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迟心动——耿其心
时间:2021-11-27 00:30:11

  他大落落坐在石凳上,一手拍了把自己的大腿:“要不往这儿坐?”
  倪裳:“……”
  倪裳柳眉一竖,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了:“……炎驰!”
  男人闷笑了声,伸手将外套翻了个面。坚硬的拉链裹进里侧,更加柔软的内衬翻到外面。
  倪裳犹豫片刻,缓慢坐了下来。
  她很拘谨,臀尖只坐了石凳的一半,小心翼翼地垫压着男人的衣摆。
  左手半肘的距离,男人坐在她身侧,两条长腿懒洋洋伸开,一手摸出根烟来点上。
  猩红光点在男人指间烧亮,白烟缓慢落进夜色里,两人一时谁都没说话。
  他们坐在赛场的边角,变成置身事外的旁观者。摩托的轰鸣声不再刺耳,车手和女孩们远远近近的叫嚷调笑也变得隐约不清晰。
  过了不知道多久,炎驰咬着烟低低开口:“杜娅刚跟你说什么了?”
  男人的嗓沉缓,尾音被熏出几分哑,带着颗粒质感。
  倪裳两手在膝上磨了下,避而不答:“你一直问这个干什么啊……”
  还能说什么。
  还不是在说你。
  炎驰淡淡瞥她一眼:“别说打架,你要真给她弄醋了,老子都得找她好好算算账。”
  倪裳摇头:“没有,你别找她麻烦。”
  炎驰垂睫默了两秒,低声:“我也不乐意跟女人计较。”
  他重重嘬了口烟,突然扭头直勾勾看她:“但她要找我女人麻烦,那就两说了。”
  倪裳猛地怔住,内心将男人的话默读一遍,脑中瞬间轰出一声。
  傻子都听出这什么意思了。
  虽然早有预感,但当这层窗户纸真就这么直戳戳被捅开,倪裳还是措手不及地失语了。
  心跳仿佛停止之际,她又听见炎驰问自己:“还没明白我意思呢?”
  他咬着烟轻笑了下:“那我再说的直接点?”
  “倪裳。”
  男人拿开嘴里的烟,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叫她名字,一字一顿都打在她心尖上。
  “老子看上你了。”
  “你应该也早知道了吧?”
  他铆足劲撩这么久,她要还一点感觉没有,那他也太废物了。
  “……”
  倪裳的心跳和眼睫一起乱颤,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攥紧男人衣角。
  她唇瓣动了动,干涩咽了下嗓子,只很低“嗯”出一声。
  炎驰撩起眼皮看她:“‘嗯’是几个意思啊?”
  他侧身靠过来,直白的目光比黑夜更幽深。
  “到底乐不乐意做我女人?”
  灼热烟头一点点燃上男人指节,他却好像浑然不知,一双眼只深深盯着女孩。
  “你要点头,以后别说打架,老子连醋都不会舍得让你吃。”
 
 
第21章 My Knight   “我要开始追你了……
  一阵晚风恰时拂来, 轻轻撩动女孩旗袍的蕾丝裙摆。
  倪裳伸手别了下耳边被吹乱的发丝,又抚了抚皱起折痕的前襟。
  心中那一池被搅动的春水却是怎么也抚不平了。
  心情太过激荡,倪裳好像一下子失掉了所有的反应, 茶色的眼眸怔然望着赛道边跳动的火光。
  黑色摩托车在原地绕圈烧胎, 后轮燃起滚滚白烟, 视觉刺激效果十足。
  赛道上欢呼口哨声响成一片,气氛火热。
  场边角落的石凳上,却在黑暗中陷入沉默。
  太过长久的沉默, 其实本身就是一种回答了。
  炎驰黑眸闪了闪,掐灭手里的烟头:“看来是不愿意了。”
  倪裳睫尖轻颤,无声默认。
  “怎么。”男人生硬地扯了唇边, 自嘲般嗤声,“我不够格当你男人?”
  倪裳唇瓣嗫嚅两下,终于发出声音:“我们不合适。”
  她声若蚊蝇,吐字却很清晰。
  ——给人一种心意已定的感觉。
  炎驰拧眉, 偏头看她, 眸光又深又沉:“谈都没开始谈, 你怎么知道不合适?”
  倪裳也看了男人一眼, 齿尖轻咬下唇,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回头又看前方赛道和机车。
  她不知道他今天带她来这儿是什么意思。
  会见他的朋友?了解他的职业?
  亦或者, 是走进他的世界。
  她被带进这个原以为和自己不会有交集的世界。
  却依旧是格格不入的存在。
  就好像水墨泼进西洋画, 怎么都融不出和谐画风。
  而且……
  倪裳幽幽看向场边那几个穿短裤的热辣女孩, 一下子又想起在高原那晚在男人门外听到的声音……
  心里蓦地一沉,坠出苦涩。
  倪裳阖了下眼皮, 很轻声:“不是你不够格。”
  她垂下睫毛,声音更低:“是我要不起。”
  炎驰乜了她两秒,摇头:“听不明白。”
  倪裳:“……”
  他轻嗤:“搁这儿给我发好人卡呢?”
  倪裳:“……不是。”
  男人舔了下后牙, 沉声:“问你一句,你说老实话——”
  他倏地靠近她,嗓音压得低醇:“真就对我一点儿感觉没有?”
  他像刚才kiss landing一样近在咫尺,狭长黑眸深邃勾人。
  直戳戳看进人心底。
  倪裳心头猛跳,急忙偏头,但表情和眼神已经乱了。
  身侧,男人很低地笑了下。
  “我明白了。”
  沉默片刻,倪裳眨了眨眼,很小声:“你明白什么了?”
  男人勾起唇边,眸光幽亮而绵长。
  “现在,我要开始追你了。”
  他不像在回答她的疑问,倒像在笃定宣告。
  “追到你点头为止。”
  他看着她,挑眉痞笑了下:“别太躲着我就行。”
  倪裳:“……”
  倪裳指尖捻紧旗袍下摆的绲边,心绪特别复杂。
  心里悬而欲坠的一颗大石头终于掉了下去。
  却失落落的没有听到声音。
  她有些不明所以的失望,却又在庆幸些什么……
  炎驰嚯地站起身:“走吧。”
  倪裳愣了下:“去哪儿?”
  “送你回家。”
  男人抄起兜居高临下睨着她,又是那副吊儿郎当的不正经语气了:“老子头回跟女人表白就被拒,心烦,今儿没心思招待你了。”
  “明儿再追。”
  倪裳:“……”
  倪裳起身,拿起屁股下的黑夹克抖落两下,又慢慢在怀里叠好。
  男人接过来,保持不过两秒,夹克就又散了。
  他提起衣领往她肩上披:“对了,胡伯今早给我打电话了——”
  倪裳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差点忘了今天是干什么来的了。
  “就是说,你家老宅走文保这条路,是彻底没戏了。”
  倪裳抿唇“嗯”了声,小心翼翼抬眸看他。
  她现在就是有种要被宣判的感觉。
  绝望,又怀揣最后一丝希冀……
  “其实那天第一次跟你吃完饭,我就有这么个想法——”
  炎驰停下脚步,回身对上女孩荧荧灼灼的目光。
  “老城那边拆迁,本来就打算做成文化休闲的商街。我想,你们那老宅子,可以留着,做成个小博物馆,或者纪念展馆之类的。”
  倪裳怔住。
  头脑被巨大的惊喜冲击成一片空白。
  她思维宕机,只感受到心跳复苏,呼吸重新又流畅起来了。
  “你的意思是说——”倪裳听见自己的声音发窄,难以置信的语气,“……不用拆了?”
  男人淡淡“嗯”了声。
  “但有个前提你得明白,不拆作他用,你们是拿不到补偿款,也不能再在里面继续住的。新居的问题,你们还得自行解决。”
  “我明白。”倪裳回答,她情绪一向内敛,现在语气里也抑不住激动,“没有关系的!”
  炎驰点头,迈开步继续往前走。
  “成,那你回家跟你奶奶商量吧。”
  倪裳跟在男人身旁,侧眸看他一眼,欲言又止的:“这样做……会很麻烦你吗?”
  “问题不大。”炎驰瞥她一眼,“你决定了我们就签合同。其余流程手续什么的,慢慢来。”
  “好。”倪裳轻声应道,心下倏地涌出密密麻麻的触动。
  他知道这件事对她有多重要。
  但他却没有因此拿捏她……
  心窝好似有汩汩热流注入,温热满涨,又缓缓溢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亏欠和愧责感……
  倪裳抿唇望向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很轻声:“谢谢。”
  炎驰唇角翘了下,余光瞥见女孩幽幽的眼神,他挑眉:“你那什么表情?”
  他停下脚步,别有意味的:“改主意了?”
  “还是说,你觉着你不答应跟我,我就翻脸不干了?”
  一下子又被直戳内心,倪裳的脸腾地红了。
  男人很深地看着她:“倪裳,你未免也太瞧不起我了。”
  他特意在表白后才谈老宅的事,就是不想她有任何心理负担。
  更不愿意让这件事成为一个卑劣的筹码。
  否则他也太没种了。
  倪裳摇头,赶紧开口:“不是,我,我是……”
  语塞。
  她的心情太过起伏微妙,根本无从言说。
  “放心。”男人轻嗤,懒声道,“就算你不是我女人,老宅这事儿我也会这么做的。”
  他舌尖顶了下腮帮,直勾勾盯着她。
  “就算你现在不跟我,老子早晚也能把你追到手。”
  **
  回到家后,倪裳立刻和奶奶分享了好消息。
  倪鸿幸也大为震惊,拉着孙女难以置信地反复确认了好几遍。
  老人激动的睡不着觉,一会儿念叨着不能住也没关系,只要老宅在就好;一会儿又跟倪裳说起买新房的事,还说正好买了给她当婚前财产……
  最后,倪鸿幸轻叹了声,若有所思的:“真没想到他们能这么做……”
  “你说,我们是不是要炎先生到家里来吃个饭?”
  倪裳眼睫闪烁两下,岔开了话题。她让奶奶早点睡,自己也上楼回房了。
  换衣服洗完澡后,她躺在床上拿起了手机。
  通知栏里一片空白,没有新消息提示。
  倪裳划开微信,眼睫细密垂落。
  他是还在心烦吗?
  看来今天确实是不打算再找她了……
  倪裳伸手,从包里摸出皮卡丘摆件,把它黏在了床头上。
  她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皮卡丘头盔上的竹蜻蜓。
  看着圈圈转悠的竹蜻蜓,倪裳一直到半夜都没有睡意……
  这一失眠,她连第二天早上的闹钟都没听见。
  要不奶奶没听到动静上楼来叫她,就误事了。
  刚收拾得体,网约车就到了,倪裳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出门了。
  倪家没有店面和网店,但手艺和名声就在那儿,客单接都接不完。
  甚至好些客人是“祖传”的——从太爷爷和奶奶那辈就有来往。
  这样的老客,倪家有时会上门量体裁衣。
  今天要去的这家是新客,以前从无往来。只是太爷爷生前嘱咐过,他们要找来就接,上门好好量认真做。
  地址在观澜山居。
  锦都有名的豪宅别墅区。
  应该是主人家提前打过招呼,出租者一路畅通无阻,将倪裳直接放到了客人家门口。
  倪家旗袍工费高昂,客人里常见富太名媛,可倪裳见到今天的客人后,眼前还是倏然一亮。
  ——保养得宜的中年女士,面若银盘,丰腴润泽。
  眉眼之间温婉平和,毫无戾气或刻薄。
  难得的是,她一颦一笑间,还保有些许少女情态的娇憨。
  一看就是家庭和睦,日子过得很顺心的富太太。
  她自我介绍姓许,性格是倪裳挺羡慕的那种大方开朗,热情又不失分寸感。
  许太太也不着急量体,先拉着倪裳在花园里吃茶点。
  她没做过平裁旗袍,但显然很了解,说起放量,各种年代的版型,用料什么的都还挺头头是道。
  倪裳在心里悄悄给这位太太多加了两分亲近感。
  用旗袍装点自己的,是她的客人。
  而真心喜欢并了解旗袍的,她视为同好。
  “等了大半年,可算是到我了。”许太太笑盈盈道,“当年排你太爷爷的档,差不多也是等了这么久。”
  倪裳愣了下:“您在我太爷爷那儿做过?”
  “找过你太爷爷,但没做成。”许太太轻叹摇头,“当时料子也给了,数据都量好了,结果我突然就查出来怀上我们家老二了!”
  她无奈吁气:“真是气死我……回家我就把我老公骂了一顿!后来我去找你太爷爷,还没忍住哭了一鼻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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