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跑着跑着又消失了。
冬冬立刻叽叽叽地喊冤起来。
第一次掉链子,啊不,消失是因为它给庄雪麟立过誓,要第一时间通知庄老爷子的,而第二次消失是因为那几个耗子洞压不住了,它这不就得赶紧过去压住吗?灵气园里的几个分身也一起跑过去镇压了。
顾秋默然,冬冬消失的那一刻,她感觉到心头一痛,甚至吐了血,浑身无力,恐怕就是因为那几个耗子洞差点没压住的原因,而冬冬消失后不久,疼痛就减轻了,身体的力量也渐渐回来了。
接着兔子又叽叽叽地邀功:枫山上那个耗子洞,要不是它及时过去堵住,让里头的浊气涌出来,这个幽都可能就能在炮火中撑下来了。
然而顾秋却是越听脸色越难看?
“是啊,这个幽都撑不下来,现在被轰成了这个鬼样子,你告诉我,我去哪里找庄雪麟!”
兔子愣了下,耳朵越发耷拉下来,抓着顾秋裤腿的爪子也松了几分,委委屈屈地哼唧两声。
——可是这也不是它想炸的,是庄雪麟那家伙决定好的啊。
顾秋看着眼前的看不到头、也不知道应该从哪里挖起的废墟,心都凉透了,又像被一只手给死死攥着,如果庄雪麟真的在这里,导弹下来的那一刻,不知道遭受了什么,她甚至都不敢想,胸口一阵阵地发疼。
不过这兔子说不定有找人的办法,于是她缓了缓情绪,问道:“你怎么从这里钻出来?你不是不能自己打开灵气通道?”
冬冬见她理自己,耳朵抖了抖,全身的毛毛似乎都亮了起来,睁大眼睛望着她:“叽叽叽!”
——因为这个地方不一样啊,被谢樘选做浊气都城的地方哎,而且还被毁了,成了无主之地,加上顾秋不主动召唤它,于是它只能自己费了一番力气,在这底下自己开门了。
兔子一脸我是不是很厉害快夸我的臭屁表情。
其实就是在撒娇卖乖。
顾秋无奈,把它捞起来:“那你能帮我找到庄雪麟吗?他……”她看着眼前这片废墟,艰难地说,“他在这里吗?”
冬冬闻言,赶紧闭上眼睛、伸长脑袋去感受。
顾秋紧紧盯着它看。
黑雨落在它的身上,也根本湿不了它的毛,她发现,它变得更强了。
它并没有变得更胖,毛也没有变得更亮,但顾秋知道,它就是变更强了。
看来是因为幽都被毁。
灵浊之间,是一个此消彼长的状态,一方强盛了,另一方必然会变弱,反之亦然。这是不是说明,谢樘如今情况不太妙?
肯定是的,几座那小小的,过家家一般的“城”差点出事,她就吐了血,而谢樘这边,是一整个都城被毁。
就算没被炸死,恐怕也要去半条命。
她又去看那石门,那石门没有隐没,反而还开着,灵气不断地涌出来。直接从石门里面涌出来的灵气多可怕啊,顾秋都不得不站远好几米,这里的浊气一碰到这灵气,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这一小片的区域,黑雨在高空还是黑色的,但一进入灵气的范围,颜色就一点点变淡,等落地的时候,已经变成了透明的雨珠。
这净化能力,净水营净土营再加上一个顾秋,所有人捆在一起都赶不上。
过了一会儿,冬冬睁开眼睛,顾秋赶忙问:“怎么样?”
冬冬摇头:“叽叽叽。”这一片是没发现,深处的地方,要过去才行。
“那就过去找。”
第83章
顾秋在山间废墟中找人的时候,首都的黑雨还在刷拉拉地下着,不过在紧张地检查和抢修之后,局部通讯恢复了。
各地昏迷的人数一级级报上去,最后一汇总,是一个非常吓人的数据。
而且一开始那波具有腐蚀性的黑雨让很多人的房屋受损,毕竟首都基地在这半年里扩建了很多,而扩建的房子的质量都不怎么好,有的甚至就直接住在帐篷里,根本顶不住腐蚀性黑雨。
再加上雨势又大又急。
总结起来,受灾群众数量非常庞大。
而此时城外尸潮已渐渐退去,所以前线的人除了留下必要的一部分人继续守着,其他人退下来,参与到基地里的救灾救人工作。
庄家指挥的军队负责着二号基地南面隔离墙的守卫工作,此时也退下来大半,听从政府调度去救人,但其中有一部分却快速地返回庄家的军营。
准确地说,这里的规模完全赶得上一个军事基地了,是庄家的核心之一,而此时,却被一支特殊部队围住,领头的人一身军绿色雨衣,面罩下的面孔每一条线条都如同岩石一般坚硬,正和庄家人对峙着。
“未曾报备,未经允许,你们就私自发射出十九枚重型导弹,而且轰炸的是远离尸潮的深山,甚至引发了这场黑雨,你们庄家难道不该给一个交代吗?”
这人声音浑厚、响亮,就跟嗓子里含着一个扩音器一般,隔着面罩和雨声,都能让好几米外的人耳朵嗡嗡地响。
就是黑雨会把面罩糊住,他只得自己抬手一次又一次地擦,略略损伤了几分威慑力。
他奉了上面的命令,要把发出发射导弹指令的人带走,而毫无疑问,这遭到了阻挠。
对峙间,庄家其他人赶来了。
庄大伯、庄庆叡、庄三叔都来了。
他们本来是在前线的,军营这边由老爷子坐镇,老爷子这把年纪,要不是前线压力太大,他们做儿子的怎么也不会让老爷子这么操劳。
结果前线压力刚刚小了点,他们就得知,那些导弹是自家发出去的,下令的人还是老爷子,顿时就意识到大事不妙了,立刻赶了过来。
果然,上头来拿人了!
石头脸军官看着庄家这三兄弟都来了,皱了皱眉,眼里闪过厌憎之色。
他十分不喜欢这些家族,国难当头,本该团结一切力量,这些个家族却仗着百年积累,在一开始就占据了大量的社会资源,并且由此一步步壮大起来。
末世之前就是所谓人上人、血脉高贵的人,在末世后竟然越发了不得了,这是什么?在他眼里这就是发国难财!
而当庄家一步步握有更大的权力,尤其是军事力量之后,就会越发不受控制,果然这一次说发射导弹就发射导弹,要不是他们手里没有核弹,是不是要随随便便发射几枚核弹出去?
好在,这也是实实在在的错处,这一次庄家是不想垮台也倒定了!
这双方,一边是非要把老爷子带走,搬出了国法和中央命令来,一边是不肯让老爷子被带走,想要自己搞清楚事情来龙去脉后,再正式地给国家一个交代。
气氛可谓剑拔弩张。
就在此时,一个人从军营里出来,沉声对石头脸军官说:“是我下令的,我跟你走。”
庄大伯一看,脸色微变:“雪晋!”
来人正是庄雪晋,庄雪晋对父亲摇了摇头,反正对方现在就是要一个责任人,顾忌着庄家,再加上还没查明事情真相,总不可能一枪把他崩了,他跟着他们走,总好过老爷子一把年纪了,还要遭受阶下囚的委屈。
而且,是他跟着去,局势就没有过于针锋相对,到时候事情了结,庄家和政府,面上都能过得去。
庄雪晋想得很清楚,祖父恐怕是被人控制了,这事最后一定能解决的,他更在意的是这件事解决之后,庄家的未来要怎么办。
他们庄家这边态度不能太强硬,但也不能让政府和军部把事情做绝,若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人家就是不搞垮你,也要搞垮你了。
石头脸军官看看他们,明白今天是不可能带走庄老爷子了。说到底,那毕竟是一位老将军,为国家立过汗马功劳,他总归不能太无礼,能带走一个庄雪晋也可以了。
于是庄雪晋就被铐住双手带上了车,庄大伯咬着牙看着车子远去,转身往军营里走,他要问问父亲,到底怎么回事。
到了室内,得知父亲在卧床,当儿子的当然不能就这么去看他,得先把沾满黑雨的雨衣脱下来。
庄雪晋身边跟着的一人就过来低声说:“大少说,整件事情他也不太清楚,但顾秋顾部长应该了解内情。”
庄大伯动作一顿:“顾秋?”
“是,似乎还与二少有关系。”
庄庆叡顿时跳脚:“又是这个逆子!他要害死我们庄家!他在哪里,我打死他!”
庄大伯却是根本懒得听这个蠢弟弟总是这么不合时宜的叫嚣,庄庆叡不知道,但他见过那封威胁信,知道庄雪麟落在了某个人的手里,并且被用来威胁顾秋,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于是立即抓着这人细细询问经过。
得知顾秋也是要阻止发射的,只是来不及阻止,他的眉头皱得更紧,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去看老爷子,老爷子似乎老了好几岁,脸上的老人斑越发明显,就这么躺在床上,那高高大大的骨架子,也就几乎只剩下骨架子了,气息颤颤巍巍的。
三个儿子无论心里是怎么想的,此刻都不由一酸。
老爷子这样大的年纪了,本该颐养天年的。
察觉到床前有人,老爷子有些吃力地睁开眼睛,庄大伯立即迎上去,抓住老爷子的手:“爸!”
老爷子瞅着他,又瞅瞅另外两个,好像在辨认什么,然后嘴巴张开,颤颤开口了:“雪麟哪?雪麟回来了没啊?”
三个儿子顿时脸色都变了,庄庆叡立即道:“那个逆子,我一定把他抓回来,让他给您磕头认错。”
庄三叔也一脸愤怒的认同,这个侄子太会惹事了!
一边说断绝关系了,一边又给家里惹祸!
庄大伯却觉得,老爷子的话里没有愤怒和追究的意思,甚至是……担忧的。
果然,下一刻庄老爷子像是来了劲,被子里的脚伸出来,一脚就把庄庆叡踹翻了,张嘴就骂:“逆子!你才是逆子!没用的东西,就知道拖你儿子后腿,你但凡有点真本事,我孙子能那么辛苦!”
庄庆叡懵了,一方面是被踹懵的,一方面是被老爷子的话骂懵的。
他怎么没用了?
而且前面一句是“拖你儿子后腿”,后面一句是“我孙子”,结合前后意思,所以老爷子是说庄雪麟辛苦?
庄庆叡想骂脏话,那孽子辛苦个屁!
老爷子却不再理他,拉着大儿子的手说:“把雪麟找回来,我就说不让他去,那孩子性子死倔,谢樘哪是那么好对付的……”
庄大伯听得一头雾水,这……老爷子什么时候这么在乎这个二孙子了?
还有——谢樘?他从记忆的角落里挖出这个人名,脸色就是一变,想到谢樘,就想到当年那个让他、让二弟、让整个庄家蒙受屈辱的女人。
庄庆叡的脸色也是变了,就被糊了一嘴屎一般。
自己的未婚妻去招惹大哥,对他来说,简直是扇在脸上的一道耳光,他比任何人都更不愿意提起这件往事。
可老爷子为什么突然提那个女人的儿子?
庄老爷子拉着长子的手还在说:“谢樘恨我们庄家,本是你造的孽,最后害了那么多人,还要我孙子拿命去填……”
三人都听得糊里糊涂,这是什么跟什么?
他们却不知道,老爷子这是把前世今生给弄混了,庄雪麟决心南下抓捕谢樘,前来向他道别,他们那时候都知道谢樘是个什么货色,知道庄雪麟这一去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当时诀别的心情是如此刻骨铭心,以至于老人家竟是莫名被激发出了这一幕记忆。
老爷子精力不济,激动地说了这些后就变得很疲惫,三兄弟哪里还敢问什么,哄着老爷子睡了,出来后,庄三叔盯着庄大伯看,低声问:“我说大哥,老爷子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谢樘恨我们庄家是你造的孽?难道谢樘真是你儿子?”
庄大伯眼神冷冷扫过去,庄三叔缩缩脖子。
庄大伯却糟心透顶,谢樘父不祥,当时好多人都猜测是他和谢婉仪生的,谢婉仪竟然也默认了,甚至煽风点火地助长这种说法,可他和谢婉仪有没有什么,自己难道会不清楚吗?
那个女人,死了那么多年,她的儿子竟然还能继续让他糟心,真是牛皮膏药一样甩不掉,上辈子他是刨了他们祖坟吗?
不过这些都不是现在的重点,重点是,老爷子那些话,和今天的事情到底有什么关系。
……
山中,这一带的黑雨都变成了澄澈的雨水,天上的乌云也渐渐淡了,但天色也一点点暗了下来,要入夜了。
顾秋在山间转了好几个小时,依然毫无收获。
这废墟底下埋葬了很多人,但其中都没有庄雪麟,也没有谢樘。
至少能证明庄雪麟没死。
顾秋这样安慰自己。
她怔怔地坐在废墟上,双手微微颤抖,这是刨废墟刨的,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她整个人落汤鸡一般湿透了,这是找人找得急了躁了,灵气屏障都不想维持了。
小兔子默默地蹲在她边上。
忽然顾秋问:“谢樘还有其他据点吗?”
小兔子哪里知道这个。
“你之前说,他会分、身,那他的另一个身体在哪里?是什么身份?”
冬冬这时候倒不再隐瞒:“叽叽叽。”还记得当初去到西武县的那个方承吗?
“方承?”顾秋皱眉,“我记得他是那个方明的侄子,可他和谢樘当时是同时出现的!”
“叽叽。”是的,就是那人,不过分身是可以随时变成别的样子的,下一次他也可以变成别人。
那个方承居然是谢樘的另一身份!这人猖狂到,本尊和分身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还演得天衣无缝!
这到底是艺高人胆大呢,还是为了享受糊弄人的快感呢?
只能说真是自信到狂妄。
而这么一个人,如今惨败了:“你说他下一步会做什么?会去哪里?”
是养精蓄锐,以图他日卷土重来呢,还是凭着一股疯狂的劲报复?
冬冬不语,这还真不好猜。
它隐约知道,前世谢樘并没有这一世这样厉害,他的主要地盘好像是枫山,然后枫山被庄雪麟给炸了,谢樘被庄雪麟撵得到处逃,手底下的人也死得没几个了,最后他去了西武县,准备孤注一掷。