温宁想了想,“这个,不好吧?”
毕竟那是南希自己个人的画展,如果当中出现其他人的作品,好像显得太过突兀了。
筹备一次画展需要付出大量的时间精力,投入不少的成本,温宁不希望因为自己而让南希受到影响。
“如果不是因为你,这场地的事也没那么顺利。”南希拿起筷子继续吃饭,“而且,你可以挂出去试试水。”
“你明年不也准备办了吗?今年先挂两幅出去看看市场反响。”
温宁确实有这个计划,被南希说得心动,迟疑了片刻说:“好。”
次日上午,南谨到工作室来,按南希的意思,要带温宁去趟会展中心,让她自己也过去看看场地。
温宁拿了包从楼上下来,南谨站在楼梯口等她,双手插兜,抬眸看了下她的脚,仰头问:“脚怎么样了?”
“好多了。”温宁笑了笑,脚步已经相对正常。
南谨的车就停在门口,出了门后,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侧过身,让温宁上。
温宁懒得去取车了,也就弯腰坐了进去。
半小时后,两人来到会展中心。
南谨将车子倒进车库,停稳后,温宁率先推开车门下来。
车道上接连驶来好几台车,统一的黑色,气势十足。
温宁扶着车门,下意识转头看了眼。
就要从眼前经过时,带头那辆车忽然停下,就停在温宁身前不远处,后座车门推开,一条熟悉的腿从里面迈了出来。
温宁眼皮轻抬,就看见贺之洲倾身从里面出来。
他望着她,抬手扶着车门关上,手上的无名指和尾指还是跟上次一样,都戴着戒指。
“脚还疼吗?”他走到她跟前问。
后面几台黑色轿车也紧跟着停下,几位西装革履的男士和穿着职业装的女士从车上下来,纷纷转头朝这边投来关注的目光。
会展中心是贺氏旗下产业,看这阵仗,贺之洲今天应该是过来视察的。
温宁扫了他们一眼,“不疼了。”
温宁一般自己开车,贺之洲看她今天坐了别人的车,才会联想到她可能脚疼开不了,但却没想到温宁会给他一个否定的答案。
而既然她的脚都不疼了,还坐别的男人的车干什么?
贺之洲抿了下唇,凉凉地瞥眼车里的南谨,心中翻滚起复杂情绪,双手抄进兜里,嘴上倒是说得轻巧,“那就好。”
“说到这个。”这时,南谨已经将车子熄了火,从驾驶位出来,温宁转头看向他,笑说,“还要谢谢谨哥送的药。”
南谨扶着车门,不动声色地扫了眼贺之洲,笑说:“不客气。”
闻言,贺之洲不由得蹙起了眉头,紧紧盯着温宁,“你没用我送的?”
而且她叫他什么?
谨哥?
哥?
她竟然叫他哥?
贺之洲薄唇紧抿成线,叫那么亲密干什么?
“用不上。”温宁淡淡地说,转身从他身旁绕过去,到南谨那边去,“谨哥,我们……”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时,贺之洲倏然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拽住。
温宁脚步顿了下,转头看他。
贺之洲紧盯着她,心中吃味,目光如炬道:“别那么叫他。”
第19章 下次送个不会碎的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