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母太阳穴突突突地跳, 握着话筒的手都在抖, 同样的难以置信, 这才刚分开谢向东就翻身了?
“你不是说他不可能再翻身了吗?”沈母扬声质问。
“他本钱都赔光了。”沈丹红哭着喊,“他都混成那样了, 他怎么可能还能翻身!妈,你说了他不可能翻身的。”
这是怪上沈母了, 觉得要不是沈母劝她放手,沈丹红觉得自己不会没那么快放弃谢向东,那么她只要再熬上两个月就能熬出头。至于谢向东说的, 多亏绿帽子的刺激他才会去拼,沈丹红不会这么想,她只会想顶多就是多熬几个月的事情,谢向东有那个本事,早晚会发达的。她明明就知道的,怎么就听了她妈的话舍弃谢向东。
沈母气了个倒仰:“你怪我,还不是你自己和我说你认为谢向东不可能再出头,我才劝你,你要是坚决认为他行,就算我劝你了你也不会听啊。现在你倒来怪我,你个没良心的死丫头,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来讨债的女儿。”
沈丹红咧着嘴放声大哭。
哭得沈母眼睛都红了,沈丹红难受,她何尝不难受,错过了燕宁,又错过了谢向东,怎么就这么寸呢!
“别哭了,哭有什么用,”沈母定定神问沈丹红,“你和谢向东就真的没可能复合了?”
沈丹红哽咽着问:“我背着他找了别的男人,你觉得他可能原谅我吗?”
沈母舌尖发苦,要是农村没出息的男人,可能会原谅偷人的老婆,没办法,老婆难娶。可谢向东有了本事,又不是找不到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怎么可能再接受女儿。
不得不死了心的沈母苦苦道:“想开点,也许这就是命,赵同顺对你不也挺好的,红红,别再惦记着谢向东了。”
沈丹红哭声滞了滞,那天被孙梅打之后,她就再没见过赵同顺。赵同顺为她租的房子也被房东强行收了回去,好在她手里还有些赵同顺给的钱,不然就要沦落街头。后来从赵同顺的朋友李国良那里听说赵同顺被孙梅离婚,直接净身出户。孙梅做的是酱料生意,自己研究出来的独门秘方,在市场上非常受欢迎。当初建厂时孙梅留了个心眼,把公司挂在了刚成年的女儿名下,也就是说她挣的钱不是夫妻共同财产,婚一离,赵同顺一毛钱都没捞着。
从她不寻常的凝滞里,沈母听出不对劲,心里咯噔一下:“你不会和赵同顺也掰了吧?”
“赵同顺就是个废物,他根本没本事,他就是个靠老婆养的窝囊废。他老婆知道了,跟他一离婚,他什么都没了。”沈丹红大哭:“妈,他骗我,他骗得我好苦。”
要知道赵同顺是吃软饭的废物,她怎么可能背叛谢向东和他在一起,更不可能相信他会离婚和自己在一起。
沈母晕了晕,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就没长脑子不会自己去分辨,他情况都没确定你就蹬了谢向东和他在一起,你——你是猪脑子吗?”
“是你让我放弃谢向东,赶紧另外找个男人依靠。”沈丹红尖着嗓子吼回去。
沈母终于忍无可忍:“我没让你闭着眼睛乱挑,你已经挑错了一回,我是不是再三念叨让你睁大眼睛仔细看,别再看走眼,可你挑了个什么东西!你就不会看男人,你别再深圳待着了,再待下去,就你的眼神也挑不到好的,你赶紧回来,我给你找人。”
沈丹红胸口剧烈起伏,脸上一片悲哀和灰败,她妈说的可能是对的,她的确不会挑男人,为了谢向东错过了燕宁,又为了赵同顺错过了谢向东。
可让她听她妈的话回去,不可能。她妈能给她找到什么样的男人,以她在老家的名声,不是缺胳膊断腿的,就是死了老婆带拖油瓶的,整天为了一头蒜一把米算计。这种日子,她上辈子过够了,活着仅仅是活着而已。
如果她没有见识过燕静过得日子,也许她能甘于吃苦,可她见识过了。
所以她死也不想再过那种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的苦日子,她要过上燕静那样的生活。
不然她何必抛弃燕宁背叛谢向东,不就是为了过上好日子。只是她运气不好,一次两次都看走了眼,但是她就不信她这一辈子都会看走眼,她总会看对一次。
沈丹红用力挂掉电话,狠狠擦掉鼻涕眼泪,回到重新租的小房子里,洗脸化妆换衣服,找上了李国良,赵同顺的那个朋友。
她年轻,她漂亮,这个男人没本事那就换一个,她一定能找到一个有本事的男人。
深圳这地方,说大也大,沈丹红再没遇见过不想看见的人。
燕宁没遇见,那是因为燕宁来深圳只是偶然。
谢向东没遇见,那是因为谢向东刻意避了出去,前妻成了交际花,哪怕已经离婚,也脸上发臊。
谢向东的工作性质需要各地跑,他是有机会就往外走,要不是深圳是大本营机会多,他都想换个地盘。换不了地盘的谢向东心中直骂娘,万万没想到沈丹红这么豁得出去。
沈丹红和谢向东再一次相遇是在两年以后,妆容精致的沈丹红挽着一个瘦小老男人的手从商场出来。
谢向东从军绿色吉普车上下来,绕到副驾驶座前打开车门,一个白皙甜美的年轻姑娘优雅下车。
沈丹红彷佛被施了定身术,凝固在原地,连笑容都卡住了。
那辆吉普车和她记忆中燕宁那辆一模一样,开得起这样的车,谢向东果然又发达了吗?
还有那个女人,这么看过去,竟然有点像燕静来着,一样的甜美可人。
谢向东的审美还真是两辈子都没变。
那她又算什么?
沈丹红面孔徒然扭曲,她做了那么多,拆散了谢向东和燕静,又刺激谢向东奋发上进咸鱼翻了身,到头来就是给这个女人做嫁衣吗?
这个女人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坐享其成。
没这样的道理!
凭什么和她分开之后,谢向东过得这样好。
凭什么这个女人能跟着谢向东享福。
千种不甘,万种怨恨,在沈丹红心中翻滚,她直勾勾盯着谢向东,眉眼间流露出几分疯狂之态。
谢向东皱眉,眼神厌恶又不屑。
他身旁的姑娘看一眼神情凶狠沈丹红,收回目光疑惑望谢向东。
谢向东没言语,牵着姑娘的手往商场走,经过沈丹红身边时,他不高不低地嗤笑一声。
沈丹红刹那之间阴沉下脸。
“老情人?”老男人笑呵呵问。
沈丹红一愣,随即绽看灿烂笑容,她忽然有一个极妙的主意,只一想便热血沸腾。
*
燕宁开着车从研究院回来,一进院子就看见了多出来的车,优雅地翻了一个白眼,天要下雨,妹要谈恋爱,无论是自然规律还是社会规律,都不可抵挡。
一进门,果然就见何嘉路坐在沙发上逗得老太太乐开怀,“奶奶,这布偶猫特别黏人,跟个小孩子似的。”
燕老太稀罕望着茶几上笼子里的布偶猫:“这小东西长得可真俊,就没见过这么俊的猫。”听得动静抬头看看燕宁,笑容一收,愁眉苦脸叹气:“带不了曾孙子,带带猫也好,总算是带过了,没白活。”
燕宁:“……”年近三十,不结婚不生孩子彷佛十恶不赦。
何嘉路厚着脸皮笑眯眯道:“奶奶,曾外孙和曾外孙女也能带。”
燕宁&燕静:“……”
燕老太笑眯了眼,看亲孙子似的看着何嘉路:“还是嘉路孝顺,燕宁那,奶奶这辈子估计是指望不上了,也就只能指望你们这边了。”
“怎么就指望不上了,咱哥。”何嘉路比划,“那是要相貌有相貌,要地位有地位,要钱有钱,只要他想,分分钟给您带个孙媳妇回来,第一年结婚,第二年生娃。”
“问题是他不想啊。”燕老太吐槽,“上次我给他介绍,那姑娘可好了,大学老师,又高又俊,他说没空见,你说气不气人。”
何嘉路差点就想说可太气人了,幸好及时刹住车,暗道好险好险,大舅子这种生物可不能得罪,他道:“咱哥是挺忙的,奶你也知道,他忙的那都是关于国家的大项目,耽误不得。”
燕老太碎碎念:“那他自己的婚事就能耽误了,这一年大一年的,真以为好姑娘会一直等着他,到时候就该人家嫌弃他岁数大了。”
何嘉路忍笑,一本正经保证:“那不能够啊,等这个项目忙完哥就该有空了,奶您放心,还有我呢,我给留意着好姑娘。”
燕老太看他的目光瞬间更慈爱。
吃过晚饭,燕静带着燕老太去小区散步消食,何嘉路跟着燕宁去书房。
“刚奶奶在,我就没说,我这有个挺不错的姑娘……”何嘉路话没说完,就被燕宁打断,“不见,谢谢。”
何嘉路:“你都没听完。”
燕宁:“没兴趣。”
何嘉路:“那你对什么感兴趣?”
燕宁:“研究。”
何嘉路啧了一声:“你就打算一辈子搞研究不结婚了。”
燕宁说了个冷笑话:“我准备和实验室结婚。”
何嘉路:“……你赢了。”
燕宁假假一笑。
何嘉路眉毛鬼祟地动了下,挤眉弄眼问:“你不会是被你的前未婚妻弄出什么心理阴影,从此害怕女人了吧。”
燕宁盯着何嘉路看半响,赞叹:“能得出这个结论,你可真是个天才,你的大学是靠何教授走后门上的吧。”
被人身攻击的何嘉路叫:“不带这么侮辱人,我那是靠自己本事考的大学。”
“是你先侮辱我。”
何嘉路做了个投降的手势:“行行行,都是我的错。”
燕宁往后一靠,双手抱着胳膊:“有话快说。”
何嘉路就说:“你那前……”在燕宁冷冷目光下,何嘉路果断改口,“沈丹红举报了谢向东走私,巧了吧,谢向东大批量走私的就是我们科乐的随身听和电视机。”
第39章 八十年代科学家(完)
科乐的随身听和彩电技术全球领先, 在国外也十分畅销,加上各种税以后,国外价格比国内高了近一倍。价格差之下自然就有逐利的商人, 想方设法避过海关走私到国外。同样也有国外先进优良产品被走私到国内来。这一来一回的利润, 难以估量,所以走私屡禁不止,科乐更是重灾区。
谢向东会走私, 燕宁并不惊讶,谢向东当年发家就发得不那么光明磊落, 这里头有时代原因, 也有他本人爱剑走偏锋的原因。
燕宁一直都怀疑,当年若非燕静,谢向东恐怕会折在半路上。谢向东市场嗅觉敏锐,脑子活络, 敢想敢做.爱冒险。这种人容易发财, 但是也容易踩线栽跟头。
当年有稳扎稳打的燕静在,她洗白谢向东发家的黑历史, 勒住谢向东的缰绳不让他踩线, 补足谢向东跑得太多落下的空缺……两人完美互补, 合作无间, 把事业发展得红红火火。
所以在沈丹红第一次重生的那条世界线里,没了燕静的帮忙, 谢向东虽然发达了,但是成就远不能和当年比。而燕静的发展也逊色当年, 她做生意求稳,这样不容易犯错但是也容易错过机遇。
这一回,被他这蝴蝶翅膀扇了扇, 谢向东坐了两年牢,命运拐了个大弯,事业不顺直接捞偏门,情理之中。
“一夜夫妻百夜恩啊。”何嘉路啧啧两声,“这女人够狠的,明明是她踹了前夫,回头倒把前夫给举报了,是个狠人。”
“扔掉的垃圾变成宝,多少人能心平气和。”燕宁一笑,沈丹红心窄,见不得被她弃如敝履的人过得好,这于她太过打脸。不过沈丹红能把谢向东坑到这一步,倒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举报成功可不是仅仅嘴皮子上下一碰的事,沈丹红显然是费了不少心思在这上头。
“那你这前未婚夫都成无价之宝了,”何嘉路斜眼,“她怎么就没干点啥?”
燕宁挑眉:“你怎知她是没干,而不是想干干不成。”
何嘉路大乐,以燕宁今时今日的研究成果,国家早把他当宝贝,严密保护。沈丹红要是真想干点什么,那才是真正的自寻死路。
正正神色,何嘉路问:“牵扯到科乐,要是你想的话,我可以推一把。”
燕宁懂他推一把的言下之意,谢向东走私的是科乐的产品,作为受损的商家严厉追责,落在谢向东身上的惩罚会更加,并且何嘉路在深圳那边人脉广,他说两句话施压并不难。
“没必要,科乐按着规矩来。”燕宁摇头,淡淡道,“都过去多少年的事了,我把他送进监狱吃了两年牢饭,仇早已经报完。”所以没必要落井下石往死里踩。
“行吧,那算他走运。”何嘉路摊摊手,“这次走私案暴露出公司一些管理上的漏洞,我打算去深圳一趟。”下一秒嘻嘻笑,“正好静静放暑假,让静静一起过去,这件事就让她来处理,练练手。”
燕宁似笑非笑。
何嘉路赔着笑脸儿,笑得要多谄媚就有多谄媚。
燕宁:“你们私下商量好了吧。”
何嘉路嘿嘿一笑。
“别笑得这么蠢,影响科乐形象。”燕宁嫌弃。
何嘉路笑容不改:“那不是在你面前嘛,在大舅子面前就该这形象。”
燕宁也是服了这个二脸皮,算了,二脸皮就二脸皮吧。能力有,长得俊,家世好,更重要的是燕静喜欢。
得了燕宁的准许,燕静便开开心心和何嘉路去了深圳,处理那桩走私案牵扯出来的问题。
在燕静抵达深圳半个月后,谢向东的判决下来了,有期徒刑十二年并且没收全部财产,他走私的金额高达百万。
沈丹红还特意申请探视谢向东。
谢向东同意了。
两人再一次在监狱的会见室内相遇。
沈丹红妆容精致衣服考究,艳光四射的模样与简陋压抑的会见室格格不入。她微抬下巴坐在凳子上,春风满面地看着落魄的谢向东。
“没想到我居然还会来这种地方看你,”沈丹红红唇一翘,“你自己也没料到有一天你还会再回到这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