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很轻地啧了声:“谁家这么艹蛋啊,连顿饭都不让我们吃。”
他起身进了咖啡店,没一会儿手里拎着个纸袋回来了。
“先垫垫胃。”
炎驰把芝士蛋糕和热巧克力放到女孩面前,自己端了杯冰美式。
倪裳确实也挺饿了,不再客气,没一会儿就将一整块蛋糕吃个干净。
炎驰又拿出上次奶白色小头盔,仔细帮女孩戴好。
倪裳坐上男人的后座。摩托快速驶过两条街道后,她就不太认识路了。
十分钟后炎驰捏闸。倪裳下车,有点意外地打量着四周。
她都不知道锦都还有这样的社区。
这一片都是独栋独户,但房子并不多,因为每一户外都有完整的围墙。而且看围起来的面积,院子应该都不小。
“这是哪儿啊?”她问男人。
“我家。”
倪裳怔了下:“不是要去吃饭吗?”
炎驰摘掉头盔,睇她一眼:“我做给你吃不行?”
你还会做饭呢?
倪裳没有将质疑问出口。她跟上男人,自言自语般嘟哝了句:“没见过你这样追人的……”
炎驰听见了,他轻嗤了声,回眸看她:“你担待下,我也是头一回追女人。”
想起之前赛车场上那些冷淡打量自己的女孩们,倪裳幽幽看男人一眼:“我才不信。”
“真的。”炎驰淡淡道。
“以前都女人追我。”
倪裳:“……”
你很骄傲哦??
男人打开大门,示意倪裳先进。
倪裳进门后礼貌站定,人不乱走,视线扫量。
跟豪宅的那些独栋别墅比,这栋房子不算大,是个白色的小二层。
围墙围出的院子比房子大。
跟她们家在院里种树栽花又养鱼不同,男人的院子里只有一片绿油油的,修剪齐整的草坪,有点像她在国外电影里看到的那种私家院。
炎驰没有进房,推着摩托走到独立车库前。
电子库门慢慢卷上去后,倪裳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这是她见过的最酷的车库。
也是最不像车库的车库。
里面很大,一辆辆赛型机车齐刷刷排在一侧,光亮可鉴的钢架铁面上反射着泠然光点,一眼看过去,排面又气势。
往边上看,沙包,哑铃,不知名的健身器材一应俱全。
还有很多本不该出现在车库的东西:沙发,音响,投影仪,小冰箱,水池……
甚至还有一张台球桌,一个吊床。
完全就是一间室外起居室,工业风满满。
倪裳看呆了:“哇……”
炎驰对女孩这反应挺满意,唇边翘了下:“当初我也是看上这车库了。”
他走到小冰箱前,刚想问她喝点什么,回头就看见女孩就像个好奇宝宝一样,东张西望看个不停。
倪裳停在墙边,低头看见一桌面的奖杯。
还有一些照片,都是男人比赛时他人拍的。
红白色车服的骑士低伏在摩托上,好像狩猎中的强劲野兽。压弯,超车,冲刺,每一张都是封面大片的质感。
墙面都是文化砖喷白色乳胶,纹理很独特,没挂什么装饰,最显眼的是用相框装裱的一张字板。
倪裳读了几行,认出那是他在朋友圈里发过的骑士宣言。
她盯着最后一行“忠诚吾爱,至死不渝”看了几秒。
扭头看到旁边的吊床,倪裳又问炎驰:“你晚上会在这儿睡么?”
男人走到她身边:“比在里屋呆的时间长。”
倪裳笑了下:“怪不得他们都说,摩托车才是你老婆。”
“没老婆才那么说。”炎驰侧眸看她,“等有媳妇儿了,肯定要搂媳妇儿睡的。”
倪裳垂下眼帘看地板,没接男人的话。
炎驰轻笑了下,朝旁边的小二层抬了下下巴:“里面不大,两房两厅吧。”
倪裳估算了下,随口道:“那也挺大的了。”
“衣帽间倒挺大的,都空着。”男人顿了下,又乜她,别有意味的,“放一二百件旗袍没问题。”
倪裳:“……”
炎驰弯唇,浓眉抬了下:“上去看看?”
倪裳耳朵又开始烫了。她脚尖在地板上蹭了蹭,低头小声:“不去……”
空气中刚拉出无形的暧昧丝絮,又突然被“喵”的一声轻叫打断了。
倪裳扭头,看见一只小猫正站在音箱上看着他们。
她惊喜“呀”出一声,赶紧走了过去。
“你还有猫啊!”
——十分羡慕的语气。
炎驰低笑了下,也走过去:“喜欢猫?”
倪裳点头:“一直都想养。”
她嘴角耸拉下来:“但我们家要做旗袍,很多布料不能沾猫毛狗毛,所以没法养小动物。”
炎驰抓起猫,把它往倪裳怀里放:“现在你有的撸了。”
小猫也不怕生,甚至还有点粘人属性。倪裳摸两把它就反过来直拱她手,最后还缩在她怀里,舒服地呼噜呼噜叫。
炎驰在一旁抄兜看着,唇角有些无语地挑了下。
这小东西平时可没这么谄媚。
它倒也知道谁身上软谁怀里香。
他还没有的待遇,猫倒先占全了……
倪裳抱着猫,简直心花怒发,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小猫是只小奶牛,四蹄踏雪,脑袋上一片黑,也像戴了个黑头盔。
倪裳突然想起来了:“这是不是就是你朋友圈发过的,捡的那只流浪猫啊?”
炎驰轻“嗯”,伸手在猫脑袋上弹了下猫脑门:“养大半年了。”
“你喂的真好。”倪裳真心赞叹,一边又抓了把小猫油光水亮的皮毛,“根本看不出原来是只流浪猫。”
男人嘴角弯了下:“跟着我当然要过好日子的。”
他撩起眼皮看她,黑眸深深的:“你要跟了我,我也能把你养得白白胖胖。”
倪裳:“……”
倪裳无语嘁出声:“哪个女孩儿想要白白胖胖的啊!”
“胖怕什么。”男人懒洋洋道,“丰满点儿不挺好。”
倪裳努唇想了想,摇头:“不要,我胖起来不好看……”
炎驰嗤声:“瞎几把扯。”
他抬眸直直看她:“老子看上的女人,怎么样都美得不行。”
倪裳心跳空了两拍,垂落的睫扇蝶翅般轻拍乱颤。
她低头若无其事继续撸猫,唇角的弧度偷偷加深了。
小奶牛都快要被撸秃时,倪裳抿了抿唇,开口时声音低到几乎快听不见:“你……看上我什么了?”
刚问出口,她自己脸就先红了,头也垂的更低。
炎驰也很意外,撸猫的动作停住。
他手抄回兜里,抬眸认真看了她一会儿,舌尖顶了下腮帮。
“你穿旗袍很好看。”
倪裳:“…………”
哼,就知道。
呵,男人:)
对上女孩失落又嗔怨的小眼神,炎驰了然低笑,语气坦荡又浪荡:“我是个男人,也是个俗人,自然喜欢漂亮女人。”
他又顿了下:“但让我打心里确定是你,还是因为上次。”
倪裳抬眸:“哪次啊?”
“去你家那次。”炎驰下意识瞟了眼自己手背——伤疤都已经变淡了。
“当时箱子砸下来,你第一反应不是躲,而是去护那条裙子。”
男人很慢地眨了下眼睛:“那个时候我知道,我们其实是同一种人。”
倪裳怔住,睫尖动了动:“我们……是同一种人?”
炎驰点头:“不管表面看起来什么样,心里其实很倔,很轴。”
他凝视她,眸光深邃而绵柔:“是能为自己的忠诚和热爱,奋不顾身的那种人。”
倪裳眼中一震,心里翻出强烈悸动。
她下意识回头看墙上的那几行字。
忠诚吾爱,至死不渝。
“那你的忠诚和热爱是什么?”她反问炎驰,“赛车吗?”
“是。”男人重重点头。
他看着她,目光很深。
“现在,还有你。”
第23章 My Knight 还真是碰一下就红……
男人专注睨她, 根根长睫细密垂落,漆深黑眸中暗流汹涌。
他收敛一贯的不正经痞气,嗓音沉缓而低醇, 一字一顿都显出缱绻。
不正经人的正经起来, 杀伤力倍增。
有那么一瞬间, 倪裳觉得空气都静止了。
思绪和呼吸也一齐停滞。
唯有一颗心,陷落温柔网。
她无力回应,只能垂头盯着小猫耳朵旁边的一块黑点, 睫尖颤动不停。
身前的男人也在沉默,高大的身躯慢悠悠往前晃了一步,属于他的气息和阴影笼罩她。
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抬起来, 寸寸靠近她怀抱,不知道是要撸猫还是——
小奶牛突然一个激灵,嗖地从倪裳怀里跳下来,喵喵叫着去追一只蜜蜂了。
倪裳抬眸看了男人一眼, 有些不自然地抱起胳膊, 阻隔空落落的怀抱。
炎驰放下手, 似是无奈地扯了下唇边。
“饿了没, 想吃什么?”他打破有些尴尬的暧昧。
倪裳心神稍定,反问:“你们家有什么啊?”
男人挑眉:“你想吃什么就有什么。”
倪裳:“……”
他这么说, 她反而更不知道要吃什么了。
看出女孩的茫然, 炎驰垂眸想了片刻, 问:“上次吃的那羊排,还想吃么?”
倪裳心下微动, 转念又摇摇头:“去酒店也太远了。”
“不过去,叫人把肉送过来。”男人摸出手机发消息,“我给你烤。”
倪裳有点意外:“在家也能烤吗?”
炎驰嗤声, 撩眼皮睇她一眼:“你驰哥烤的不比外面的差。”
倪裳扁扁嘴,无声轻“切”了下。
男人发完消息,转身走到台球桌边,弯腰拖出一只烤炉。
是那种烧炭的家用圆烤炉——看见这种炉子,倪裳莫名有种野营的恣意和期待感。
炎驰老练装好烤炉,又从桌下钳出几块黑炭来。
“对了,那条裙子——”他指的是女孩很看重那条月华裙,“也是你太爷留下的吧?”
“对。”倪裳点点头,走过去坐到男人身边,“那是条正儿八经的清代月华裙,上面的刺绣啊,古法染色工艺都很值得研究。”
她顿了下,继续:“更重要的是,那条裙子,对太爷爷来说意义非凡。”
炎驰侧眸:“嗯?”
倪裳轻叹,娓娓道来。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倪老爷子生于民国初,跟养父学做手艺时,正赶上旗袍打破旗装束缚,成为时装新宠。不管名媛小姐,还是太太夫人,都乐于做几身旗袍赶时髦,倪家的手艺人也得以常跟各种权贵打交道。
有次,倪向黎跟养父上门去一位参领家裁料子,见到参领家的小姐,他惊为天人。
小姐也对清隽温雅的少年人很有好感。双方克己守礼,却拦不住情愫横生。
一位是高官家的女儿,而百年后的旗袍大师,在当时就是个穷学徒,还是孤儿。两人完全云泥之别。
参领知道后大怒,火速给自家小姐许了夫家。
那个小姐也是个刚烈性子,反抗不成,便偷走了她爸爸的枪,在结婚前夜一枪崩了自己的脑袋。
走的时候还穿着心上人给她做的旗袍。
倪向黎知道后大恸。
心上佳人把命丧,他发誓终生不娶守空房。
那条月华裙,便是小姐的妈妈偷偷交给倪向黎的,让他留个念想……
炎驰听完,突然想到什么:“那你奶奶是……”
“是太爷爷从街上捡来收养的。”倪裳一手托脸,无声叹息,“我太爷爷,真的一辈子都没有结婚。”
炎驰轻啧出一声:“牛逼。”
倪裳:“……”
倪裳一脸无语地看了男人几秒,撇撇嘴:“我太爷爷就是很了不起,痴情又长情。”
她斜眼看他,意有所指的:“这世界上没几个男人能这样的……”
对上女孩劲儿劲儿的小眼神,炎驰轻呵了声。
“我确实不是那种男人。”他坦率道。
倪裳:“……”
还真是……
装都不带装一下的啊。
看见女孩垮下的小脸,炎驰气音轻笑:“不是说你太爷不好啊,他那个年代,也没治。”
“不过我听着,怎么,你觉着这么苦哈哈的才叫痴情?”
男人将炭在烤炉中码好,偏头看她:“俩人好好过一辈子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