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裳看着黑炭上冒出点点火星,很慢地眨了下眼:“可是,就算两个人能在一起,也会吃苦的啊……”
炎驰拧眉:“屁话。”
他乜她,黑眸虚眯了下:“谁他妈给你说就非得吃苦了。”
倪裳幽幽看他:“你以为,真会有人一辈子平顺么?”
“那老子也不让自己女人吃苦,有苦我自个儿吃。”炎驰扔开夹炭的铁钳,大落落拍掉手上的灰。
“但命得留着。不然怎么玩命疼媳妇儿。”
倪裳嘴角上翘一瞬,又被她很快压平。
“你说的倒好听……”
男人闷笑了声:“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他偏头看她,目光很直白:“做我女人试试,我一滴眼泪不让你掉。”
倪裳心神一晃,眸光微动。
正无从接招时,大门门铃响了。
炎驰嘱咐了句别碰炉子,起身去开门。
回来的时候男人手里提着个不小的泡沫箱。
除了羊排,酒店那边还送来了各种生鲜海鲜,蔬菜水果。
倪裳脱掉旗袍外的开衫,刚要过去帮忙,炎驰就懒散散朝她摆手:“不用你沾手。”
他又指了下沙发:“等着吃就行。”
看着男人垂眸摆弄烤盘的模样,倪裳有一瞬恍惚。
平时在家,奶奶虽然也很照顾她,但老人年纪大,她不会,也不好意思像现在这样坐享其成。
和他在一起,她会有一种微妙的,被纵容的感觉……
刚在沙发上坐下,倪裳就看见小猫一颠一颠跑回来了,嘴里还叼着根大的出奇的羽毛。
小奶牛将羽毛放在她脚边,还仰脸喵喵娇叫,像在邀功。
倪裳眯眼笑了,拿起那根不知名的长羽毛,逗猫棒一样引着小猫扑来打去。
呲的一声轻响,院里草坪的定时喷水器开了。
莹亮水柱挥洒在秋日午后的阳光里,拉扯出若隐若现的绚丽虹圈。
音箱中缓缓播放着慵懒低回的慢歌曲,搭配脚边小猫愉快的呼噜呼噜声,一切都安逸得恰到好处……
没一会儿,车库里的烧烤香气愈发浓郁,小猫不愿意跟倪裳玩了,蹲到炎驰脚边馋得喵喵直叫。
“好了吗?”倪裳在沙发上问男人。
“嗯。”炎驰遥遥朝她抬了下眉,“来尝尝你驰哥的手艺。”
倪裳笑了下,轻巧起身,先去旁边的水池里洗手。
洗完手转身,她看见男人放下了烤夹,开始脱卫衣。
他脱衣服也是简单粗暴,一手提住领口直接往头上拽。
里面的黑色T恤被带动往上跑,露出一截强劲腰身,小麦色的块状腹肌壁垒清晰。
视线落到男人黑色牛仔裤外的同色内裤边,倪裳心头一跳。
炎驰将脱下的卫衣扔到一边,抬眸正好对上女孩无措又羞赧的眼。
他眼尾挑起来,故意问她:“看什么呢?”
他扯了把T恤下摆,玩味扬唇:“腹肌好看还是人鱼线好看啊?”
倪裳抿唇不说话,红着脸横了男人一眼。
好了好了,知道你有公狗腰和人鱼线了!
炎驰低笑了下,抬手在桌对面放了瓶气泡水,示意女孩过来坐。
倪裳走进热烘烘的烤炉,不由轻“哇”出声。
烤盘上不仅有羊排,大虾,扇贝,生蚝,牛肉五花都一应俱全。
油为肉发出滋滋啦啦的鼓掌声,香味四溢。
炎驰打开小冰箱拿出一包芝士碎,一点点填满烤盘边缘的凹槽。
等到芝士融化,他夹起一块焦黄油亮的五花,裹上厚厚一层芝士,放到倪裳的盘子里。
“尝尝。”
看着金黄色的芝士拉扯出长长丝缕,倪裳猛地咽了下嗓子。
照这样吃下去,她可能……
真的会白白胖胖。
和他一起吃饭,她的小猫胃会超常发挥——倪裳几乎将烤盘上的食材每样都吃了一遍。
放下筷子,她往男人的盘子里瞟了眼——基本还是空的。
倪裳伸手接男人手里的烤夹:“你别烤了,先吃点。”
炎驰躲开她的手,眼皮都没掀:“你喂我不就行了。”
倪裳:“……”
倪裳缩回胳膊,手放在桌边半天没动弹。
男人抬眸看她一眼,轻嗤:“没良心。忘了当初老子怎么喂你的了?”
他没再吭声,垂睫一手翻动羊排继续,一手拿起剪刀切割肉块。
羊排被烤的表里焦香,热油顺着肉的纹路往外滋滋直冒。
倪裳盯着男人手上,被油点烫红的一小块皮肤看了片刻,抿抿唇,拿起他面前的餐具。
她从烤盘上每样都捡了点,扒壳去骨,又学着他的样子给牛肉和五花裹好芝士,随后端起满满当当的餐盘,默默坐到男人身边。
从她拿起他盘子时,炎驰的唇角就得逞勾翘。
现在女孩不声不响坐他跟前,又嗔又怨的表情就像个小媳妇。男人唇边的笑意愈发痞坏。
倪裳垂睫不看他:“不许笑。”
明知道这个男人就是在套路自己,她居然还是会心软……
她夹起一块牛肉,没好气的:“快吃!”
炎驰侧眸深深看她一眼,很听话地低头,就着女孩白嫩的小手咬上牛肉块。
她倒是不亏待他,一块牛肉,恨不得裹上二两芝士。
倪裳也后悔了。眼看着芝士在她的手和男人的唇之间拖出缠缠绵绵的细丝,两人都有点手忙脚乱的狼狈。
炎驰舔掉唇线上的芝士,垂眸看见女孩抓着筷子的手还在那儿又卷又绕,他皱眉,扔开烤夹一把捏上她手腕。
皓白脆弱的细腕,男人两指轻易钳控。
倪裳的手立刻不动了。
炎驰就着她的手将筷子吃干净,刚想松手,垂落的视线突然顿住,落在女孩凸起的腕骨上。
——那里还有两块热芝士。
男人眸光动了动,唇片移过去。
倪裳呼吸微滞。
和他身上硬邦邦的肌肉不同,男人的唇意外的柔软。
湿热的触感间也带着隐隐的韧性和粗粝,若有似无的,轻巧刮取她细嫩的腕骨……
倪裳整条胳膊脱力发软,半边身子都泛起酥麻。
“当啷”一声,她手里的筷子落在盘中。
“你自己吃。”倪裳小声嘟哝了句,将餐盘放在男人面前,扭身坐回到对面去了。
炎驰黯着眸色没说话,抬手抹了下唇片。
他抬眸看见女孩泛红的耳廓,视线又落到她腕上——玉镯下那极细的一小截,跟她的耳朵一样泛出微红。
还真是碰一下就红。
他舌尖顶了下腮帮。
早晚,别的地儿也都给他碰红了……
桌角的手机突然嗡嗡震动起来。看见来电,倪裳有点讶异地扬了下眉。
她也没避男人,径直接起来:“您好?”
对面,炎驰撤掉烤炉里的炭火,拿出一旁的水果。
女孩也不知道在跟谁通话,两条柳叶眉秀气有些作难地拧起来。
“嗯……从您那里匀出一件的话,这样是不用排队的……要明天吗?明天的话我……啊,不用不用!那太麻烦您了,也太打扰了……我怎么好留下来吃饭的啊……”
留下来?
吃饭??
见女孩明显不情愿,炎驰皱起浓眉,压低声音沉沉问了句:“谁啊?”
他话音刚落,倪裳的脸色突然变了。
她扭头怔然看着他,唇瓣动了动,什么都没说,只僵硬地将手里的手机递给他。
炎驰眉心更紧。
这是遇着麻烦了?
他一把拿过她手机:“你哪位?”
不等对面说话,他又沉声:“我是她男人,有事儿跟我说。”
对方沉默了好几秒,随后猛地抽了口气:“炎,炎驰??”
“还真是你啊?!你,你怎么——”
炎驰怔住,难以置信地放下手机看屏幕。
“……妈?”
第24章 My Knight 疼你
倪裳定定望着拿着自己手机的男人。
震惊过后, 空白的头脑一片恍惚。
锦都常住人口超千万,可她却好像怎么都绕不开他。
偶遇,重逢, 再见……
不管看似多么渺茫的几率, 到了他们这儿, 好像都变成了必然事件。
过于多的巧合,是不是就叫……
命中注定??
脑海中蹦出这个词时,倪裳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赶紧眨眨眼, 兀自摁下突兀的心跳。
对面,炎驰将果盘推到她面前,一边对着手机懒洋洋道:“成, 那我给她说。”
电话里的许芝兰不知道说了什么,男人眉心微蹙:“您甭掺和,行么。”
他又掀起眼皮看倪裳,懒洋洋道:“也别问。”
倪裳:“……”
想也能知道他妈妈在问什么。
她还要再见许太太的, 到时候要怎么解释和炎驰的关系啊。
是说高原那段, 还是说拆迁啊……
小说都不敢这么写的。
炎驰挂掉电话, 嗤了声。
“早上你去, 真不知道那我妈?”他似笑非笑看她。
倪裳无奈笑:“我怎么会知道啊。”
男人拿了颗葡萄填嘴里,随口道:“别人都说我长得像妈。”
倪裳怔了下, 一下子反应过来面对许太太时那种莫名的熟悉感, 是怎么回事了……
男人突然闷笑了声, 深邃黑眸幽幽亮亮,饶有兴致地看她。
倪裳心生警惕:“你笑什么?”
“没什么。”他懒懒散散敞开长腿, “就觉着咱两家还挺有渊源。”
“我还在我妈肚子里,就见过你太爷了。”
倪裳反应片刻,也很惊异:“还真的是哎!”
男人勾唇, 吊儿郎当的:“老人家要还在,肯定得把你许给我。”
倪裳:“……”
倪裳横他一眼:“你做梦!”
“怎么就做梦了。”男人浪荡轻笑,“之前那叫天作之合,现在算上两家交情,就是秦晋之好了。”
他眼尾微挑,黑眸狭长勾人。
“小姑娘,我看除了我,你这辈子嫁不了别人了。”
倪裳:“……”
烦死了这个男人!
垂下眼眸,倪裳忽地又想到太爷爷去世前的场景。
老人家说,想到早逝的心上人,他总恨自己徒留长命。
但看见倪裳,他又还想再多活两年。
能看见重孙女嫁人就好了。
太爷爷那阵子还总在念叨,也不知道以后的重孙女婿是什么样的,对方是个什么人家,别欺负了他们囡囡去……
心绪正复杂而微妙,倪裳又听见男人问自己:“那你明儿去我家么?”
她想了想,点头:“去吧。”
许太太订了四件旗袍,刚才打电话说想匀一件给家里人,就得麻烦倪裳再来家一趟了。
每个客人的排期都是定好的,准备工作快点到位,她们才能尽早开工完工。
“行吧。”男人舔了下后牙,似笑而非的,“本来没想这么快带你见家长的。”
倪裳:“……什么见家长啊!”
她严肃瞪他:“你明天,不许胡说八道!”
炎驰眉心动了下,无声失笑。
小样儿,还命令他。
小嘴一噘小脸一嘟的,像小猫炸毛,毫无震慑力。
可爱,想娶。
男人抬手给女孩顺了把毛:“放心。我有数。”
平时逗逗她就算了,长辈面前,说话还是得收着点儿。
不然对她不好。
倪裳皱眉抚平被男人摸乱的鬓角,突然发现哪里有点不对。
“你明天,也要回家么?”她抬眸看男人,试探问,“你能不能,不回去啊?”
她一个人去他家还好,要他也在,想想就尴尬……
炎驰睇她一眼:“怎么,这就管上我了?”
“老子可只听自己女人的话。”他玩味挑了下眉,“想清楚了再管啊。”
倪裳:“……”
“你烦死了!”
***
翌日下午,许芝兰坚持要让自家车来接倪裳。倪裳拗不过,最后还是坐上等在巷口的汽车。
车是炎驰之前让接送她的那辆黑色别克。
别克车一路驶进别墅区,倪裳远远就看见人工湖边单手抄兜的男人。
车停稳,炎驰帮女孩拉开后门。
倪裳下车还没站直,许芝兰也风风火火地迎出来了。
上次她就和倪裳相谈甚欢,这次见面明显更加热情,亲昵得很自然。
揽过客人肩膀往里走时,许芝兰回头嗔了儿子一眼,跟倪裳道:“也就是你来了,有人才乐意露个脸,平时可是十天半月都见不着人影的!”
一路都没插上话的男人嗤了声:“我回来也没见您这么热情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