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东林垂了垂眼:“那时候我们才五岁,知道什么,只知道听娘的话才是好孩子,不听的话,娘就不要我们了,养父那样对我们,我们只能依靠娘,我们怎么敢不听娘的话,所以我们把堂姐推下了山。堂姐没死,醒过来指证我们,早已经不耐烦养我们却找不到好时机赶走我们的养父趁机说出我们的身世。我娘被打了八十杖,我被挨了二十鞭子,我两个弟弟挨了十鞭。”
胡泉弘面露惊讶,万万想不到还有这遭遇:“你娘和两个弟弟都没熬过来?”
燕东林古怪笑了下:“只有我三弟没熬过来,我们被赶出村子,幸好还有姥姥的接济才能苟活下去,姥姥家没钱,粮食和药都不够,我们兄弟就省下来给我娘吃,我娘都吃了,我三弟缺医少药又吃不饱就没挺过来。”
胡泉弘难以置信。
“很难相信吧,世上还有这样的娘,还有更让人不不敢相信的。”燕东林笑容嘲讽又苦涩,“我三弟死了,我娘才怕了,舍得把我亲爹留给她的玉佩当掉,我和二弟这才吃上了饱饭也能喝上治伤的药,等我们养好了伤,我娘说要带我们京城去找爹。可她没银子了,她怀疑是当掉玉佩的二舅舅贪了钱,就逼问二舅舅,二舅舅果然贪了,玉佩卖了一百二十两,他却告诉我们只卖了二十两。我娘气急之下砸死了我二舅舅,连夜带我们去舅舅家找那一百两银子。因为我养父是郎中,我娘懂一些草药,就迷晕了舅舅一家。没想到还是出了意外,我姥姥中途醒了过来,我娘惊慌之下错手杀了我姥姥,她怕被人怀疑,就想放火掩盖。”
燕东林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没想到反而让村里人更早发现了我们,村里人追上来,我娘让二弟去引开村民,我二弟就这么被抓住了。后来我摔倒了,我娘看都不看我一眼,只顾着自己跑。后来我们被逼到江岸边,我娘就说二舅和姥姥都是我和二弟杀的,她什么都不知道。那会儿其实我还不懂我娘的意思,当时我只知道害怕极了,我不想被抓住,被抓住,村里人肯定会打死我们,所以我带着我娘一起跳了江。”
他双手捂住脸,像是在哭,其实是忍不住在笑,那个女人死了,其他当事人都死了,自己说的就是真相。一个五岁的孩子和有通奸恶行的成年女人,绝大多数人都会相信孩子是无辜的被利用的那个,尤其作为亲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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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喜当爹的竹马18
亲爹祁王当然相信自己的儿子是无辜的, 前提燕东林是他的儿子,祁王让胡泉弘赶紧去平阴调查燕东林的底细。如果验证燕东林的确是自己的儿子,那么他要替自己夭折的两个儿子报仇, 对于至今没有一儿半女的祁王来说,一想自己没了两个儿子, 心口就一抽一抽地疼。
胡泉弘领命出发。
至于燕东林,胡泉弘安排人手细心照顾起来。祁王忍了好几天, 终究是忍不住迫不及待的心情, 悄悄去见了燕东林。
结果是……失望的。
当年的三胞胎在燕家人的供养下无忧无虑长大,五岁上学堂, 因聪明好学,备受先生宠爱,是附近小有名气的神童, 于是十里八乡的人对他们兄弟也就越加客气友善。
在这样衣食无忧又深受爱戴的良好环境下长大, 三胞胎不管内里有多黑,面上实打实的美好无瑕, 模样好、才学好、品行好,像足了小小君子。
然而现在的燕东林, 大字略懂几个, 在流离颠沛中长大, 偷鸡摸狗长大, 早已经养就一身市井习气。站在那儿,哪怕一句话都不说, 明明眉眼像足了年少时的的自己, 可看着没有一丁点贵气,一身的穷酸刁滑气质。
皇宫长大的祁王如何看得上,就连那分外熟悉的眉眼都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这就是自己的儿子?
怎么会是这幅上不得台面的模样?
祁王有点被打击到了。
他想象中的儿子, 就应该出淤泥而不染,纵使生在寒门也是贵子。
好比如当年的三胞胎那样,长于乡野,却知书达理,聪慧过人,那才是祁王想要的儿子。
说白了,就是不耕耘也想丰收。
上辈子祁王运气好摘了燕家倾其全力培养出的果实。
这辈子,燕宁来了,燕家不再犯傻,无人耕耘,种子自由生长结出歪瓜裂枣,其实这才原本该有的模样。
祁王的失望太过明显。
察言观色强如燕东林岂能没有发现,流浪中他更是早就看惯了各种各样的脸色。可当这脸色来源于一个长得十分像的男人时,燕东林心中恨意丛生。
只看那张脸,燕东林心中就有七八分确定,这个男人就是他亲爹,那个不负责任的人渣。看他那模样,显然不缺钱,可能还有权势,那么当年但凡他稍微有点良心,他们三兄弟就不用寄人篱下,后来更不用死,说来说去,都是这个男人薄情寡义,才把他们三兄弟害得那么惨。
燕东林恨不得杀了这个男人,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他以后还得靠这个男人,所以他激动地红了眼眶,惊疑不定看着祁王,想确认又不敢的模样。
祁王心情变得复杂,大抵是父子天性,他觉得这就是自己儿子了,可他有点不想承认,又想想有总比没有好,才十岁,还来得及可以教。
于是祁王摆出和颜悦色的嘴脸:“你在这里住的可习惯?”
燕东林多机灵啊,一下子就听出了祁王要认他的意思,当下眼泪滚下来:“我很好,胡先生对我很好,你,你……胡先生说帮我找我爹,是……你吗?”
祁王愣了下,不答反问:“你娘怎么和你说的?”
燕东林沉默。
祁王才想起来,他娘对他们极为不好,那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女人。祁王开始回忆,发现自己还是想不起徐秀秀的模样,露水姻缘,晨光一现,便蒸发的无影无踪,若非燕东林出现,他怕是这一辈子都不会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
燕东林说:“我娘说,你一定会回来接她的。”
这下轮到祁王沉默了,他应该说过这样的话,可他食言了,若非如此,三胞胎也就不会折了其中两个,其中一个沦落市井。淡淡的愧疚油然而起,只针对燕东林,至于被他辜负的徐秀秀,祁王压根就不会考虑,一个没有感情又苛待他儿子的女人,祁王怎么可能有愧疚感。
愧疚之下,祁王看向燕东林的目光更加温情。
这厢父子慢慢建立感情,另一厢胡泉弘快马加鞭赶往平阴调查。
调查来的结果和燕东林说得摆在一起,胡泉弘神情微妙,一样的事情,两样的说法。
燕东林的说法是他们兄弟被徐秀秀利用还被推出来当替罪羊。平阴这里则异口同声的是徐秀秀和三胞胎都心肠歹毒,母子都是凶手,没有谁是无辜的。更重要的是被抓住的燕南林亲口指证,无论是徐老二还是徐母都是燕东林杀的,而徐秀秀毫不知情。但是徐父说人是母子三人一起杀的,最后官府采用的是受害人徐父的证词,判决徐秀秀和燕东林燕南林弑亲,十恶不赦的大罪,年幼如燕南林都难逃一劫。
唯一活着的当事人只剩下燕东林,徐父也于四年前病故,老来丧妻又丧子,老爷子哪里撑得下去。
胡泉弘头疼地啧了一声,死无对证,这是最头疼的事情,那么燕东林说得到底是不是真的?
胡泉弘失笑摇头,真的也好假的也罢,综合他调查到的线索,已经能确认燕东林是祁王亲生子,那么燕东林说的必须是真的,王爷绝不会想听到自己独生子心狠手辣忘恩负义到六亲不认,王爷更希望自己的儿子是个听从母亲的话犯错的愚孝子。
有了决策之后,胡泉弘接下来考虑的是怎么抹掉燕东林存在过的痕迹。翻案没必要,也很难翻过来,就算翻过来,舆论是是非非,无论是徐秀秀嫁过人,还是这一桩桩骇人听闻的事,对燕东林都很不利。所以最好的办法,是让燕东林从此就不再是燕东林,重新给他安排一个身份。
安排个清清白白的外室子身份,这对祁王来说并不难。难得是,燕东林之前的养父——燕宁,多巧啊,竟然是那位治好了秦王的神医。纵然小孩子模样变化大,可难保曾经对燕东林极为熟悉的燕宁认出来,以燕宁和秦王的关系,他知道也就等于秦王知道,那么祁王这儿子算是白认了。皇帝不可能因为这样来历背景的燕东林就觉得祁王有继承人了,这样的燕东林只会让祁王减分而不是加分。
胡泉弘飞鸽传书祁王,告知他调查到的一切,重点提了提燕宁。
祁王神色晦暗,他的独生子,绝不能有致命的污点,燕宁这个人不能留了。
燕宁也收到了老家的消息,有人在打听徐秀秀和三胞胎的消息。
徐秀秀和燕东林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燕宁可不会乐观地以为两人都已经葬身江底,失踪的最大可能就是还活着。
活着,那么就有可能报复他。燕宁自然在老家留了一手,要是有人打听徐秀秀母子的消息,十有八九就是这两人或者其中之一和祁王汇合了,除此,没人会吃饱了撑的去详细打听两个朝廷钦犯的消息。
燕宁摸了摸下巴,微微一笑,祁王啊。
当年燕家一直把三胞胎当祖宗供着,那父子都能忘恩负义痛下杀手,更别说现在,无论是冲着报仇还是灭口,那对父子都会恨不得把他除之后快。
至今没动手,只能是因为天子脚下不敢轻举妄动。他买的那院子可是托了秦王的人情才买到的,是个好地方,左邻右里都有些脸面,治安极好,为了以防万一他还雇了护院,挣了那么多银子当然该用在正确的地方。
但是祁王肯定不会放弃,祁王会伺机而动。燕宁当然不能给他这机会,他决定先下手为强。
祁王尚且不知自己暴露了,确认了燕东林的身世,固然有一些美中不足的地方,但是对求子心切的祁王来说,依然是高兴居多。他悄悄安排了先生和教养嬷嬷教导燕东林,想把他教导出个王府世子的模样之后再推到人前,这期间,正好解决诸如燕宁这样的隐患。
燕东林学习能力极强,进步神速,祁王喜不自禁,猝然之间,乐极生悲。
“王爷,不好了,小公子叫刑部的人当朝廷钦犯抓走了。”
第58章 喜当爹的竹马19
燕东林这个朝廷钦犯被抓起来, 自然是燕宁的功劳。
借着去秦王府把平安脉的时候,燕宁欲言又止,秦王自然要问:“先生, 可是有话要说?”
燕宁就说了,“近几日老家乡邻传来书信, 说有人在细细打听草民前妻母子的消息。”
秦王当然知道徐秀秀和燕东林,在决定让燕宁为自己治伤后, 心思缜密的秦王就暗中打听燕宁, 医者不可靠那就是在头上悬了一把利剑。秦王可以说把燕宁的祖宗十八代都查了个清清楚楚,徐秀秀和燕东林在燕宁履历中如此浓墨重彩的一笔, 秦王怎么可能不知晓。
“哦,那是何人在打听?”秦王问。
“思来想去,草民觉得最有可能的是燕东林的生父, 不然时隔五年, 又有谁会突然打听这些事情。”燕宁微微皱眉。
秦王倒有些明白燕宁的意思了,他是怕燕东林的生父报仇, 毕竟那母子几个落到那种下场,燕宁‘功不可没’。却有些想不明白, 燕宁为何如此重视, 那边一打听他就能得到消息, 可见在老家留了人时时关注, 对付一个弱女子和黄口小儿,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声望, 有必要如此小心翼翼吗?秦王直觉这里头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地方, 比方说:“对其生父,先生是否有线索?”
瞧瞧这敏锐性,燕宁觉得自己押宝押对了, 当年祁王能成功上位,也就是秦王断了腿无法跟他争而已。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王爷,”燕宁无奈地笑了,表情变得微妙,“草民第一次偶见祁王时,就觉得那孩子竟然几分像祁王。”
秦王神色微变,直视燕宁,以他对此人的了解,若没有八成把握,不会贸贸然开这个口。
“但是又觉得太过匪夷所思,便想着大抵是巧合,毕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况且,”燕宁轻咳一声,“人尽皆知,祁王子女缘浅。”
秦王就有那么点想笑,什么子女缘浅,他的好九哥,十有八九是有什么毛病,要不然后院那么多女人,怎么就一个都无所出。总不能个个女人都有毛病生不出,这么多女人都生不出,只能说是男人自己有问题。
“那是什么又让你觉得可能不是巧合?”
燕宁道:“月前我离开王府时,偶遇祁王,祁王当时那眼神,令人不寒而栗。不久我就接到老家的来信,再回想当时祁王面容,远远观过去,红光满面,目光炯然,精神气较之以往不同,倒是十分像人逢喜事精神爽,回家我越想越是不安。”
秦王若有所思,老九要是突然冒出个儿子来,那可真不是个好消息,“先生可能画出那孩子模样。”
燕宁自然能,上辈子活到老后,开始修身养性,学习书法绘画,所以燕宁的画技还不错,当年官府悬赏的画像就是他友情提供的。这一回燕宁稍加更改了下,五年过去,燕东林的面容肯定有所变化,不过再变眉眼还是那眉眼。
燕宁画了三幅燕东林的画像又画了徐秀秀的画像,他是这么说的,“我根据人体肌肉骨骼可能有的变化在他五岁的面容上做了细微的调整,毕竟他现在已经十岁,不是五岁的模样。”虽然他知道燕东林十岁时是个什么模样,但总不能直接画出来。徐秀秀一个成年人倒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秦王点头,细看三幅画像,有些微不同之处,但是看眉眼就知道是同一个人,画得惟妙惟肖十分传神。再看那徐秀秀,面貌只能说是清秀,也不知道到底又何等本事竟然令燕宁心甘情愿替别人养儿子,还可能跟他那个眼高于顶的九哥来一场露水姻缘。
这些话,秦王自然不会直接说出口,他又不傻,他只是感叹:“想不到先生画技如此超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